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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三世烟火

难得晚上不用拍戏,顔涴歆洗完澡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床上看第二天要拍的戏,才翻了没两页就放下,起身打开笔记本,找到了当年在《三世烟火》剧组的照片文件夹,一张张翻看了起来,嘴角不由得向上扬起,还有缘唐专门发给她的制作特辑的视频,伴着背景音乐,她的思绪又飘回了那时候。

依澜是顔涴歆演员生涯的第二个角色,拍完《轨迹》后她就回到学校去准备毕业的事情,她没有想到,一个小夏竟然让自己在一夜之间炙手可热。在《轨迹》之前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学生,谁都不认识她,更联系不到她,于是通过赵晋的公司来找她拍戏的人数不胜数,无数的剧本送到她眼前,多少公司想要跟她签约,她统统推掉了,直到毕业后,才在自己的伯乐赵晋导演的介绍下,签到了新源传媒,当看见乔琳的时候,她便知道,这就是自己可以信任的人。

那时候的她根本没有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也依旧不愿意跟陌生人接触,乔琳虽然不问,却是懂自己的。她是感激乔琳的,而乔琳也感激顔涴歆给了自己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于是拼了命的想要保全一切。

她翻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剧本,终于在看到《碧湖渊》的时候,停下了指尖。轮回、执念、宿命三条支线每个故事都有动人之处,而她偏偏就被那一个宿命打动了。

于是她推掉了所有的女一号,让乔琳去帮她谈这个支线故事里的依澜,当公司质疑的时候,乔琳坚定的选择了站在她这一边,因此才有了荡气回肠感人泪下的《三世烟火》。

缘唐的戏向来是个大家庭似的剧组,那时候的缘唐刚成立不久,文熙几乎事事亲力亲为,对顔涴歆也是诸多照顾,乔琳和文熙因此结识,也很是佩服文熙。

那时正被媒体追踪采访的顔涴歆辞回了公司派来的司机保镖和诸多助理,只留下了露露。

拍《碧湖渊》的时候,六大主演除了岑俨和顔涴歆分别因为碧系列第一部《碧水潭》和《轨迹》一炮而红外,剩下的袁政、张黎悠、陈曦、林苏都还是半红不红的状态。袁政和张黎悠是缘唐旗下的艺人,演过几部戏大多是配角,同样出道几年的陈曦也一直是半红不红的状态,至于林苏虽然是晨辉的艺人,也缺少自己的代表作。所有的人对这样的演员阵容都不看好,连新源也是一样,奈何要留住顔涴歆,也只得依了她这一回,而事后不得不承认,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顔涴歆这部戏接的绝对正确,当初的六人如今皆已成名。

顔涴歆和林苏搭档《碧湖渊》的宿命分支《三世烟火》和其他演员的戏份并不多,而戏里林苏和岑俨的对手戏很多,戏外也总爱在一起,连带着顔涴歆也渐渐和大家熟悉了起来。

最初只是露露和大家打的火热,慢慢顔涴歆也被拉着一起,在野外拍戏很苦,条件也不好,她又是第一次尝试古装造型,因为角色需要常吊威亚,身上的淤青很多。同组的陈曦和张黎悠给了她很多窍门和办法,她俩都是拍古装戏出身,尤其是陈曦,出道至今一直是以古装形象示人,因此积攒下了不少经验。岑俨和林苏的热闹在加上袁政的稳重,每天拍戏的苦中作乐成为了大家坚持下去的理由。

花絮视频里年少无忧的依澜站在山上大喊着:“孟方,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原本应该回眸后一个灿烂的笑脸,可顔涴歆喊着,却忽然喉咙发酸再说不出话,她伸手示意导演暂停,然后蹲下身把脸埋在臂弯里,强逼回已经涌出的泪水。

她还记得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成烁,我们在一起那么久,我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喜欢你,可是现在,没有机会了。

顔涴歆一行六人拍掉落湖中的戏,六个人在冰凉的湖水中扑腾了好几个小时才出来,文熙让工作人员准备了几十条条大小毛毯和棉大衣,吹风机照明灯轮班上阵,还煮了姜汤过来挨个的送,怕女孩子受不了辣还专门放了红糖,喝的大家心里暖洋洋的。

