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随说的没错,他果然是个大麻烦!
我给他集中讲解了古文中几个常见的句式,归纳总结得那么清晰,耐心讲解得那么深入浅出,可做练习题时,他依然是那种两眼一抹黑的感觉。
“你怎么这么笨啊?”老天造你的时候,是不是把全部时间花在捏你的外表上,忘记给你装个大脑了呀?”补习一个星期后,我的态度急转直下,从温柔可爱的美少女直接转变为暴躁商纣王。
林随毫无愧色,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然后丢过来一道几何题,扬扬下巴说:“你做做这道题。”
“我的数学可没你语文那么差。”我自信满满地低下头,可十分钟过去了,我只在草稿纸上画出一堆无用的辅助线。
我心不甘情不愿到认输后,林随抬了抬眉毛,嘴角微微扬起,抽走我手里的题,转了一圈笔,三十秒之内就写出了完美的答案。
“老天造你的时候,是不是特别粗心啊,外表没好好捏,连大脑都偷工减料?”他促狭地看着我,挑着高低眉,脸上有故意的坏笑。
我气得快要爆炸,强忍下来,粗暴地指了指课本说:“快背!无法理解的话,你就给我死记硬背!”
林随懒懒地翻开书,貌似很认真地看起来,过了一会儿地又淡淡道:“对了,谢谢你刚才夸我长得好看。”
我把脸埋到书里,真想当场溺毙在知识点海洋里,或者穿越回去,拍死十五分钟之前胡说八道的自己!
我曾觉得林随像沉默的侠客,一身黑衣,孤身踏雪而行,整一个孤独寂寞冷,可随着了解加深,我发现他其实就是一个外冷内热的……“热水瓶少年”。
“热水瓶少年?”宋昕昕无语地说,“亏你想的出来,那……小凯在你心里是什么少年?”
“他啊……”我甜滋滋地说,“他是水仙花少年。”
希腊神话中爱上自己倒影的美少年纳西索斯,据说他死后化身无水中一株水仙花,在我看来,没有比水仙花更适合形容小凯的了——当然不是说他自恋,而是他在我心里,是俊美到无人能与之匹敌的美好少年。
可林随知道后却一脸鄙夷地看着我说:“呵,你喜欢一个小孩?”
“你这是什么语气?”我不高兴地质问道。
“很惊讶的语气。”林随说。
宋昕昕很没眼力见地插嘴道:“林随,你的侧面很像他哦。”
“嘁!”我和林随同时发出相同的不屑声。
然后我拍案而起:“你嘁什么?长得像他,你应该感到很荣幸。”
林随甩了甩刘海说:“我才不是那种小屁孩。”
“你!”我眯着眼看着林随,从书包里“唰”地抽出“古文阅读大合集”说,“今晚做完十题才能回家!”
“王鹿之,你……你公报私仇!”林随愤愤不平道。
我冲他得意摇头晃脑,知道他不能奈我何。
那天当他做完那十篇古文阅读,我们一起回家时,外面早已夜幕低垂,
我自行车坏了,因此我原本打算坐公交,可是林随坚持要送我。
“你是为了给我补习才这么晚回家时,我送你,以表谢意”。他说的义正言辞。
我没好意思提醒他,非要他超额完成练习以致我们那么晚才离校的人不就是我自己吗?
“谢谢啦。”我厚着脸皮,跳上了林随的单车后座。
“你抓紧了,我要骑咯。”林随的声音里带着少年独有的薄荷味笑意。
我也跟着莫名扬起了嘴角。
林随直起身体,用力踩下脚踏板,他的单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因为惯性,我的身体往后到了一下,吓得我赶紧拉在他的书包。
微凉的风从他额头、我的额头、他的头发、我的头发、他的校衫、我的校衫间吹过。
我们头顶的深蓝色夜幕被依然繁盛的树木切割成不规则的凌乱形状,然后黯淡,路灯昏黄,我们的影子刚开始在我们身后,然后慢慢追赶,追到了车前,又缓缓后退,周而复始。
我看着林随的背影,看着他瘦削的肩线,看着他修剪得极为整齐的发梢,突然觉得这个初秋的夜晚像有了水彩画的质感,美好的让人手心发热,心跳加速。
我家到了。
我从林随车上下来,拽着书包带子,假装很镇定地对他说:“再见,王……林随!”我差点口误,喊出小凯的名字。
林随很小气地翻了个巨人的白眼给我,哼哼道:“再见,王……鹿之。”可他随即便露出一个灿烂如春的笑容,挥挥手,与我作别。
我目送林随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转角,才蹦蹦跳跳地往楼上走,愉悦得像一只买到了胡萝卜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