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桀桀……”
怪笑再次响起，飘忽不定，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
然后，便没了一丝动静。
夜鸟啼鸣，“扑棱棱”的扇翅声划破夜的宁静。
虫子躲在暗处高歌，劲头高昂。
密林貌似恢复了宁静。
秦烨面沉似水。
他当然知道，对方依旧在狼顾鸢视。
之所以不出手，是想消耗他的魔力。
此人就像一条毒蛇，静静蛰伏，逮住机会就会爆发出致命一击。
他落到树冠上，身体随着枝叶轻轻摆动。
一息，两息，相安无事。
就在他渐渐放松警惕之际，树上猛然冒出一股黑烟，将他淹没。
黑烟越来越浓，弥漫开来，在凄冷的月色下，如恶魔的触角。
很快，一缕火光亮起，凶狠地撕开了黑烟。
一道人影飘飞而出，悬浮半空。
秦烨咬牙切齿。
落身树冠之时，他就已料到此情此景。
这是他故意为之，意在钓出对手。
奈何对方老奸巨猾，仍未现身。
他目光梭巡，四下寻找。
夜风吹拂着树林，沙沙作响，哪里都像隐藏着一个人。
突然，他闷哼一声，笔直掉落。
在其原本悬浮的地方，一缕淡不可见的人形阴影在飘飘荡荡。
仔细看时，阴影又随风而逝了。
秦烨躺在地上，拼尽全力调动内力。
在其体内，一股阴冷的力量在横冲直撞，带给他冻结心肺的寒冷。
而内力又如一股暖流在流淌，汹涌澎湃间，温热感持续攀升。
两种力量凶猛碰撞，互不相让。
筋脉在颤动，血液在逆行，他的面孔，忽而涨红，忽而煞白。
这是个煎熬的过程，就像扎入肉中的刺，怎么也拔不出来。
无论他有多煎熬，隐在暗处的对手也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
接连五只骨爪凭空闪现，无声无息地落下。
秦烨仍然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危险降临。
当骨爪近在咫尺之际，他纵声嘶吼，无形罡气终于爆发而出，将之推拒出去，并一举摧毁。
他气喘吁吁，暗呼侥幸。
“嗖，嗖，嗖！”
一阵凌厉的破空声传来。
秦烨翻身而起，罡气驭使着长剑横在胸前。
“铛”的一响，长剑被击飞出去。
继而，罡气被狂猛的力道震散。
他闪电般出手，抓住了一根铁箭。
巨大的冲击力临身，他虎口发麻，连退三步，仍身子一晃。
机甲弩，而且是三箭齐发！
当用来对付修士的强力兵器落入修士手中，爆发的力量果然强大无匹。
不等他站稳，身后又冒出一根乌黑的铁链。
他毫无察觉，被狠狠地抽在脊背上。
他痛呼一声，被抽飞出去，喷出一口血来。
一道阴影从地面升起，一条手臂高高举起，手上的法杖闪烁起乌芒。
阴影渐渐清晰、充实，这才有了人样。
其个头矮小，面庞红润，唇红齿白，酷似孩童，偏偏两鬓斑白，一双眼眸写满世事看透的厌倦，教人瞧一眼就感受到浓浓的沧桑感。
其嗓音更加苍老：“很好，老夫喜欢少年郎。你就是林中林的第六缕亡魂。此生错为修士，老夫会让你的血一滴滴全部流尽。”
秦烨目光清冷：“你在害怕，因为你也会死在这里。”
老者发出“桀桀”怪笑，晚风吹乱了他的头发，状若疯狂。
“只要你们都死了，老夫就能活到最后。”他恶狠狠地道。
“你已经吓疯了。万氏姐妹是疯子，你也是疯子，你和她们没有区别。”秦烨道。
“住嘴！”老者暴喝，法杖上乌芒一闪。
乌黑的铁链再现，朝他当头抽下。
秦烨掌心吐力，罡气驭使长剑飞起，斩在铁链上。
“哗啦啦”一阵响，铁链将长剑缠住，如蛇般挤压。
长剑不堪重负，渐渐扭曲变形。
就在这时，剑身忽又蹿出一条蛇影，反将铁链缠住。