第一次拍古装戏,依澜贵为神族后裔打戏都很轻灵,戏外的顔涴歆为此时常受伤。花絮里威亚的摆动惯性将她直接撞到石壁上,手臂和膝盖都擦破了皮,文熙亲自陪着她消毒上药送她回去休息,那天晚上她的房间成了茶话会,收工来的五个人陆陆续续的都来看她。

视频里的费导说:“涴涴的哭戏一绝,说来就来,笑起来很美却带着一种疏离感,不过到后期好了很多,眼睛里有了笑意。”

拍了一段时间的戏,渐渐地在戏外顔涴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那些苦中作乐的日子让她几乎忘记了拍戏的辛苦和自己来这里的缘由,难得不拍戏的日子也被大家拉着吃饭游戏,好像有回到了大学时代有曲霏和成烁陪在身边那段最快乐的日子,只有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想起心底那份抹不去的伤痛。

《蜀绣》拍了一段时间后,学校放假,连若初来探班。或许是校友的关系,顔涴歆对连若初从一开始就有种莫名的好感,入行后她几乎没有主动接触过别人,能在这个圈子里生存下来并且零负面实在是个奇迹。

连若初来的时候赶上法定假期,原本来影视基地的人就比往日要多,除了借着放假的机会来这里旅游观光和追星之外,还有一个庞大的群体也展示在人前,那就是群众演员。

恰逢那几天《蜀绣》的多场戏都需要大量的群众演员,不只是基地周围,连片场附近每天都有很多陌生的群众演员在等戏。连若初来的第一天就是穿越过层层人群才来到顔涴歆的面前,天气已经热起来,连若初还背着包拿着相机又拎了一大袋子东西,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已经满头汗。

顔涴歆并不知道她会来,露露冲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开心的说:“涴涴你看谁来啦!”

她抬起头这才看到连若初,脸上立刻有了笑容,招呼她到自己身边坐下,又拿了瓶水递过去。

连若初接过来道了声谢,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顔涴歆伸手帮她把碎发捋到耳后,“怎么一个人来的,跟公司过来不是方便许多?”

“有皮筋吗学姐?”

“我去找,你等一下。”露露转身离开了。

连若初用手当扇子给自己扇风,“今天没人过来嘛,他们要不就已经来了,要不就过两天才来,可是我只有那么几天假,就问了路自己过来。外面怎么那么多人?”

顔涴歆找了把道具用的扇子递给她,“群演,这几天拍戏需要,听到消息在等戏。”

连若初扇了两下扇子,“群演?可是他们……”

顔涴歆低头笑了一下,满是无奈,她看到连若初的表情就明白这个单纯的小学妹在想什么了。

刚入行的时候她第一次看到那些群众演员心里也很不舒服,同样的人,却有这样的天壤之别,公平在这里形同虚设。别说是一般的群众演员,就算是剧组里跟组演员也是一样,他们的待遇简直让她看不下去。她甚至还去帮过他们,可是一个人的力量终归太小了,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时间长了,见得多了,她再遇到这样那样让自己不舒服的情况就会早早的避开,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别让自己看了难受。

无论是为了谋生还是为了梦想,都让顔涴歆不忍探究,这样的辛苦根本换不来他们期待中好一点的生活,若是为了梦想,那更加遥远和艰难。梦想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谁会没有梦想呢?有的人会一直勇往直前,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去拼一把,有的人半路放弃,或许从此开辟了新的天地,也或许若干年后会后悔自己当初没能坚持下去。

可是自己的梦想呢?

已经被她锁在老房子里不敢去想。

她曾亲眼见过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子,一心做着明星梦,瞒着疼爱自己的父母放弃了本还不错的学业跑来跟组,后来父母一路追来苦口婆心的又哄又劝,结果如何她不得而知。

人生原本就是由幸运和不幸组成的,只是每个人的需要不一样罢了,别人羡慕你拥有的,却不知道他们不稀罕的正是你梦寐以求的,人生就是这样,你羡慕别人,别人羡慕你。

“有些事情我们改变不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就算你想要帮忙,帮的了一时也帮不了一世。”顔涴歆用尽量轻柔的语气说出这些话,对眼前这个小学妹,她总是格外怜惜。

“皮筋来啦,将就着用吧,我从化妆那里拿来的。”露露摊开的手掌说道。

“谢啦露露。”连若初放下扇子,把散着的长发绑成一个马尾,她穿了一身休闲装,笑起来很好看,更像个学生了,当然本来就还是个学生。

露露一来马上把话题带到了别处,跟顔涴歆和露露已经很熟的连若初爱说爱笑,不像刚认识的时候那样腼腆安静,顔涴歆看着她满是笑意的眼睛,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这个幸运的女孩子,一定会比自己要幸福。

