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从文下意识地往后缩,结果一屁股坐在身后花丛中,花枝上尽是尖刺。
“哎呦!”“哎呦!”
伏从文摸着屁股跳老高,情状狼狈。
羡青也是又羞又愧,不知如何是好,又见伏从文捂着屁股喊疼,低声说道:“公子,你没事吧。”却不敢上前。
伏从文不无尴尬地说道:“青儿,真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伏从文越是为刚才的情景道歉,羡青越是羞得垂眼低眉,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呃……
青儿不会把我当成流氓了吧。我真没想揩油吃豆腐啊,真心木牛!
气氛愈加尴尬,伏从文只得顾左右而言他,转移话题道:“青儿,怎么会有不是装备人的男人在这?”
羡青仍是不敢抬头看伏从文,一颗小心脏如鹿乱撞,直撞得她目眩神迷,低声答道:“那些男人是现实世界抓来的负心人,大概关在罚狱教育惩戒后仍不能使他们改过自新,所以在琉璃井清洗记忆,好让他们回到现实社会重新开始。”
“清洗记忆?”伏从文想起自己就差点被清洗了,忍不住打个激灵。
羡青此时终于敢抬起头来,但在与伏从文对视一眼后,仍是脸红心跳,又低下头去:“那些男人是犯了罪的人,罪入膏肓,无药可救,所以被暗朔使者的徒弟拉到这里,清洗记忆。”
“罪入膏肓、无药可救?”伏从文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羡青答道:“公子刚来,并不知晓这些情况。现实世界中凡是犯了六宗罪的男人,只要被发现,都会被侍卫们抓来囚禁在罚狱,由暗朔使者施以惩戒。惩戒后还不能改过自新,就清洗记忆,从零开始。”
“六宗罪是啥?”伏从文好奇不已。
羡青道:“六宗罪分别是吝啬罪、沉溺罪、睚眦罪、懒怨罪、暴怒罪、不忠罪。”
“专门针对男人的罪行?”
“呃……”
羡青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
伏从文追问道:“凡是犯了六宗罪的男人,都要被清洗记忆?”
羡青摇摇头:“不是这样的,那些犯了六宗罪的人,先是被囚禁在罚狱,教育惩戒。若是六九五十四天后,还是恶性不改,便通过琉璃井清洗记忆,让他们一清二白地回到现实世界,重新做人。”
“如此一来,他们回到现实世界不成了傻子呆子了,还怎么生活?”伏从文问。
羡青犹豫又尴尬,仿佛这是个极难回答的问题,而她又必须要作答一样。
思虑良久,总算想到一个答案,方才说道:“至少,他们不会再犯错了吧。”
“好吧。”伏从文无奈地耸耸肩,“青儿,你知道罚狱在哪儿吗,带我看看。”
羡青闻言,紧张得连连摆手:“公子不可,罚狱是禁地,无关人员不能入内。何况现在是宵禁时间,我们该回去了。”
羡青越这样说,伏从文越是好奇。
他本就对“宵禁”“禁地”这些规则讨厌之极,遂说道:“看看又没什么大不了,青儿,你去过吗?”
羡青摇头道:“我只知道它在哪儿,远远望见过几次,从没有进去过。”
“你在这里这么长时间,连惩罚男人的监狱都没见过,不觉得心痒痒吗?”
羡青低头不语,显然也有些动心了。
“走起!”
伏从文拉着羡青,便往前走。
他这一拉,紧张得羡青浑身一颤,失声问道:“公子,要去哪儿?”
“去看那个惩罚男人的监狱啊。”
“可是我们不能……”
罚狱是绝对的禁地,比之琉璃井的等级更高一层,闲杂人等绝对不得入内。
羡青想劝阻伏从文,可是他的手拉着她的手,就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裹着自己的心一样,使她无法劝说,甚至无力将她的手拉出来,任由他紧紧攥着。
“青儿,我们该往哪儿走呢?”
