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这洗剑崖深逾万丈,你是如何安然无恙下来的?”
“安然无恙?”白千月说着撩起衣袖,显露出手肘和手臂上的伤痕给如风看。
如风想,若不是有深厚的武功底子支撑,这么高摔下来不死也会残废。
“你还真不要命。”
“我的命我做主,与你何干?”
如风闻言,有些不自在,觉得这家伙性情怪异,但继续道:“第二嘛,据我所知,无极门前任掌门极乐老人,也就是你的师尊,对外宣称你已不再是无极门弟子,为何你对林振坤的事还如此热心?”
白千月微皱了一下眉。
“那你又为何对我的意图如此好奇?”
被他这样反问,如风倒觉得自己太过多管闲事,不自觉的扬了扬眉,神情显得有些局促。
“像你这样冷冰冰的人,我想没有特别的理由,很难让你上心。虽然他曾是你的同门师兄。”
“五年前,他救过我一命。”
“哦?”如风用一种很怪异的声调道:“看来你的心却不像你的脸那么冷。不过如你这般身手,想必需要人帮忙的可能性似乎极小,除非为了女人。”
白千月闻言,波澜不惊的脸上瞬间闪现出一丝伤痛和一丝怒意,蓦然看着如风却未答话。
如风道:“人总有些事是无法对人诉说的,只能往肚子里咽。我虽有点好奇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融化你那张缺少人气的脸,但你若没兴趣答,我也不会追问。”
白千月突然转身回屋去了。如风只好独自去潭边研究一番,可仍旧没看出端倪,也只好回屋去了。
时光荏苒,很快已到六月十五的夜晚。银汉迢迢,星河璀璨人无趣。四野寂静,幽风绕绕发生凉。那黑沉沉的天空已嵌上了一轮皎洁的明月。
如风正点着灯在屋里阅读着佛经。白千月突然站在窗外。
“我发现一样奇怪的东西,你出来看看。”
如风放下经书出门,随白千月到了屋子侧面的崖壁下。那崖被长而厚密的藤曼枝条覆盖着。
白千月指着那崖中心道:“你看?”
如风顺势看去,见那厚密的藤蔓下有白色光影在浮动,以前却从未发现过。
“你觉得那光影有蹊跷?”
白千月施展轻功纵身跳上崖壁,用剑将那遮掩着光影的藤蔓斩断后,立刻浮现出一面无规则的水磨圆镜来。镜面上右侧镌刻有:
“贫道鄂州罗公远,于唐天宝元年八月十五,兴造水镜玄关,以供修真。”
镜子因没东西遮挡,月光映射其上,显得格外清亮澄澈,而那月光却瞬间被反射到了瀑布底和潭水水面之间连接处。那潭中的月影也正在其间。
两人倍觉奇异,方知此谷大有来头,乃是唐代仙人罗公远修真之地。相传他修仙得道,法术惊奇,曾应玄宗帝传召入宫,变化神奇,甚受帝尊,并为其撰写事迹,汇编于《神仙感遇传》中,流传于世。
如风感叹道:“原来此地曾是神仙宝方,难怪禅师会在此隐居修行。可我在此住了许久,却不曾见过有仙人遗留之物。”
白千月亦道:“我总以为这种事是写书人胡编瞎写出来的,想不到真有罗公远其人,还精于机关变化之术。”
如风道:“但凡这些神仙异士,也不尽是空虚来风的,必定有迹可寻。”
白千月道:“别管这么多了,还是先下去查看一下吧。”
于是,两人立刻飞身到潭边跳下水去,游到那镜光照耀之处,钻入瀑布内,却发现那光正照耀在一个石头雕刻的麒麟像上。如风用手推了推麒麟头后,麒麟便陷进了石头里,只露头在外面,潭水却突然涌沸起来。潭中心露出一个平台来。潭水从平台四周截断顺溜下去了。平台却向潭底显露出石阶来,层层向下而去。
白千月和如风欣喜若狂的从瀑布中出来,顺着已经浅得只盖过脚背的潭水上走过,到潭边审视了一番。
如风道:“我们收拾一下,马上走。”
白千月自然应允。
于是两人便回去收拾好东西,即刻来到潭边,双双施展轻功跳上石台。
如风摸出火种吹了一口点亮手中的火把。两人便朝石阶下去了。那些阶梯并不大,只能容纳一个人行走,而且潮湿,洞壁上在不断的滴水。洞内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洞的通道蜿蜒曲折,里面有很多小洞,就像一个迷宫,好在里面有前人行走刻下的路标,否则真会迷失在洞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顺着路标走到了尽头,却被一面壁崖阻住了去路。凹凸不平的壁崖看上去完全无异状,只是湿漉漉的,并不见有机关暗巧设置。再看看旁边也无迹可寻。
如风想,莫非我们被骗了,这根本是个暗算人的死洞,毫无生路可走,禁不住心中恻然。
突然听到白千月咦一声。如风转回头,走上去问:“你有什么发现吗?”
