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船队靠岸以后,经过上万公里航行的乘客们排着队走下了并排停靠的帆船。
菲律宾土著和混血的脸上充斥着疲惫的神色,但他们轻快的动作,却反映出他们对未来生活的期望。
华人则普遍显得很迷茫,他们有的是被抓来的,有的是对吕宋失去了希望,自愿跟随潘学忠等人前来闯荡的。但是无论是哪一种华人,此刻都沉浸在对未知的担忧中,难以自拔。
被抓来的西班牙女人无一不是垂头丧气。不过已经没有人在哭了,一万公里的航行,眼泪早已流干。还活着的五个荷兰船员,以命硬的库埃特船长为首,正鬼鬼祟祟地磨蹭在队伍最后,探头探脑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嘟!”嘹亮的汽笛声在不远处响了起来,这是潘学忠为原来的乘客们准备的欢迎仪式,目的在于威慑。
“嘟!”这一次汽笛声响的更长了。人群明显变得慌乱了。土著、混血和华人都纷纷跪了下来,远处的大铁船,此刻已经完全横了过来。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长度接近两百米的船身。而那一声声巨响,毫无疑问是这些海贼制造出来的,这样不可理解的力量,使得他们惊惧不已。
王保仔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祈祷着观音菩萨、妈祖娘娘和圣母玛丽亚的保佑。
“王叔,这是什么船啊!”陈三水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这些短毛海贼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我要是知道这是什么船,还用得着祈祷神仙保佑嘛。”王保仔也深深地跪了下来,脑袋都扣在了沙滩上:“你可千万不要起什么反抗的心思,不然我们大家都惨了。”
“我哪敢啊王叔。”陈三水脸色惨白,回想起短毛海贼毁天灭地的火球,疾驰在无风带的帆船,他越发确定这些海贼是近乎于妖魔一类的东西了。
见周围的人全都下跪了,库埃特也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你们这些没有出息的家伙,丢尽了尼德兰的脸面。”库埃特小声训斥道。
“你不也一样吗,船长。”水手乔治毫不客气地顶撞道:“这里不是尼德兰,也不是任何一片阳光下的土地,而是撒旦的国度......”
“闭嘴乔治!”见几个海贼扫视过来,库埃特喝止了乔治的抱怨,随即深深地伏在了地上。
别出心裁的欢迎仪式结束后,远到的人群被赶到岸上修建简易基地。趁着这个空当,潘学忠立即召开了全体大会。
“胜利海”号的餐厅内,众兄弟团团围坐,圆圈外站着十五个留守澳洲的弟兄。气氛颇为古怪,大厅内鸦雀无声。
沈泉一动不动地站着,空洞的双眼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左武卫瞥了几眼潘学忠,见他脸色铁青,却迟迟不发作,便叹了口气,把头埋在双臂中。
崔斯特左看右看,终于开口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且那三个伊朗人实在是狡猾,竟然策划的如此周密,沈泉他们经验不足着了道。孔子说过,知道羞耻就接近勇敢了,有过错却不加以改正,才是真正的过错。既然失去的武器弹药不能挽回,留守的兄弟们也都已经深刻地明白了自己的过错,我看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这次就算了吧。”
崔斯特的话如同投在水面的石子,顿时惊起了一片涟漪。
“哎,是啊。”“要不就算了吧。”“就是惩罚了他们,武器弹药也不能变回来。”“我们人这么少,不能再缺人了,尤其是自己的兄弟。”围坐的众人议论纷纷。
潘学忠的眉毛不易察觉地舒展了一下,随即又紧紧地皱在了一块:“沈泉、王大海......你们知错了吗!”
