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站紧邻城市内环快速道旁,车站呈半圆式拱形建筑,宽大敞亮。谢森提前半小时驾车到达车站,将车停在车库后,急速地向出站口奔去。虽然时间还早,但他仍担心比老班长乘坐的汽车晚到——让他等候,那实在是不应该。他到出站口时,大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堆人,纷纷用焦灼、期待的眼光,伸长脖子望向门内,犹如鸡群伸长脖子在东张西望警惕地静听。但门内空旷的廊道里并无人。谢森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距离老班长预定到达的时间还有半小时。
他在接站口附近的一张露天长椅上坐下,看着对面半空中飞驰而过的轨道车——虽然车速较快,但仍能看清车箱内人头攒动。他思绪回到了六年前,独自一人刚到这座城市的时候……
他在部队服役两年后就退伍返乡。他是城市兵,父母送他参军是想退伍后能够进入一个好的单位。虽然他在入伍前做主持工作风声水起,但在父母的眼里那不是一份正式的工作。当初去参军,他从内心是不情愿的,可拗不过父母的再三动员,他去了。当他适应部队生活,喜欢上那里的一切时,父母又让他退伍回乡,因为能够进入一个好的单位,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可能就很难了。他听从了他们退伍的要求。
他去单位报道的那天,看到办公室很多和他一样的青年,但从他们平淡的眼神里看出工作的无趣,缺少生龙活虎的激情,过早显出老气横秋的状态。他不想就这样妥协,自己的青春需要燃烧。他当即改变了主意,转身离去。
谢森选择了长江和嘉陵江上的这座城市。从小听说这里山大,楼房建在山崖上,这座房子的一楼也是那座楼房的顶楼,多么奇特啊!他来了,只身一人来了,这座城市热情得如同它的夏天——热浪滚滚。他利用特长进入了一家婚庆公司,他在这里如鱼得水,才华发挥得淋漓尽致。用一年时间就成为行业内小有名气的角,认识了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因为老板有新的发财之路,将公司转给他经营,他从员工成为了老板。他是幸运的,这份幸运不是凭空而来,需要经过长期的准备才能在幸运降临时抓住。他又经过几年的奋斗,创办了一家商务管理公司。他在这座城市拥有了一席栖息之地,也算小有成就。但这一路的奋斗经历只有他知道,从未向任何人透露,不是他不说,而是说了又有多少人会懂呢?人们只看结果,对过程从不过问,即使这个过程很精彩,但失败就是失败!再精彩的过程也无法让失败的结局有所改变,最多会成为茶余饭后的闲聊故事。
出站口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有举起手高高挥舞的,有跳动叫喊的,有相互拥抱的。谢森回过神来,从椅子上起来挤到人群的最前面,出站的人如洪水般涌出,他努力的搜寻着出来的每一个人,和老班长六年时间没有见面,脑海里对他的音容相貌仍历历在目。
在人群的后面,一个身材高大魁梧,身着黑色西服套装,板寸头发,背着行囊慢慢地走近。脚上还是那双熟悉的三接头军用皮鞋,黝黑发亮。谢森心情开始激动起来,他向他不断地挥手。走过来的这个人太熟悉了,菱形脸,浓眉大眼,鼻直口阔,板寸,永远的板寸,透出男人的坚毅与刚强。他甩着双臂大踏步地走来。谢森快步迎上去,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他们互相感受到了对方传递过来的力量。六年时间啊!他们再次的相见,试问多少退伍后的战友能够再次相见呢?虽然现在通信发达,可以发照片、发视频,但像他们一样再次握手面对面相见的机会真的太少了。
“兄弟,等多久啦!”潘文君笑着问。
“我刚到车站。”谢森边说边去取潘文君背上的行囊,“老班长,你没怎么变啊,还是喜欢穿三接头嘛!”
潘文君侧过身,将他推开,说:“咱俩兄弟不用客气,这点小东西我能拿动。在部队习惯了,回地方穿什么鞋也没有它穿着舒爽,我看这辈子离不开他了。”
“老班长,我看你就不该退伍,应该在部队继续干下去!?”
“你以后别叫我老班长了,叫我名字或者哥都行。”潘文君纠正说,“咱们别站着了吧,你车停哪儿呢?”
“哈哈……光顾着和你说话了,在车库里,我们往这儿走吧!”谢森在前引领着向车库走去。
“我发现你小子这几年变成熟稳重了,身体也发胖了。”潘文君上下打量着说。
“老班长……”
“不是不让你叫老班长了嘛,叫我文君或哥。”潘文君打断谢森的话。
“那我就叫你文君哥,可以吧!”
“文君就文君,哥就哥,啥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哟!”
“那就哥,不就是一个称呼嘛,你跟部队一样,还是那样爱较真。”
他们坐电梯下到车库,来到停车的位置。潘文君看到谢森打开宝马汽车门,他坐上车后说:“兄弟,这几年你干得不错,老哥要像你学习。”
“以你的能力,绝对比我干得好。”
“这可不比部队走队例,出操跑步那么简单,你是我带过新兵中目前混得最好的一个,你得好好传授一下经验。”
“咱们今天不谈事,只管吃饭喝酒,好好叙叙旧。”谢森发动汽车驶离车库。
潘文君坐在车上没有过多的说话,他对眼前这个曾经带过的兵有种自豪感,他的成功中有自己的因素,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或者是潜在的。他是他的新兵班长,在任何时候也无法改变,并且也深深地影响着他。他对自己一直很尊重,这种尊重没有丝毫的假象。谢森退伍后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他有什么困难会打电话向他诉说,他也会尽可能的开导他。潘文君从单位辞职,曾给自己的这个新兵打过电话,他得到了谢森的支持。
他在商海中摸爬滚打几年,并且小有成就,潘文君要想创业成功需要他的支持。在部队他是新兵,但在创业中,他却成为了老兵、班长。他有很多疑惑需要得到解答,曾经在同学张兴星哪里没有得到答案,能否在自己这位新兵面前获得想要的答案呢?潘文君心里忐忑不安。
汽车行驶了大约半小时,他们来到了一个幽静的小院。在繁华的都市里,拥有这样一块寂静之所,实在难得。从外面根本看不出这个地方的特别,只有经过半里地的路程,才能感受到此处的安静、优雅、古朴。这里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吃饭的包房就在花丛之间,实则是一个休闲促谈之处。
距离中午开饭时间还早,他们在包间外的聚英亭坐下,服务员端来一壶香气浓厚的茶,俩人自斟自饮地品尝着,畅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