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寿宴需要整顿的事情还有太多,宋妧淳揽下了很多事,再怎么愧疚也不好耽搁,和姬无忧郑重表达歉意后就继续忙活了,幸好那凤鸣珍酒撒出的并不多,份量一人一盏还是足够的。
姬无忧一行人也没多做逗留,早早入座后除了某些具有官场地位的人寒暄问暖一番,她这般闲杂人等实在是无趣的紧。
她拒绝与顾斐同坐,所以顾斐便被安阳公主拉走相坐,她悄悄望去顾斐所在的位置并不见人,许是被公主拉走说些柔情蜜意的话了吧。
姬无忧为自己斟了杯酒,入口辛辣,她呛的嗓子刺痛住,其实她酒量并不好,但不知为何心里堵得慌,就想喝的痛快些折磨自己。
她随手扯住路过的一个宫女就问她讨酒喝,说这罐酒味道不够烈,那宫女随后就为她换了一罐,说是宫中上等的弘福酒,之后还会有西域的凤鸣烈酒,好心的提醒姬无忧先留个肚子。
等到顾斐被李圣雯纠缠半刻回来后,就看见姬无忧一张肤如胜雪的双颊都染上了绯红,安静的不同于以往的乖张,却掩不住那魅惑诱人的气势。
顾斐想去问问她发生了何事,却被李圣雯揽紧动弹不能。
顾斐叹气:“公主,可以放手吗。”
果然李圣雯开始闹:“我不!斐哥哥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我要无时无刻黏着你才行。”
说着她给顾斐分享她最近养了一只鹦鹉,并且训练这鹦鹉讲话,她原本是不抱有希望的,认为传言说鹦鹉说话都是骗人的,但是没想到那鹦鹉前几天居然破天荒的讲了安阳二字,李圣雯欢喜极了,说要顾斐一定要去看看她养的鹦鹉,但是顾斐的目光一直都在姬无忧身上,李圣雯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她不由得好奇:“斐哥哥,她就是你去江陵教习的学生吗,好美啊。”
姬无忧仅是坐在那里,就好似全天下的风景都不及她动人半分。
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李圣雯也不禁看呆了眼。
忽然她想起之前传遍整个长安城,甚至轰动宫中的流言。
镇北王与赫南王之女行了苟且。
李圣雯指尖微顿,她抬头看顾斐,见他的眼神中充满柔情,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神色。
莫非流言是真的。
但顾斐一向为人正直,此等荒谬之事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做过的。
流言终究是流言,她应该相信她最喜欢的斐哥哥才是。
李圣雯嘟唇:“斐哥哥为什么总是盯着你的学生看,莫非斐哥哥你喜欢上了她?”
顾斐一愣,随即凛眸。
“还望公主不要妄加揣测。”
一阵掌声啪啪袭来,嘚瑟轻扬的语气扰的顾斐耳根聒噪。
“就是啊公主,咱们镇北王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怎会喜欢上一个王爷家的女儿,非要说的话那公主金枝玉叶,国色天香,高贵的皇家血脉方能与镇北王相配才是,那必然称得上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
李圣雯是极其厌恶李彬的,因为李彬总是在朝堂与顾斐作对,整日明争暗斗,行事猥琐,她对李彬的印象一直都是差劲至极,但是李彬这一番话语倒是深得她心,突然就觉得李彬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李圣雯心中偷笑但面上不显,她抬起下巴装作高冷:“斐哥哥是不会喜欢一个普通女子,但是我们之间的事还无须你来说三道四。”
李彬笑着赔不是,他看向顾斐,目含别意。
顾斐岂能看不穿李彬心中所想。
但他也不敢明说,毕竟周诺是生是死是否被拿捏在李彬那里还是个未知数。
李彬目前还不敢将事情闹大,就是嘴上阴阳两句。
很快宴会开始,所有皇家重臣均已落座,但太皇太后身子不适,说是会晚些才到,原本准备的歌舞曲笙都不知是否还能表演,但皇帝指示无碍可以继续后,整个水龙湾开始热闹起来。
渐渐夜幕降临,玄月带着神秘缓缓升空,穿肠媚曲回荡起伏不绝,笙歌夜舞令人迷醉,听说这是陛下特意从郦都请来的舞队,舞女的舞姿都轻盈优美,身姿曼妙,犹似神界云仙。
姬无忧也望的痴迷。
其实她已经有三分醉了。
悄悄看向顾斐那边,他身侧的安阳公主同他很是粘腻,替他夹菜为他斟酒,面色喜悦,有说有笑,很是欢喜,看着还乍是郎有情妾有意的风流画卷。