“小弟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玩忽职守了!”沈泉等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甚至有几人边哭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状若疯癫。
“既然众兄弟都为你们求情,那这次就算了吧,大家搬个椅子坐下。”潘学忠突然加重了语气:“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明天要侦察墨尔本附近的情况,就由你们来打前锋,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沈泉等人齐声吼道。
“不过你们十五个人保全了船只和采油设备,也很不容易了,坐下吧,这次南洋攻略的收获,也有你们一份。”潘学忠的语气变得缓和了起来。
分赃,啊不,分配收益的环节总是令人愉快的。潘学忠的提议稍微冲淡了失去武器弹药的震惊和恐惧,气氛变得活跃了起来,大厅里响起了嗡嗡的声音。
左武卫把几个数据汇了一下总,刷刷地写出一份报告。这一次穿越众在南洋收获颇丰,除了家禽、帆船、南洋特产、布匹家具外,还缴获了大量的金银器物和钱币,一时间难以计数。
穿越众还缴获了大量的火药、火炮和火绳枪,其中仅12磅及以上的火炮就有61门,全部都为铜质。
最让一众人等兴奋的,就是从马尼拉掳来的女人了。这些女人全部都是西班牙人或有西班牙血统的混血,共计185人,目测年龄都在四十岁以下。至于四十岁以上的哪去了,嗯,这么幼稚的问题,潘学忠等人是绝对不会回答的。
众兄弟们立即开始了讨论。
“我建议,兄弟们一人拿五十个金币,其他的存入公库。至于赵鹏飞和李仁军兄弟的那份,我们先替他们保管。”崔斯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一点极其迅速地得到了众兄弟们的认可。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等待着下一项事宜。
“哎,这个问题得慎重。”潘学忠把头转向一边:“老左你怎么看?”
“我无所谓。”左武卫摊了摊手:“主要看其他兄弟的意见。”
潘学忠又问了崔斯特,结果得到了完全一致的回答。
“兄弟们,我提个建议,大家看看合不合理。”众人热烈地讨论了了一刻钟,把潘学忠的脑袋都给吵大了:“在座的兄弟们每人两个,李仁军兄弟甘冒风险,驻留在龙尾港,因此我们给他留三个。兄弟们这一行都劳苦功高,也难分什么高下。我们就通过抽签决定次序,每个人按抽签顺序自己从这些女人里面挑两个吧。”
“我觉得很合理!”“这个提议不错!”一众兄弟们纷纷表示赞同。
沈泉、王大海等十五个人互相看了看,彼此会意地点了点头。
沈泉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我们这次犯了不小的过错,不敢和大家一起抽签。等大家都抽完了再轮到我们吧。”
大家对此并无异议,抽签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潘学忠等人走到外面,先为李仁军挑了三个,随后便开始抽签。
“我是第一个!”给崔斯特打下手的张铁蛋走了狗屎运,抽中了头签。
迎接他的是一片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不懂闷声发大财的张铁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招来了不少仇恨。他围着一群女人左转右转,毫不客气地挑选了两个年轻貌美的西班牙土著混血。
张铁蛋的所作所为拉开了争夺的大幕。第二个中签的是船上的二等水手陈灵,他不光是通过眼睛看,而且直接上手验货,这引起了一片喊声。一些是马尼拉女人的尖叫声,另一些则是兄弟们的喝彩声和嘘声。
挑选好的陈灵如同得胜的公鸡一般,高高昂着头,两手牵着自己的战利品,炫耀般地慢慢走了起来。
“王叔,那些短毛海贼在做什么?”陈三水偷眼看去,感到很是新奇。
“把头低下来!你个臭小子,几次三番叫你跟我去城里开开眼界,你都不肯。”王保仔没好气地说道:“他们在分抢来的女人。”
“妈呀,这些短毛海贼居然喜欢鬼佬女人。”陈三水咂舌道:“真是太重口味了。”
“上一次那商人带着他老婆来船厂的时候,你不也盯着她前面看的挺欢,”王保仔打趣道:“我看你眼睛都直了。”
“那是惊讶!惊讶!”陈三水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大步走到搬木头的地方去了。
沈泉是最后一个挑选的。众兄弟们毫不客气,把外貌、身材好的都选了个精光,剩下的都是长得一般般的。
哎,特么的,我干嘛要抽那根烟啊!沈泉痛苦地想到。他从队首走到队尾,又折返回来,来回走了几圈,总算选了两个稍微能看的。
所有人都挑完后,还剩下72个马尼拉女人。崔斯特建议把她们作为奖品奖给工作出色的移民,以此来调动他们的积极性,这点得到了大部分兄弟的认同。少部分人则认为应该让这些女人做服务员,继续服务众兄弟们。
“咱们想要什么,下次再去抢就是了。”潘学忠拍了板:“这些人长得不怎么样,多看还倒胃口。就奖给移民吧,让他们工作卖力些。”
崔斯特将这道命令分别翻译成马来语、粤语和闽南语,高声念给正在工作的移民们听。土著和混血们都欢呼了起来,手里的活也干的更勤快了。华人的反应则沉闷的多,他们边干活边听,也没有言语上的反应。但是当崔斯特的话音落下时,华人的动作明显快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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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对!我反对!我反对!”当引进澳洲土著的议案以压倒性票数获得通过后,张春锐绕场一周以示抗议。
“反对无效!”大会临时主席王铁锤举着喇叭喊道:“张春锐,如果你继续无视大会纪律,那我就不得不请你出去了。”
“不用你请我,我自己出去。”张春锐大步走到门口,突然转过头来:“各位,请你们记住这一天,这是我们民族毁灭的开始!”
