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听说今日要发俸禄啦?”初月开开心心地跟着萧奕跑进了衙门。
“诶呀你这丫头,嘘……”张大人赶紧制止她还想继续说下去的话,“你莫要听外面的俗人的胡言乱语,萧大人没说话你怎么……”
初月拼命冲他挤了挤眼,但都被他已教训晚辈的样子拦了回去,初月叹了口气,这张大人,跟许小秃一样,没救了。
“张大人,那可是……”初月非常犹豫要不要告诉张大人真相。
“我说的。”萧奕冷不丁地开口。
“啊?啊……这,”张石脑筋急转,又想好一套说辞,“大人您说的啊,诶呀误会了误会了,我是觉得,谁人敢误传您的意思那实在是该死,该死。”
萧奕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看起来是对这些溜须拍马的官派作风极为厌恶:“张大人,我们今日是来提审犯人的。”
“是是是。小武,快带大人去啊。”
“不必了,我们自己去便好。”
萧奕走在前面,初月紧跟在后想着即将到手的银两和美食,张大人还站在原地还在琢磨自己究竟哪一句话讲错了竟惹得萧大人如此不高兴。
“大人,萧大人脸色貌似不好看。”小武走上前来悄声说。
张石郁闷了一会,正觉没人出气,伸手就给了小武一记爆栗:“你当我瞎没看出来啊,这种事情也要你说?”
“哎哟,大人您怎么,还打人啊……”小武捂着脑袋撇这嘴走了。
……
……
幽暗的水牢里,一个人坐在中央唯一一块没有水的地上,垂着头,背对着牢门。糟乱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二公子,”萧奕的声音低沉,叫了牢里的人一句,“还不说吗。”
“二公子?当不起。”被称作二公子的人冷笑一下,“你们都知道了?”
“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招了,否则这水牢一日好过,时候长了,便有你受的。”初月插话道。
其实她知晓的也不多,只是民间对这刑罚有些敬畏更有好奇,总有些爱吹牛皮之人热衷于探讨此事,初月做了这么久堂主,还是略有些耳闻的。
“二公子”仍未转过身,连肩膀都没颤动一下:“可惜你们知道的太少了……”
“少?笑话!”文初月大声喝止他,“你别给我耍什么花招。”
“你不信?好啊……你可知我是谁?”
文初月一扬眉:“不就是土匪头子的二儿子么?”
“哈哈哈哈哈……二儿子……”那人终于转过身,一张脸遮在乱糟糟的头发后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可怖,“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可是二公子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初月见他一步步向前走来,尽管知道还有一扇栅栏一条水渠,尽管那人连碰到她都不可能,初月还是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想如何?”萧奕看着他,一动不动。
“我想如何?我不想如何……”“二公子”有些失落,“山僧失口曰……山僧未曾失口……”
“他是不是在牢里关疯了?我看他跟老头儿差不太多了。”回去的路上,初月还是忍不住问了。
萧奕想了想:“没有。”
“没疯?没疯怎么说胡话?什么山僧什么的……”初月显然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胡话。《五灯会元·杭州龙华寺灵照真觉禅师》中提到过,山僧失口曰:‘恶习虎不食子。’应当就是他想说的话吧。”
“虎毒不食子?”初月恍然,“他父亲对他不好?可是我看那大当家的知道他被抓了挺着急的啊。”
“为什么着急?”
初月心中一惊:“能有为什么?啊!您是说?”
“嗯。”
“那咱们赶紧回去啊?”
萧奕不为所动:“没用的他们自己人的事情。而且……应该也问不出什么了。”
“那您就看着人枉死?”初月有些鄙夷,看着萧奕不屑道。
“他?枉死?”萧奕的话冷冰冰的,“他怎么都不算是枉死,你还是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吧。”
“喂!你怎么这样?”初月跺脚,第一次没有跟上萧奕的脚步。
萧奕没有说话,余光瞥见那一抹小小的身影转身向回跑,也没有做任何反应,停了一下还是回去了。
初月偷偷躲过侍卫,七拐八弯地又溜进了水牢里,这里静极了,偶尔能看见的几个侍卫都昏昏欲睡。
“真是靠不住。”初月暗骂了一句,一步一步靠近“二公子”的牢门。
牢里的人冷不丁开口:“你又回来了。”
初月吓了一跳,压低声音回他:“你有危险。”
“我当然知道,不过这与你何干?”
“是与我无关,但是我总不能看着你枉死。”
沉默了一会,“二公子”开口:“你都知道了?”
“猜的。”
“那你应该知道你来到这里,也会死。”
初月不明所以:“啊?”
那人兀自笑了笑:“看着你挺机灵,怎么一说起事情来就显得呆头呆脑。”看着初月一脸茫然,“也罢,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你太善良,但不是谁都值得你救。”
“我伯父也这么说过我。”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好人,但这辈子没能干好事……希望下辈子能投胎到寻常人家,也做一回良善之人。”
“开饭了开饭了!”狱卒提着饭桶走了过来,看到了蹲在牢门口的初月,“你是谁?”
“我是随萧大人来办案的,你不识得我?”初月站起了身,昂了昂头。
那狱卒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认出是常帮张大人抓人那位:“你赶紧离开。”
“好嘞,马上走!”初月应着。
狱卒走远了,“二公子”端过碗正准备吃饭,被初月出声拦住。
“等一下。”初月掏出银针蘸了一下,“有人要你死?”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那你还吃?”
“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二公子”叹了口气,“你走吧。死之前,或许还可以做这辈子最后一件事。”
“什么?”
“二公子”凑过头,悄悄说:“我不是二公子,二公子,早就死了……”
“啊?”
“嘘——就当弥补我这辈子的错吧。”
他慢慢咽下最后一口饭,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