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其的声音闷闷地飘了老远。
周小粒却恍然未闻,默默地回了自己的住处,又灰心丧气地躺在了床上。
她真的做错了吗?
想到苑祁正那血淋淋的伤口,她的心里就有些不好受。
可想想那衣衫褴褛,直到她被苑祁正拽开还不知死活的人……
哎!
周小粒猛地叹口气,又坐了起来。
到底又躺了下去。
系统的声音却蓦然响起。
“济世救人任务完成度增至十二,系统积分增至一百五十分。”
那声音机械,不带任何感情。可周小粒听了,却是激灵一下坐了起来。
什么?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打开系统商城,右上角的积分果然已增加了一百五十分。
这么说,方才那人的性命已无虞了?
她的心里涌上几分激动,倒是很想与人分享一下这个好消息。
可一想到苑祁正那张邪魅的,愤怒的,冷冰冰的脸,她就偃了所有的心思,默默地又躺了回去。
接下来的两天,她就静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除了那机灵的小丫鬟来送药送饭,还有林老时不时上门的把脉问诊,再无人来找她了。
周小粒瞧着那色彩缤纷,香味扑鼻的饭菜,却是半点胃口也没有。
真是个实打实的小气鬼!
周小粒闷闷地想。
待得第七日的早晨,趁着天色微微亮,周小粒便出了门。
她可不想再瞧苑祁正那张冷冰冰的臭脸,这么多天不来找她,一定是还没消气。如此时候,她便是更不想撞枪口了。
再说,家中还有一干人等着她去收拾,眼下也是耽误不得了。
顺着墙角一路前行,偶尔遇见几个结伴去浣衣坊丫鬟,周小粒便藏在树丛里,只等着她们过去。
如此到了大门前,倒是松了口气。
她又回头瞧了瞧这偌大的苑府,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上,亭台楼阁,假山翠石尽收眼底。在这些葱葱郁郁的景象之中,她仿佛在一棵槐树下头瞧见了那双让她既畏惧,又梦萦的眼睛。
她心头一紧,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去瞧,却是不见那人的半点踪影了。
果然是看错了。
她苦笑一声,抬了步子便义无反顾地走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朱门的转边,那槐树下头的人才再次出现。
微微皱起的眉头之下,一双沉不见底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瞧着大门的方向,似乎在等待什么。
可静静地立了好久,那大门处都静悄悄的,未再见到半分动静。
身旁的小厮低低唤了一句什么,苑祁正的睫毛方才颤了颤。略顿了顿,薄润的嘴唇便轻吐出两个字。
“走吧。”
说罢了话,颀长的身影才动了动,露出手上那道渗着血丝的纱布来。
走出苑府大门的周小粒对这一切却是浑然未觉。
轻巧地下了台阶,她抬手便唤了一辆恰巧经过的马车。
“夫人,您去哪儿?”
赶马车的小厮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利索地掀了帘子。
“砧子村。”
刚要上车,却见那小厮蓦地伸出了手,五个粗黑的手指头朝她比划了一下。
“五文钱!夫人。”
小厮的脸上依旧笑着,可周小粒的表情却凝住了。
钱?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上,薄软的轻纱长裙手感倒是极佳,可腰兜里却是空空荡荡的,连半文钱也没有。
她眨了眨眼,在小厮的注视下又探了探自己的头顶。
糟了。
为着和这苑府撇清关系,她出门的时候把头上的金银环翠摘了个干干净净。眼下只有一袭黑发被扎成了浑圆的发髻,除此之外,哪还有半点珠钗的痕迹?
她一时愣在原地,还未及想好该怎么办,那小厮的表情便变了变。
“夫人可是忘带钱了?没事没事,小的可以在这等着夫人。”
言下之意,是让她回去取钱。
周小粒只觉有些窒息,迟疑了一下,方才扯着嘴角笑了笑。
“我……我到了砧子村便有钱了,你先带我去,一定不会……”
“没钱还想坐车?”
方才殷勤的表情登时变了样,帘子一摔,那小厮又坐回了马车的座位上。
“看你衣冠楚楚,还以为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夫人。现下看来,不过是空手套白狼,想白坐车罢了!”
一声带着讥讽的冷斥,听得周小粒顿时怒火中烧。
“谁空手套白狼了,你……”
话未说完,却眼睁睁地瞧着那小厮一扬鞭子,拉着那破旧漏风的马车便扬长而去。
“喂!喂!”
周小粒恨得牙根紧咬,叉着腰站在原地,差点当场气死。
这都是什么人?
瞧她衣裳华丽,便殷勤讨好。拿不出钱来,便是这副鬼样子。
人和人之间还能有点信任吗?
大不了走路回去!又不是没从这县城走到过村里,当了几天富贵人家的夫人而已,她还有自理能力。
可走了几步,却觉脚下有些不对。
周小粒下意识低了头去瞧,却赫然见自己的脚上穿着一双坡跟的金线绣鞋。
所以——她要穿着这双颤颤巍巍的坡跟鞋一路走回砧子村?
周小粒的脑子蓦地出了一层凉汗,被自己早晨慌不择路的回忆惊呆了。
脑子乱成了一团麻,周小粒正觉呼吸困难的时候,却忽而听得身边一阵马蹄踏响。她下意识一躲,又差点被那绣鞋拌得摔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
一阵狂妄放肆的笑落进周小粒的耳朵里,适时地把她涌到嘴边的恶骂推了回去。
“哎哟,我们苑府高高在上的夫人还有这么狼狈的时候,真是难得啊!哈哈哈——”
“阿其!”
周小粒费力地爬了起来,恨恨地指向了他,“你故意驾着这马撞我?”
清秀的少年面上却是即刻敛了笑容,目光灵动地看向了她。
“上车,我送你回去。”
这巨大的反转让周小粒有些反应不过来,瞧着那一贯端着厌恶表情的脸,她有些狐疑地皱了眉。
“你送我?”
这阿其对她敌意深厚,与其说他来送她,不若说是这匹马舍不得她,强拉着他送她回去。
阿其却是抱了抱臂膀,满脸的无所谓。
“你以为我愿意去?若不是为着少爷受了伤不能出门,我便是练功练到三更去,也懒得理你这个讨厌鬼。”
恶毒的话听得周小粒皱了皱眉,思绪却被他口中的少爷拽了过去。
所以,若是苑祁正没受伤,就会送她回去吗?
想起自己偷偷出来,连一句道别都没有,她忽然有些愧疚。
“所以……是苑祁正让你送我回去的么?”
她咬着嘴唇瞧着阿其,迟疑之间,却见那清秀少年的面上涌起一层红晕,凌厉的眼神也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