回应他的是一片嘘声。
李天南低着头,没有任何回应。在这个议案中,他也投了赞成票,虽然这完全违背了他的本心。
这些土著大都黝黑丑陋,多看几眼甚至会让人打寒颤。李天南认为,穿越众中的大多数人对这些土著都是没有好感的,只是现实问题压倒了一切。如果不引进澳洲土著的话,单凭穿越众这点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发展。当下的男女问题也是完全无解的,穿越众很快就会灭绝。
或许我们已经回到了五千年以前,汉族根本就没有诞生,李天南暗想道,而我们会成为一个新民族的祖先。几百上千年以后,会留下关于我们的神话传说。
“请相关人员立即开始着手准备引进澳洲土著的相关事宜,其他人的任务不变。散会!”王铁锤大声宣布道。
随着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穿越众的职业分层变得愈加精细化,自我组成了数十个不同的小组,原来的五大组已经名存实亡。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自我分组,和长达三个月的磨合,穿越众之间已经非常熟悉。各行各业都突现出了不少能够服众的领军人物。最终,十七个领军人物凑在一起,成立了第一届临时委员会,王铁锤被推选为第一届临时委员会主席。
李天南就比较倒霉了,他擅长的两个专业,英语和历史,都变得全然无用。把他和废物区分开的,正剩下强健的体魄了。他现在每天的工作,就是在阿尔托纳区挖煤。
阿尔托纳区的煤炭以褐煤为主,埋藏极浅,穿越众们挖开三米厚的土层,便看到了一长条的煤矿带。随后艾缥缈带人在煤矿矿区附近建了一座简易洗煤厂,将开采出来的煤炭进行筛选。
简易洗煤厂以水为动力,包含破碎、筛分、选煤等过程。大块的原煤或煤矸石,经过水力锤的破碎,再通过网筛进行筛选,经过筛选出来的细煤再通过斜槽,利用水来进行分选。煤矸石选出来后可以去制砖、烧水泥,剩下的精煤可以炼焦或者当做燃料。
阿尔托纳区出产的煤炭,精煤比例约为二分之一。按照爱飘渺的计算,洗煤厂每天都可以洗出八十吨以上的精煤。但是现在人力、运力都很不足,每天只能洗出二十吨。
“嘿,嗬!”李天南挥汗如雨,奋力地用鹤嘴锄凿开煤层,然后用铁锨把挖开的煤铲进小推车。这样的日子很难熬,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成为一个煤炭工人。
忙碌了大半天后,李天南坐在地上休息了起来。他抓起瓶子,狠狠地灌了起来,随后把瓶子一扔,盯着下沉的夕阳哭了起来。
“别哭了,你要赶紧适应起来。”因为干不好木工,被发配来的挖煤的林宇倒是很乐观:“说不定我们以后都能当煤矿主呢,指挥一大堆土人干活,成为富有的煤老板。”
“煤老板个毛线啊,你打算把煤卖给谁。”李天南破涕为笑:“算了,不哭了。哭鼻子不是男子汉干的事。我到海里洗个澡去。”
“小心别被海浪冲走了!”“你不乌鸦嘴会死啊!”
冰凉的海水漫过了李天南的胸口,他猛地一哆嗦,精神顿时振奋了起来,用手捧起海水,就往脸上搓去,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了划桨的声音。
今天的煤已经送回基地了,怎么会还有船来,李天南暗想道。
他连忙定睛看去,不远处竟出现了一面白帆,两边并列着十道桨,是桨帆船!
“喂!”李天南大喊道:“什么人!”
“我们是中国人!你们是哪里来的?”立在桨帆船首的沈泉,也看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这里竟然有人说中国话!
“我们也是中国人!”李天南用尽全力大喊道。
沈泉跳下船,双手跟李天南紧紧地握在一起。
“现在是什么时候?”李天南突然问道,改变命运在此一搏!
“现在是1625年4月3日,你们不知道吗?”沈泉惊讶地问道。
李天南咧开嘴笑了:“我得救了!我们都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