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如风这些日子一直陪着极乐老人喝酒下棋,谈玄说道,研讨武学。两人竟变成了忘年交。这日清晨,他们正在一家客栈的后院里谈心。极乐老人出恭去了,只剩下冷如风独自在喝茶。
突然,白千月从墙头跳下来。冷如风见了甚是欢喜。
“多日不见,你好像清瘦了不少?”
白千月没好气道:“哪像你这般滋润,在这里品茗。”
冷如风哈哈笑道:“自然不能少了你啊。快坐下来陪我喝茶。”
白千月这才坐下,拿起茶杯便喝了一口。
这时,极乐老人回来了。白千月见了极乐老人便要离开。
极乐老人呼道:“千月,你为何见了我就要走啊?”
白千月很无奈,回头恭敬地面对极乐老人,齿缝里费力蹦出两个字来。
“师父。”
极乐老人,笑哈哈道:“虽然你已不是无极门的弟子,但你我始终有师徒情分在。”
白千月听了,非常感动,忙下跪道:“师父的养育之恩,千月没齿难忘。是我对不起无极门,对不起南师叔。”
“你什么时候学会动不动就下跪了,这不是故意让我不舒服吗?你知我最不喜欢了。快点起来坐着喝茶。”
白千月只好应承。
“这五年来你行走江湖,做了不少侠义之事。我看对你的惩罚也已经足够了。”
白千月闻言,心里百味杂陈。
“如风说的对,过去的事也的确不能全怪你。你能理解我当时的决定吗?”
“千月不敢对您有半点埋怨之心。”
极乐老人看了看他,递上一杯茶。白千月接过喝了。
冷如风见状,趁机道:“老前辈,您就让千月重归无极门吧。这样一来谁也无话可说,而您更是失而复得一位高徒,何乐而不为呢?”
极乐老人道:“我听闻你最近化解了无极门的为难,的确对本门有功。”
“千月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请恕千月僭越之罪。只是雪峰等众弟子还在等您回去主持大局。”
极乐老人笑捻胡须。
“好,从今日起你就重归我门下,以后一定要恪守门规,谨言慎行,再不可重蹈覆辙。”
白千月已感激涕零,忙抱拳行礼。
“谢谢师父,弟子万死难报大恩大德。”
极乐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冷如风对白千月道:“对了,你最近都忙什么去了?”
白千月看了他一眼,满脸严肃。
“当然是找证据去了。”
冷如风知他所言。
“那你找到了吗?”
白千月从怀里摸出两封信和玉佩来,放在桌子上。
“这就是证据。”
冷如风随便打开一封看时,见是自己写的字,十分惊讶,放到桌面上。
“这不可能。我从来没写过这种信。”
“这是你的笔迹吧?”
“的确是我的笔迹,也是我霁月山庄独有的信笺。这信笺还是蕴儿亲手设计的。难道真的......”
说着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既然是你家独有的信笺,为何却有人能轻易冒用呢?”
冷如风忙打开第二封信又看,是白千月的笔迹。
“有人冒用了我和你的名义让我和林振坤决斗,落入他的圈套。好个一箭双雕之计。”
白千月分析道:“冒用我名义的是步芸娘。她找人模仿我的笔迹送信,并连同这玉佩博取林师兄的信任。而闵少轩却冒用你的笔迹也送信给林师兄。如此,他们利用我和林师兄的信任关系促使他对你发起了战书。”
“你为何肯定是少轩做的?”
“因为步芸娘亲口承认是她把‘化魂枯’给闵少轩的。”
冷如风闻言,心里一阵刺痛。他的确怀疑过闵少轩,但却不敢去设想这种可能性,毕竟他是自己的亲人。他完全不敢想象这种兄弟阋墙的局面,是多么扭曲和残忍之事。
白千月和极乐老人看在眼里,知他此刻的内心在淌血,可事实就是如此,他只能慢慢的接受。
冷如风激动地起身,手在发抖,却不小心碰倒了茶杯。茶水洒在了两张信纸上。
片刻后,白千月很细心的发现,那信纸的每个字边缘起了一层纸。
“咦,你们看这信纸。”
冷如风和白千月一人拿着一张信纸开始逐个字剥离开来。原来这些字全是被单独粘贴上去所凑成,再经过特别的加工处理看起来就像原纸上写出来的一样。
极乐老人道:“果然是费尽心机啊。要不然也骗不了振坤的眼睛。”
冷如风想起了闵少轩曾经讨要过一本自己的诗文集子。
白千月却想起了自己曾经和步芸娘往来的书信手札。
冷如风道:“可少轩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白千月道:“这两年,破月阁在江湖上声名鹊起,风光无限,更得到朝廷赐封为‘天下第一阁’的称号。恐怕连韫儿也是他阴谋计划的内容之一。”
面对着一系列的证据,冷如风的心顿时变得很冷。他没想到少轩的用心如此之深,对名利的追逐已经达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着实让他心痛不已。
三人正说话间,却见武当派的刁玉华和查正春进来了。二人见了如风,更认识极乐老人和白前月,忙上行礼。
刁玉华道:“少侠,我们找你大半个月今日才在这里偶遇。”
白千月听他称冷如风为‘少侠’忍俊不禁,笑道:“什么少侠。他就是个摔不死的冷如风。”
两人见冷如风竟然没死,还救了自己,的确吃惊不小。
冷如风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查正春道:“您上次跟我们说的事,我们查到了一些信息。这就马不停蹄的赶来找你了。”
“事情如何呢?”