如风见他正对着石壁出神,顺眼看去见石壁上有七处较为凸出的石头,左边的三处依次排列微微呈弧形,右边四处却变成了无规则的形状排列。
白千月道:“你看这面石壁像什么?”
如风认真地瞧着道:“不就是个大勺子的样子嘛。”
白千月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
如风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呼道:“是北斗七星!”
白千月突然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诧异的神情:“没错,就是北斗七星。”
两人当下更加好奇地研究起来。
如风道:“道教称北斗七星为七元解厄星君,居北斗七宫,即为
天枢宫贪狼星君、天璇宫巨门星君、天玑宫禄存星君、天权宫文曲星君、玉衡宫廉贞星君、开阳宫武曲星君、瑶光宫破军星君。此洞乃是道教仙人罗公远所造,必定以道门学术而布置,离洞的希望定在这七处石头上。”
白千月欣喜万分,便上前去准备触碰那七处石头。
如风忙遏止道:“必定不会如此简单。若莽撞行事,又不知会触发什么狠毒的机关。好不容易有点希望,我可不想被你葬送在此。”
白千月听他如此说,忙收回手,脸上呈现出不悦,操着手,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心想,看他能研究出什么道道来?
如风左手托着下巴,俊眉微皱,看着石壁陷入深思。他回想起,他们从东面的通道下来一直到此,这石壁应该居于北面,正暗合了北斗居北之象。我身后的石壁居南,自己居于中位,前路居西。不正好应了五行之术,东木青龙,西金白虎,南火朱雀,北水水玄武,中土玄黄的布局?龙虎相对必有争斗,你死我活,西面被阻,正该打虎开路?我们被困于此,正须破门,所以开门的石头必定有一个是天璇宫巨门星位。门被破之,犹如退败敌军,因此该是瑶光宫破军星位。思维之处,正该用智慧文思,因此有天权宫文曲星位。然后付诸行动,必为开阳宫武曲星位。这样连起来便是‘文武星君破巨门’。正该依次推动第四星位,第六星位,第七星位,第二星位的石头,便可找到出路。
主意既定,如风便要触碰石头。
白千月忙道:“你可想好了!要不然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如风却很自信道:“放心,死了我负责。但是,你也必须过来帮手。”
白千月有些迟疑,但还是走过去了。
如风道:“从左往右数,我推第二和第四个石头,你推第六第七个,听我口令,同时推动即可。”
白千月半信半疑,但也无法可想,便将手放上石头,听着如风的口令推动起来。
突然,西面的石壁开始剧烈震动,仿佛雷鸣一般,瞬间石壁下沉露出一个通道来,前面似乎有微光。
两人十分欣喜,迅速进去了。过一会儿,那石壁又升起来关闭了通道。
顺着昏暗的通道往里走了一会,见前方有光亮,两人走了过去。近前一看,有道石门框,里面却是庄严肃穆的布置。二人立刻进去,突然,门框上现出一道厚重的铁门,再次封住了退路。
这真是才出黄泉路,又入地狱门,都在暗忖这罗仙人真是机关算尽,安心不给人活路吗?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见石屋内陈设整齐东南西北四方全部陈列着很多典籍。二人分别从两头查看,见皆是从历朝历代的经史子集,名家书法绘画,古董宝剑,到建筑学,玄谈,音律,医学,道经,佛经,包含久已失传的《扁鹊医经》,华佗的《青囊书》,袁天罡《推背图》,嵇康的《广陵散曲》,《鲁班书》,《引经》,《算数经》,《竹书纪年》等几百种世间所罕见的各类典籍,应有尽有,令人眼花缭乱,简直就是一个举世难闻的大书库。每两个相邻的书架间置有一面铜镜,分别在东南,西南,东北西北方位。屋顶是圆形的,周围一圈是发光的磷石,照耀得满屋鲜明;上面的彩绘描述着的显然是一套武功秘籍,共有九个人物,但他们表现的武功招数和他们曾经见闻的完全不同,非常怪异,闻所未闻。
屋顶下方地面正中央有个飞天仙女石台造像。石像托举着琉璃宝盘。盘中的红莲内刻着‘菩提无相功法’,但却不见此功法的秘籍。如风想起禅师传授自己的菩提无相功,原本还是有文字记载的,但是皆为口传誊录。禅师必定到此获得秘籍,然后怕有不之人再来获得武功密法便毁掉了。看来自己是这太绝世武功的唯一传人。而屋顶上那套武功绝学却与《菩提无相功》截然不同。
如风正想着,却听白千月大叫一声。他回头一看,见他真抱着头大叫,脸色发青,眼睛泛红,头发已被他抓得散落下来,仿佛走火入魔的样子。如风即刻上前去解救,白千月却眼睛一瞪,神情好像要吃人的模样,跳起来向如风扑来。如风即刻闪避,巧妙跳到他身后,顺手点了她的肺俞穴,瞬间破了气机。白千月才安静下来,仿佛睡着了。
如风放下他,查看四周,却不见异样,不经意间又抬头看屋顶,不自觉的跟着那人物的招式比划起来。瞬间,他仿佛被摄住了心神,心里充满了无穷力量,要往外迸发,同时那些经历过的惨烈和令人烦恼的影像在脑中像泉水般涌出,完全无法控制住。他尽量用残余的理智思维,必是这武功秘籍诱发人的心魔。他立刻开始念诵佛号,片刻心神才安定下来,仍旧心存余悸,想,这武功非同小可,不可轻易修学。
这时,白千月也醒了,懵然道:“我怎么会睡在地上?刚才发生了什么?”
