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海水漫过船舱,涌上甲板时,欢呼声变成惊恐尖叫。
“速速修补,一定要保住船只。”钱将军纵声嘶吼。
士兵们回过神来,奋不顾身地冲去了大船最底层。
水流太过湍急,他们游出三步,又被冲回两步。
钱将军依然立在船头。
就算火烧眉毛,修船这种活也轮不到一位将军来做。
看着士兵们忙碌的身影,他渐渐冷静下来。
他想到:船是包着铁皮的,从外部破坏,一阶修士很难做到。究竟是何人有此能耐?
想到这,他不由目放凶光。
恰在此时,一只纤纤玉手搭上了他的臂膀。
他手臂一震,反手抓去。
那只手轻轻一转,点在他掌心。
他如遭电击,脚步一错,退后两步,大刀顺势劈了过去。
“铛”的一声,一缕剑气飞来,挡住了这一刀。
他转目一看,出手之人竟是万骄。
他为之一怔。
而稍一愣神的功夫,万骄已一记掌刀砍在他胸口。
他虎躯摇晃,痛吼一声,大刀横扫。
不料,眼前人影一晃,已失了对方的踪影。
继而,其后脑勺便挨了一击。
他跪倒在地,不住喘气。
“不愧是将军,一般的修士恐怕还真不是你的对手。”万骄啧啧赞叹。
但手下毫不留情,擂起小拳头,砰砰啪啪来了七八下。
钱将军终于晕了过去。
她轻笑一声,扛起那雄壮的身体,纵身跃入海水。
无论一众士兵有多勇敢,也不管他们的技艺有多高超,大船还是沉没了。
毕竟,他们发现得太晚了。
一大片人飘浮在海上,惊慌失措。
愚忠之辈在呼喊着“大小姐”或“钱将军”,更多的则在卖力地朝着海岸的方向游去。
海浪一波接一波涌来。
很快,他们便消失在白茫茫的水花中。
数百丈开外,一艘小木筏摇摆不定。
浪起时,它高高扬起,立在海浪之巅,浪停时它原地打转。
奇怪的是,任凭风嘶浪吼,小小的木筏就是不见翻船的迹象。
木筏上载着整整八人。
其中两人是躺着的,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没有,正是万骄和钱将军。
聂莹皱了皱眉:“还有一天的水路,我们不会溜着小木筏,爬回万立城吧?”
秦烨一笑:“有三名魔法师呢。”
说着与花不眠、蓝瞳女子一起挥动法杖,三股风旋卷来,渐渐融为一体。
木筏腾空飞起,破空而走。
日暮时分,木筏落到金黄的沙滩上。
一行人展开身形,行色匆匆。
黄沙漫漫,无尽蔓延。
这片沙滩太广袤了,堪比沙漠。
一路奔出数十里,才看到巍峨耸立的城墙。
往东三里地,有一座城门。
他们显然没有光明正大进城的想法,直接翻墙而过。
墙后依然是黄沙。
又行出五里地,土地才稍稍改善。
枯黄的庄稼冒出了头。
这是万立城唯一的绿色。
勤劳的农夫在田间劳作。
他们想用血汗浇灌庄稼,浇灌出的却只有穷苦。
微薄的收成,拖垮了他们的身体。
而城主府的欺压,几乎将他们逼上绝路。
秦烨瞧着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凄凉,眼眶有点湿润。
花不眠在介绍:“万立城南部有城民五万,屯兵两千,驻扎在离此二十里地的南兵营。”
秦烨眉头一展:“今夜就拔掉南兵营。”
他大声呼喊:“征兵,每人每天一两银子。”
农夫沸腾了,纷纷直起腰杆,议论纷纷。
有人在张望,有人迫不及待地奔来。
秦烨当场取出一袋银两,分发了出去。
剩余的农夫终于扔了农具,争先恐后地冲来。
收到银子的欢天喜地,甚至都没问一声到底要他们做什么。
这或许是他们多年来第一次笑得如此开怀。
聂莹撇撇嘴,自乾坤袖中取出一件件铠甲。
夕阳落下山,将天地交给黑夜。
秦烨朗朗的话语声在回荡。
他本以为会有一大半农夫心生怯懦,甚至想好了办法以应付有人报官的情形。
然而,他的想法错得离谱。
在饥饿和劳苦中徘徊的农夫格外刚毅。
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咬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一口。
于是,一支愤怒的军队趁着夜色摸进了南兵营。
一支支火把将营地照得亮如白昼。
青砖红瓦的屋宇连成一片,宛如一座堡垒。
堡垒外又围着一圈栅栏,根根木刺斜指苍天。
训练有素的士兵扛着长矛来回巡视。
也有一部分围着篝火在饮酒作乐。
当值的士兵长喝道:“什么人?胆敢擅闯兵营!”
身穿铠甲的农夫大步走来,队形有些凌乱。
他们默不吭声,紧攥着拳头,掌心有汗。
士兵长瞧了瞧他们的阵仗,又望了望后方一大群衣衫褴褛的农夫,疑心更重。
他扬起长矛:“停下,否则格杀勿论。”
又吩咐手下:“吹响号角,有敌情。”
“慌什么,一惊一乍的!”一声娇叱传来,打断了他的行动。
士兵长循声看去,一道窈窕的身影闯入眼帘,杏目圆睁,粉面含怒。
他心下一惊,赶忙躬身行礼:“大小姐。”
万骄睬也不睬,大摇大摆地越过栅栏,走进营地。
农夫大军跟着涌了进来。
一只带翅犬飞来,逗留在她的头顶,绽放出璀璨的黄光。
士兵长目光转了转,惊讶莫名,终究没敢多嘴。
万骄走到篝火旁,围坐的士兵纷纷跪倒。
她手指点来点去,勃然大怒:“瞧你们的样子,哪里像个兵?城主府白养了你们。来人,将他们的兵器给我缴了。”
一群士兵大气也不敢出。
农夫们气势不足,低头驼背,但拿走长矛和机甲弩的动作还是很轻快的。
万骄继续对着巡逻的士兵指指点点:“队伍涣散,步伐沉重,依本小姐之见,你们一个个心怀鬼胎。来人,将他们的兵器也缴了。”
农夫们再次依言上前。
士兵长再也无法容忍,悄悄对一名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名士兵当即不着痕迹地往营地内部行去。
但刚走出两步,一柄长剑就捅入了其胸口。
士兵长面色惨白,不顾一切地吹响了号角。
他知道,无论眼前的这位大小姐是真是假,一场流血兵变是免不了的。
秦烨身子飘起,振臂疾呼:“杀!”
“啊……”
为了壮胆,农夫们呼喊起来。
他们手起刀落,将一名名尚未反应过来的士兵斩杀。
血溅到了他们脸上,有人忘乎所以地大笑起来,身子兀自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