连若初跟露露还有顔涴歆聊了半天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来了片场还没有去跟缘唐的同事们打招呼,她把带给顔涴歆的东西一股脑的都塞到露露怀里,跳起来去找同事们了。

顔涴歆看着她跑开的身影,心有种感觉,她是属于这里的,早晚有一天,她会来到这里,她会离不开这里,她的存在就已经决定了,她是这里的一份子,她跟这里有着不可分割关系。

说不上是为什么,顔涴歆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甚至是没由来的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并且无比笃定。

或许有些事情,真的就是只能用‘命中注定’这个词来形容它的发生与存在吧。

连若初在剧组的时间大部分都跟顔涴歆在一起,她拍戏的时候就拿着相机在一边记录一下花絮,她不拍戏就一直在她身边转,说是有姜培在都不需要她做什么,这个假期她就是来探班的,探顔涴歆的班,看得出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学姐。两个人说说笑笑,画面极其和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顔涴歆的朋友或是新源的同事,怎么也想不到缘唐的工作人员会跟顔涴歆这么亲近。

戏里温纱和书行是一对,戏外顔涴歆和岑俨关系也很好,连若初来之前他们就经常在一起聊天对戏,连若初来之后,岑俨也时常跟他们在一起,只是有时候看两个女孩子挤在一起说悄悄话才不过去打扰。

因为从小不爱与人沟通,顔涴歆观察周围的人和事远比同龄人要细致的多。

原本她以为都是缘唐的人,岑俨、连若初、姜培之间应该都很熟悉,可是她发现岑俨主动跟连若初说话,她还有些不自在,远不及姜培跟岑俨熟络,或许是认识时间不长,她还没见过这样的连若初。至于姜培和连若初之间,看起来亲密无间,或许应该说是她这个小学妹心思简单不及姜培心思缜密遇事考虑周全,她总觉得姜培的眼睛里没有自己这个学妹那么干净。

拍戏这段时间,顔涴歆整日都和岑俨在一起,而姜培几乎是时刻都在岑俨附近,她看到姜培对岑俨超乎寻常的细心和熟悉,若非岑俨的坦然与某些细节上的生疏,她险些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连露露都悄悄问过她这个姜培的来头,岑俨是正常的很,可她却细心的有些让人觉得不像是一般的同事,露露甚至还八卦道她不会暗恋岑俨吧,这倒是也正常,被称作完美情人的岑俨谁会不喜欢。

要不是连若初的到来,顔涴歆会和其他人一样,以为姜培只是尽心尽力的工作外加是岑俨的超级粉丝罢了,哪怕她在姜培的眼睛里看到了野心。

连若初离开那天上午,她要去找缘唐的同事商量下午一起回T市的事,把自己的背包交给了姜培就匆匆离开了。说来也巧,顔涴歆换装回来恰好就看到她在连若初的相机上动手脚,因为离得有点远,她看不太清楚姜培究竟做了什么,但一想就知道,无非是让连若初回去不好交代。

连若初这次来说是探班,其实缘唐并没有交代什么工作给她,就算是拍点花絮写个稿子,这也不是一件会造成多么严重后果的事情。可越是小事就越让顔涴歆放在了心里,连这种小事都能想到要来利用,这个姜培要想做什么其他的事情,自己的小学妹绝对不是她的对手,至少现在的她还不是姜培的对手。

连若初离开后,顔涴歆再跟姜培相处的时候下意识的多在意了一下这个年龄并不大的女孩子。她沉稳执着、心思缜密,工作尽心尽力甚至可以说是全力以赴不留余地,她心底一定有一个不能与外人说的梦想。

顔涴歆看着姜培在某些时候的执着,甚至是不顾一切,忽然想到了自己。只不过,自己和她终究不一样。

同样,跟顔涴歆近距离接触后的姜培,总会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和感觉,让她想要接近却又不敢太靠近。她总觉得顔涴歆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的让她不忍直视,那双眼睛好像能看透自己的心思。自己在她面前,总有种被监视的错觉,让她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在有顔涴歆在的时候,她都会不由自主的跟岑俨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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