“经过我们仔细调查,原来你的表弟闵少轩有次拜访武当,竟然暗夜里跑进武当藏经阁里偷学武当的‘两仪微尘剑法’。是我们武当的一位师弟偷偷看到的。”
白千月问冷如风道:“如何?一切真相大白了吧。”
冷如风沉叹道:“罪证确凿,我已无话可说。”
刁玉华道:“还有一件怪事。翟秋阳这个老魔头不是已经被你们给杀了吗?为什么最近各派还有弟子陆续失踪,等发现时已经被吸去了功力,丢了性命。莫非他死而复生了吗?”
白千月和冷如风对看了一眼,猛然想起闵少轩近来所用的武功和翟秋阳如出一辙。想必他们之间有很密切的关系,才会共享武功秘籍。
冷如风道:“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真是辛苦二位了。你们先去客栈休息吧。”
于是,二人才去了。
白千月道:“事到如今,你还不准备去见蕴儿和你的儿子念风吗?”
冷如风皱了皱眉,有些为难。
“我日思夜想都渴望见他们。可是我怎么见呢?我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教他们如何受得了这个冲击?而韫儿和少轩之间发生的事,在我出现后蕴儿要怎么自处?如果硬闯救人,我怕弄巧成拙。”
“可他们母子日夜在闵少轩身边,你就放心吗?闵少轩已经变了,他现在成了冷血无情的大魔头。蕴儿又对他那么抗拒,保不齐他还会对他们母子失去耐心而下杀手。”
冷如风闻言,心里一阵揪痛。他又何尝没想过这点。但在没有万全之策的情况下,他不敢贸然行动。
白千月看着他纠结的模样,责备道:“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什么事你都能很果断的下决定,一碰到感情问题就举棋不定。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这件事你必须快刀斩乱麻,唯恐迟则生变。”
“你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白千月很为他担心,正欲说话。
极乐老人有所察觉,怕他们起争执,便道:“你们两人说的都不无道理。人往往身处其事,关心则乱。我看要救出他们母子容易,而最难解决的是蕴儿心里的伤痛。”
冷如风心急如焚道:“前辈说的正是我非常担忧的。蕴儿的性情我太了解了,外柔内刚,内心敏感纤细,对我情深似海。她拼命的想在我心里保留一个完美的自己。可是现在这种局面,让她情何以堪?我真的很怕她做出傻事。”
想到这些,冷如风忍不住滴下泪来。他很自责给她带来的这些伤痛,简直觉得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而不是闵少轩。
冷如风灵光一闪,突然道:“我有个办法,但是要千月帮我做一件事。”
白千月急切道:“你快说吧。只要能救出他们母子,我绝对会配合。”
于是三人便开始商议起来。
一天夜晚,蕴儿刚哄念风睡了,自己却在房间里抚摸着冷如风用过的东西,那一颦一笑无时无刻不牵动她的心。突然,她又想起闵少轩对自己的威胁,真是心如刀割,泪如滚珠,哀痛难当。
这时,窗外有花盆掉落的声音。她便出去查看,见四下里无人,以为是猫打翻了花盆,又回屋去了。却见屋里多了一个穿白衣的陌生男人。她正想呼喊,那人忙制止她。
“别喊,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我的名字叫白千月。有人派我给你送一封信来。”
蕴儿听了觉得怪异,战战兢兢问:“是谁让你送来的?”
“是你日夜思念的人。”
蕴儿听了心里无比震惊,睁大双眼,右手捂着颤抖的嘴,呆呆的站在那里。
白千月忙把信塞给她。
蕴儿颤微微的打开信来看,见是冷如风的字迹,一下泪如洪水般奔泻下来。上面写着:
多情好似青丝缕,一寸裁成千万絮。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蕴儿,吾爱。请原谅我从洗剑崖底九死一生后未能及时与你团聚。实在有太多太多的辛酸和顾虑。我知道我的生死对你来说都是很大的震撼。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还活着,每时每刻都巴望见到你和我们的儿子念风。我想告诉你你的守候和痛苦我都深感心痛和抱歉。我不能贸然的和你相见,因为少轩在密切的注视着你,怕我的出现会促使他对你们母子暗中加害。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现在变得心狠手辣,利欲熏心,还学会了一身的魔功。而我的遭遇也正是拜他所赐。替我送信的人是我的生死之交,他叫白千月,你可以完全信任他。也请你千万要保重自己。我真的不介意你和少轩之间发生的事,我知道这都是逼于无奈。不管你经历了什么,在我心里永远都像从前一样完美无缺。请你一定相信我的每句话。你和念风就是我的一切。你要等着我们一家人团聚的日子。爱你的如风。
蕴儿看后更加痛哭流涕,但是却不敢大声哭泣。心仿佛被刺穿了一个窟窿,冰凉刺骨,隐隐作痛,突然吐出一口血来,感觉长久以来的苦痛和压抑得到了瞬间的释放和缓解,逃过了一次巨大的劫难。
白千月见状心理无比难受,不禁想起自己和都步芸萝的感情和痛苦,最是感同身受。
韩蕴儿用绣帕拭着血,努力的说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请你告诉我,他真的还活着吗?”
“是的,他完整的活着。我和他一起在洗剑崖底经历了生死大劫。”
“他现在在哪里?”
“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你可以带我去见他吗?”
“你想见他就要好好听从我们的计划和安排。”
蕴儿却道:“可是少轩逼我答应嫁给他,两个月后就要用花轿接我过府。”
白千月道:“原来如此。”他想,必须要改变一下原有的策略,道:“成亲当日,肯定宾客如织,他应对无暇,便会稍微放松戒备。我们便将计就计。”
“我要怎么做呢?”
白千月便把计划告诉了她。蕴儿也点头同意。
事情议定,白千月才回去告诉了冷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