老者眼一眯，法杖一挥，身形倏忽消失。
秦烨爬起身，又咳出一口血来，冷笑道：“你以为还能躲得了吗？如果我是你，不等到胜券在握，绝不现身。”
法杖腾起温润的光泽，一片冰锥涌现，漫空飞舞，四方扫射。
一声闷哼，老者浮现而出，胸口绽放出一朵血花。
他暴跳如雷，法杖狂舞，看似毫无章法，却有厚重的雾气自天而降。
眨眼间，一小片林子皆被淹没，伸手不见五指。
一股死亡腐败的气息在弥漫，无形无味，却触动心灵。
秦烨心下一惊，光凭这一手，对方已足以媲美李冕。
他选定一个方向，狂奔而走。
奔了好一阵，雾气依然无边无际。
他停了下来，心知一阶魔法师召来的雾气绝不可能笼罩这么大范围。
唯一的可能是，自己在原地打转。
雾气扰乱了空间感知。
背后传来轻微的异响。
他鼓荡起罡气，严防死守，却什么都没发生。
左边又传来破空声，他扬起长剑。
剑光所过之处，空空荡荡，又是虚惊一场。
右边再次传来啸鸣。
他索性不管不顾，紧接着就中招了。
手臂一疼，一根针刺破铠甲，扎入血肉。
他拔出针，心慌意乱地检查了一番。
幸好，针上无毒。
他不知道，这根针原本是冲着他的脖颈来的，只是他刚好立在一截树桩上，躲过了一劫。
周遭“窸窸窣窣”地响，此起彼伏，一刻不停。
有了前车之鉴，他只得谨小慎微，用心提防，召出罡气护体，长剑随时准备出击。
仅坚持了一小会，他的心便直往下沉。
这般真真假假，他迟早要被耗死。
当再次击碎一只骨爪后，他想出了一个笨办法。
他砍断了几株老树，将其连成一条线，然后踏着树干，缓缓移动。
每走出几步，便停下检查一遍，以免老树在不知不觉中绕了圈。
走走停停，花了盏茶功夫，前方迷雾转薄。
他欢呼一声，一跃而起。
下一刻，他便软绵绵地跌倒，口中艰难地吐出四个字：“雾中有毒！”
“桀桀桀……”
怪笑声不失时机地响起，显得更加猖狂。
一道身影飘飘而来，远远挥动法杖。
乌黑的铁链横空，在“哗啦啦”的响声中，当胸抽下。
秦烨身子一颤，吐出一口鲜血，却无呼喊声发出。
看情形，已陷入昏厥。
老者目中透着兴奋的光芒，慢悠悠地行来：“怎么样，小子，这回老夫出现的正是时候吧？”
话音未落，地面陡然钻出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一闪扎入了其后背。
老者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诡异响声，鲜血狂喷而出。
一瞬间，他的目光变得复杂难明，有难以置信，有不甘，有恐惧，有愤怒。
秦烨双手撑地，弓着身子，慢慢爬起。
硬生生挨了铁链一击，痛得他直不起腰来。
不过，能成功击杀对方，也不枉了这出苦肉计。
他奋起余力，飞起一脚，踹在老者胸口。
苍老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他还想多踹几脚，以解心头之恨。
可惜没机会了。
老者的身子尚在空中悠荡，林间毫无征兆地蹿出一条巨蟒，一扑三丈高，一口将其吞下肚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讽刺的是，这回充当黄雀的是条蛇。
巨蟒昂起蛇头，比老树还要高大。
蛇信吞吐，似乎意犹未尽。
蛇目一转，盯住了秦烨。
秦烨打了个哆嗦。
以这条大蛇的威势，即使他处在全盛时期，也不敢轻易出手，更何况现在遍体鳞伤，实已强弩之末。
他强忍剧痛，召出风旋，破空而走。
“嘶……”
巨蟒游走，速度如风，紧追不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