伏从文一心想着“罚狱”,并未注意到羡青的窘态。他拉着她的手,此时原也像哥哥拉妹妹的手一样,并未多想。
羡青斜趔着身子,被迫跟着伏从文往前走,只得说道:“公子,你若真的想去,青儿便带你去,只是我们远远地看几眼就好,进是不能进的,好吗?若被暗朔使者的徒弟发现,我们俩就遭殃了。”
“放心,不会被发现的。”
伏从文拍拍胸脯,自信地说道。
说着健步如飞,径往罚狱走去。
话说,这月华之地也真是大。
如同一个大型古代宫殿区,加现代自然保护区,再加数百个大大小小的园林。
伏从文跟着羡青,左转右拐,穿过数十条长廊楼阁,跨过一片又一片树林。
忽闻水声哗哗,原来在一片茂密的树林后面,是一座千丈高崖。
崖上悬泉瀑布,飞泻而下,甚为壮观。
羡青悄声说道:“公子,这山名叫天籁山,是月华之地的主山脉。本来有一条隧道可以直接穿过去,只是那里有宫卫把守,我们只能爬山了。”
天籁山?
伏从文有些印象,先前师傅带自己爬过。他抬头仰望,只见崖壁上长满藤蔓灌木,所以虽然陡峭,倒也容易攀援。
伏从文不禁兴起一种寻幽探胜的乐趣来,纵身一跃,矫如猿猴,开始爬山。
身后的羡青看似瘦弱无力,身手倒也敏捷,只落后半个身位。只是身穿衣裙,终是不便,不一会儿便远远落下了。
伏从文停下来等,羡青赶上来时,已累得额头出汗,刘海乖巧地贴在上面,模样甚是讨人喜欢。
羡青见伏从文时不时地停下来等她,觉得自己有些拖后腿,说道:“公子,你先上去,青儿一会儿就能追上来。”
不知怎么,此时此刻,伏从文忽然有种想要搂住羡青的腰,抱着她单手爬山的想法。他自觉这样做并非什么难事。
想了想,还是作罢。
遂说道:“青儿不用着急,我等你。”
羡青立刻道:“谢谢公子。”
伏从文奇道:“谢我干什么,你陪我做这样危险的事,该是我谢你呢。”
羡青愣了一下,仿佛是受到激励,随即更奋力地往上爬,速度竟也提升几倍。
爬了一会儿,终于支持不住,停在中途。伏从文便陪着她一起休息。此时两人已爬至崖壁中间,上下两茫茫。
伏从文不禁感慨:“这山真高!”
羡青说道:“公子,天籁山是月华之镰的主山脉呢。它呈‘天’字形将整个月华之地分成五部分,从南到北分别是种植区、居住区、教学区、炼制区和训练区。我们现在是穿过‘天’字第二横的右半边,从居住区前往训练区。”
伏从文点点头,突然问道:“青儿,你是因为什么来月华之镰的?”
事实上他本不想问这个问题,大概每个来月华之镰的女孩儿,在现实世界都有着不愿告人的悲惨遭遇。
幸福的人有幸福的家,这里则是不幸女人的聚集地,抑或说……复仇之地。
“我是因为……”
羡青有所犹豫。但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又似非答不可,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一时间显得甚是苦恼。
“啊!”
羡青一时出神,脚下踩空,几要跌落。幸亏伏从文眼疾手快,伸手拉住她的手。
碎石滚下山崖,回声阵阵。
“青儿,你没事吧。”
伏从文不禁替羡青捏一把汗:“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必非得回答我的。”
羡青摇摇头。
既然公子问了,怎么可能不回答呢。
她想了想,说道:“公子,我之所以犹豫,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来这里。我从小被人收养,收养我的人说是在垃圾堆里发现的我,那时我刚出生才几个时辰,身上只有一个青色包被,上面绣着个‘羡’字,所以他给我起名‘羡青’。再后来,我就来到了这里。”
伏从文一听,青儿比自己惨多了。
她连自己爸妈都不知道是谁,即便知道,也是件更令人悲伤的事。
哪个亲生父母会把刚出生的孩子丢到垃圾堆里呢?当然,畜生除外。
可谁又想自己的爸妈是畜生呢?
伏从文想到前身男孩的孤独与悲伤,唉,的确是有伤心恼人之处。可相比于羡青,前身男孩的境况好得多,却沉浸于悲伤不能自拔,实在不可取。
想想那时在学校,不读书不学习,整日里伤春悲秋,写悲伤的日记,听悲伤的歌,翻来覆去想那些悲伤的人和事,然后把自己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于是真就觉得自己真是这世界上最悲伤的人了。
别人觉得自己可怜,不可怕。
自己觉得自己可怜,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