姬无忧不免心生烦躁,闷着头又是一杯烈酒入腹。
这次她喝的是西域的凤鸣珍酒,味道比先前的那罐更加辛辣的多。
一曲舞毕,立马又上去几位身姿曼妙的舞女,不过风景最为靓丽的,自然还是首当其位的明淮公主,许相思。
她舞的霓裳曲惊艳绝伦,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风流,轻步曼舞像燕子伏巢、疾飞高翔像鹊鸟夜惊。美丽的舞姿闲婉柔靡,机敏的迅飞体轻如风。
她修仪容操行以显其心志,独自驰思于杳远幽冥。志在高山表现峨峨之势,意在流水舞出荡荡之情。
明眸善睐,颠倒众生。
款款蕴步,最为绝颜。
场上朝臣纷纷拍手叫好,喜色赞扬,明淮真真切切是大元宬的才女。
此舞跳的李羸也流露出欣赏之意。
许相思骄傲的微勾唇角,今夜所有的光荣都将归她所有。
但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忽然就移向别处,许相思扬起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她顺着李羸的目光看去,是空无一人的虚席。
那是宋妧淳的桌位。
许相思攥拳,面露不屑。
李羸微拧眉,低声唤了一名侍卫去寻宋妧淳,而此时的宋妧淳正轻倚在水龙湾岸边的半栏垂眸静思,默吹晚风,微凉意抚过她的发梢,牵扯心绪。
所有人的瞩目眼光都赠予了许相思,包括他,似乎又回到了她还是卑贱庶女的时候,无人问津,失落感铺天盖地灌溉脑海,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究竟是怎了,到底在意些什么。
宋妧淳懊恼,指尖把玩发丝。
一旁的沉见默不作声,眺望远方。
此时宴会正暗起云涌,波云诡谲。
李彬吆喝着让顾斐教导的学生也展现出学到的才艺献给太皇太后,醉酒的姬无忧哪能有这番心思,她阴冷的瞪了李彬一眼,倏的让人背后发毛。
李彬此举就是故意让姬无忧难堪,借机道出顾斐与姬无忧的关系不凡,好惹人非议引起争端,错就错在他算漏一步,太急于求成的针对顾斐二人,只会让自己的境地身处不利。
顾斐淡淡饮了盏茶,不动声色的瞥向姬无忧,女子似乎蕴有迷醉,揉眉的模样颇有愠怒。
李彬继续开腔:“无忧小姐看起来怎这般为难,莫非是镇北王没能教于您实用的功课,不过也是,先前听说您二人的花月传闻在江陵闹的可是沸沸扬扬,火至长安城,再至宫中,想来二人的关系定为不凡呐。”
果不其然,在场的人纷纷低头咋舌议论,但大多说三道四的言谈都指向了姬无忧,谁敢对大名鼎鼎的镇北王有意见。
赫南王怒敲桌案,横眉斥声:“太皇太后寿宴二皇子胆敢放肆,你可知胡乱扣上这些莫须有罪名的后果如何。”
李彬嗤笑:“王爷说笑了,不敢当,臣所言可都句句属实。”
姬无忧冷冷勾起唇角,眉黛轻挑,缓慢整理裙裾后起身,头部倏然传来刺痛,如万蚁吞噬锋如刀砭,她痛的蹙起眉峰,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守在姬无忧身侧的芙笙眼疾手快的扶起她,面露惊慌:“小姐,您怎么了?”
莫辞赶来将姬无忧揽入怀中,急忙关切:“无忧,身体不舒服吗?”
姬无忧欲要清醒的摇晃脑袋,却是愈来愈痛,脚底虚浮的站不稳当,她绵软的靠在莫辞怀里,嘴里嘟囔着听不真切的呢喃。
焦急之时,突然跑出一个守卫跪地禀告,步屡慌张:“陛下,妧嫔落水了!”
李羸面色突变,急急起身:“你说什么?”话音未落,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迅速离场奔向水龙湾岸边,毫不犹豫的跳入夜里深不见底的急流中,众人皆是惶恐,面面相觑。
姬无忧望着水龙河湾的方向,唇色发白,虚弱无比,她蓦然忆起曾经在戏园也是这般突发头痛,刺骨锥心,唯一不同的是此次没能产生幻觉。
醉意被疼痛敛去大半,姬无忧被搀扶着坐在椅上,无意间瞥到顾斐凝视她的眼神,漆黑深邃,无法洞悉。
很快,宋妧淳被李羸救上岸,她咽了很多水,神智尚在昏迷,沉见久久不能回神,只失神的盯着宋妧淳那张苍白挂有水珠的脸。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噩耗再次传来。
李羸打横抱起宋妧淳,急忙唤人去宣太医院的人来立政殿。
守卫却更加惶恐的禀告。
“陛,陛下,太皇太后她,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