丫鬟和小厮们的眼神便都落在了她的脸上。
这骑虎难下的感觉实在太糟了。
周小粒恨恨地咬了咬嘴唇,心中暗暗地骂了他一百遍,方才在丫鬟的搀扶之下上了马车。
才在他对面坐好,她就把脚上的一双坡跟绣鞋脱了下去。
这里的风俗也真奇怪,女子一旦嫁出门去,便只能穿这种坡跟鞋。穷苦的乡下倒还好,算是不讲究这些有的没的。可在苑祁正这样的富户家中,倒是极遵守这样的规矩的。
否则,凭她这样身手利索的人,何至于被丫鬟扶着走来走去?
坐在对面的苑祁正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盯着她被胡乱扔在一旁的绣鞋,心中有些无语。
女子的双足何其重要,就算穿着足衣,也不该在男人面前如此大方。
正欲开口,却见周小粒从宽大的袖口中鼓捣了一下,又掏出了一双月白色的平底绣鞋。
三下两下穿好,脸上便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抬头见他眼神有异,倒是有些不满的样子。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她的脸色微红,看得苑祁正的唇角扬了起来。
“你倒是觉得,我为何盯着你看?”
他的声音低沉又略带玩味,听得周小粒咬紧了牙。
“我只知道,你喜欢捉弄我,”她似乎有些委屈,又有些愤懑,“我只告诉你,我也不是好惹的,若是……哎呀!”
周小粒一声惊呼,便听得马匹一声嘶叫,蓦地停住了脚步。
马车内却无能抓的东西,周小粒浑身一顿,猛然便摔进了苑祁正宽大的怀里。
下意识抬头去瞧,却见对方表情严肃,似在等着什么。
外头一声轻答,
“少爷,有人在路中央晕倒了。”
“绕道走。”
冷若冰霜的声音听得周小粒一愣,抬手就拂开了眼前的锦缎帘子。
“是谁晕倒了?”
说着话,她顺着赶马车的小厮身后一瞧,便见一衣衫褴褛的男子正倒在街上,似已没了气息。
周小粒心头一紧,抬脚就要下马车。
苑祁正却一把拦住了她。
“你要做什么?”
他的声音沉似井底,眼神也涌上了一层薄怒。
周小粒却抬手拂开了他的阻拦。
“我当然是要救他,”她的眼神也冰冷起来,“我是大夫,这是我该做的事。”
说罢,轻快地越过了小厮,直接便跳下了马车。
小厮面上一阵紧张。
“少爷……”
“无妨,”
沉静的嗓音仿佛洞悉一切,“注意保护好她即可。”
周小粒却未注意到身后的情景,下得马车,便在那男子身边伏了下来。
男子面容俊秀苍悴,自眉心至鼻尖处有一道暗褐色的伤疤。再从他破烂的衣衫之中瞧去,那薄至骨头的皮肉上,竟处处皆是触目惊心的鞭痕。
周小粒心头一紧,赶紧将食指放入他的鼻息之间。
还有气。
她心头微微一松,又抬头瞧了瞧一大群看热闹的路人,不由沉了声去。
“你们不要围在这里,他血糖低,需要新鲜空气。”
冷静的声音听得众人一愣,让出地方之余,又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这女子看着像是富贵人家的夫人,怎的愿意救这样的乞丐?”
“谁知道,大约是日子过得太闲,出来拿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取乐了。”
细碎的闲言落入周小粒的耳里,却没引起她的注意。这一转眼的功夫,男子脸上的血色便又消退了几分,看得周小粒愈发紧张起来。
低血糖不是小事,严重了会危及生命。
若想救他,静脉注射葡萄糖应是最快最好的方法。
可眼下这么多人瞧着,她系统里的积分和宝瓶又齐齐背叛了她,实在没法子弄出葡萄糖来。周小粒眼瞧着男子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只得抬头瞧瞧众人,皱眉朝他们呼喝道,
“谁有糖浆?”她的声音很是焦急,“或是糖块也行!”
一群人却是愣了愣。
谁出门带着糖浆和糖块?
再说了,这乞丐眼见着是不行了,又不是小孩子赖着要吃糖,哄几句便能起来,给他糖能有什么用?
瞧着她心急如焚的样子,倒是有好心的大娘看不过去。
“丫头,这人怕是不行了。你瞧他瘦的样子,又是满身的伤,不若差人去知府里寻了差役来,替他料料后事也就算了。”
这话一出,倒是引得众人纷纷点头。
周小粒却是哎呀一声,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回头瞧了瞧苑祁正的方向,却见他马车上的帘子盖得死死的,竟是半点要来帮她的意思都没有。
她在心底暗骂一句心狠,又朝着四周看了看。
眼中突然一亮,她摸了摸梳得整齐的团子,抬手就将束在发间的簪子摘了下来。
一袭黑发应和而落,更是衬得她面色白皙,,眉目如炬。
她没有迟疑,抬脚就朝着旁边一间酒楼而去。
不多时,便捧着一个白色的瓷碗走了出来。
众人一时惊诧,纷纷朝她碗里看去。可看来看去,也只是一碗颇有几分浑浊的白水,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可周小粒却是浑然未觉,只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碗白水,又毫不嫌弃地将那人扶了起来,将手中的水一点点地喂进了他的嘴里。
“是白糖,白糖水!”
周围有人发觉关窍,扯着嗓子叫嚷起来。
众人却是不由惊叹。
这妇人竟如此心善,成色那么好的簪子,就换了一碗白水过来?
议论之声纷至沓来,可落入周小粒的耳里,却仿佛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引起她半分注意。
糖水虽甜,可到了那人的口边,却是分外的难以灌入。眼见着他的气息越发薄弱,周小粒一时心急,便将那糖水含在口里,朝着那人的口边啜了进去。
嚯!
众人大惊失色,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周小粒。
救人重要,可她毕竟是个妇人。如此当众与男子亲密接触,她的夫君岂不是出了大丑了。
还未及反应过来,众人便见一玉树临风的男子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拎着周小粒的手腕便将她提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
冷沉的语气配上愠怒的表情,看得围观之人都跟着惧怕起来。
可周小粒却想挣开他。
“我在救人——你放开我,他要死了!”
她的挣扎似乎让他的恼怒愈发浓重起来,如钢铁般的手腕一把拉过了她,将她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别忘了你是何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