如风解释道:“你刚才一定是练了这屋顶上的武功,所以不受控制,差点走火入魔。我跟着学,也差点受累。看来这武功十分诡异,不可再妄图修学。”
白千月听他说才想起前事,当下不敢再学。
“这到底是什么武功?竟能轻易控制人的心智?”
如风道:“我也不知道。想必这些书籍里有记载,我们找找看。”
于是,二人便分开两面找寻起来。不知寻了多久,只听如风很兴奋地喊道;“应该是这本了。”
白千月忙走过去,见如风手上拿着的书叫《三华归元经》。乍看书名平淡无奇,更不懂寓意。
如风打开看时,见首页写着:
古往今来。欲求长生。必炼丹服。帝与道修。无不践行。三华为本。五气致用。慧发心至。德全道统。行必与合。臻于寂灭。殊难晓知。仙体灵魄。不假外物。须自觉明。觉虽自觉。行必有方。不著邪思。勿覆魔行。当依正教。不负苍生。天感道交。自然可成。此乃鸿蒙之恩泽,三界之密因。弗可之违逆,善始之玄门。
两人读着有些难明。接着下文写的是:
此经以道门天华,地华,人华为修持根本,结合五气之心肝脾肺肾,修炼三魂七魄,万法随心,元婴乃出,道体方成。然此道本,终须借以肉体,宜养性情,修行奇经八脉,阴阳二轮,精血骨髓为根基。经分九重,则为:第一重,乾阳生幻境;第二重,坤阴涵地灵;第三重,金相形初定;第四重,土相镇八方;第五重,水相泽万物;第六重,火相聚三华;第七重,土相始归元;第八重,阴阳化玄门;第九重,太上已无极。每重心法有三式剑招,共二十七式,蕴含六十八卦之妙用,变换无穷。贫道公远,追本朔源,遍阅典籍,乃知此秘术为上古仙人赤松子所著,吾穷毕生精力,钻修研学,方有所得。此经若于佛门中修者,配合禅定空法,十年有成。若于道门中修者,三十年有成。若于武学中修者,五十年有成。然佛、道虽有殊异,亦有相通之处。若于二途能辅助晋益,法法相通,须臾可达,各取所得。密法神奇,若有缘人得入此洞,根基不足者,修此反为所害,几近疯狂而死。故必先学此心法,再修究竟。毋可随便传授,挟带而出。若违背吾教,必不能出此秘洞,死于阵法之中。此经乃分九重。分别绘于宝洞内穹顶之上,必依其所示次第修学,方可得法。此外,凡夫学武者,只可修至七重,否则必不能进。因后二重必参破玄关,炼化元婴,纔能圆满。切记切记!
后面便是此经的心法秘要和屋顶人物招数相同的图示,加上一些注解。二人看后,这才明了刚才为何学屋顶的武功有那番感受。
如风道:“按照上面的说法,我们至少要学五十年。到时候老到鸡皮鹤发再出去,已是半截黄土埋身,学之何用?”
白千月却道:“我觉得你忽略了一点。”指着书道:“你看这句:若于佛、道二途皆有修者,辅助晋益,法法相通,须臾可达,各取所得。”
如风不置可否道:“我俩终非修道之人,如何学?”
白千月道:“我们虽不是修道之人,但我的武功缘于道门,而你修炼的焚天剑缘于佛门,更何况你还修成了佛门密法‘菩提无相功’。那我们合起来共修,岂不是佛、道二途,辅助进益吗?”
如风有疑虑道:“话虽如此,到底仙人未有明示,万一另辟蹊径,走火入魔便会得不偿失,引火自焚。”
白千月却不以为然道;“做学问若瞻前顾后,岂能更进一步?学武也当有所突破。你我祖师不也是如此才开宗立门吗?”
如风听他说得的确有道理,不过还是有些担忧。却想,有可能这套武功能协助我们脱离此洞也未可知。
当下两人议定,并按照心法修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