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食物,既是关于吃的,也是关于人、关于爱的。比如,最简单的荷包蛋,和最纯粹的喜欢。
初见温泽的时候,程舒窈干了一件糗事。
那天,她做完家教从学生家里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公交车上只是零零星星地坐了几个人,她挑了靠近后门的一个座位,脑袋半靠在窗上,闭目养神。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对面坐了一个长相乖巧又呆萌的男生,垂着眼睫毛,神情专注地摆弄着手里的魔方。
程舒窈顿时睡意全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得出来,男生大概是在消遣时间的,只见他不断地把魔方打乱,然后稍稍转动几圈,又一次次地把它迅速恢复原样。
程舒窈看得目瞪口呆,脸上渐渐露出崇拜的神色,因为从小到大,她都喜欢聪明的人。而在她看来,聪明的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可以把魔方玩得很溜。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炽热目光,温泽突然抬头朝她看了过来,俩人对视了几秒,气氛有点微妙。
他寻思了一会儿,然后晃了晃手中的魔方,咧嘴笑了,露出一排大白牙来问她:“你要不要玩这个?”
温泽的声音温温软软的,就像还没有睡醒时的小奶音,两颊的梨涡若隐若现,如同盛了柔和的春风。这一声问话,立即让程舒窈的脸上莫名红了几分,她像是喝了酒,微微酡醉。
她平常写小说的时候,塑造过很多不同类型的男主人设,腹黑的,温柔的、撩人的、开朗阳光的,每每写起那些甜蜜的桥段,读者纷纷大喊要甜到牙疼了,可她愣是脸不红心不跳,没有半点心动的感觉。
可这会儿的温泽,仅仅是一句简单的话,她却觉得自己似乎被撩到了。
她胡乱地点了点头,又震惊地摇了摇头,立刻把脑袋缩回卫衣的帽子里,看起来像一只躲起来的憨乌龟,显得有点搞笑。
“我不想学!”
等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她恨不得咬断这不听话的舌头,暗道错失了良机。
她这直截了当的拒绝,让温泽诧异不已。他本以为她看得那么入神,是跟他一样也喜欢魔方呢。
“噢,这样啊。”他笑了笑,继而转头看向车窗外的街道,不再说话了。
程舒窈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眼睛却不听使唤地往旁边的位置瞟,这就是传说中货真价实的小奶狗吧!
她默默地掏出手机,简单地记下了几个词:公交车,长相乖巧的男孩,会玩魔方,白月光。
这是难得的素材,下次写稿或许可以巧妙地运用一下。
公交车快要到达学校站牌的时候,程舒窈站了起来等待下车。然而,在车门打开的那一瞬,她突然回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抢了温泽手里的魔方,然后跳下公交逃进了夜色当中。
温泽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向校门口逃窜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你好哇,程舒窈。”
再说程舒窈,在确定温泽没有追上来之后,她停在路边喘气,看着自己手里的魔方,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古怪起来。
明明就是萍水相逢平白无故的一个陌生人,就算她是色欲熏心,也不能抢他的魔方啊!荒唐荒唐,真是见了鬼了!
程舒窈回到宿舍,苏韵刚好与她家小男友视频通话结束,正朝着屏幕么么哒吻别。
唉,热恋期的女人啊!
她一回头就看到程舒窈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狐疑地问了一句:“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程舒窈尴尬地笑了笑,拿着魔方的手往身后藏了藏,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我什么都没做。”?
苏韵明显不相信,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了一圈,眼睛微眯着,说:“我听到了你心虚的声音。窈窈,你该不会是……”
“没有!”程舒窈知道苏韵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想问她是不是又借着积累小说素材的名义去勾搭小男生了呗。
就算她是,那也不能承认啊!
看她古古怪怪的,苏韵也懒得再追问,随手扔给她一张门票:“这个周六,我们魔术协会在学校音乐厅有魔术交流晚会,到时你记得去看。”
程舒窈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怀里依旧揣着那个魔方,有气无力地答道:“我不想去,魔术都是些障眼法,假的。”
“你写稿不是需要素材吗?这次有一个大神会过来,我保证你看到了他,肯定会文思泉涌灵感不断的!”
“谁这么厉害?”听了这话,程舒窈倒是来了兴趣,她当真想见识见识这个所谓行走的灵感源了,因为最近她卡文!
苏韵脸上挂着小迷妹的表情,一脸崇拜地说:“小师弟温泽,一个堪称白月光典范的男神。”
听她说起白月光,程舒窈想到了公交上的那个男生,手里握着的魔方,便像是一个烫手山芋,烫得她心肝都是热的。
不由地暗自腹诽:这典范还能比她碰到的那个白月光更让人心动么?
人人都道,朱砂痣和白月光,就是爱情的念想和化身。她从前没有见过白月光,如今可算是遇到了,笑起来温温柔柔的,眸光清澈明亮,任谁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神摇荡吧。
然而,当程舒窈见到温泽的时候,才知道苏韵没有骗她,说他是白月光之中的典范还真是名副其实,一点也不为过。
周六那天,程舒窈在宿舍煲剧,正当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苏韵的连环夺命call就来了。
“窈窈,江湖救急!”
“说吧,这次又忘记拿什么了?”
算起来,她都给苏韵这个马大哈送过多少回东西了?
电话那头的苏韵讨好地笑:“窈窈,这次我没落东西。”
程舒窈一脸疑惑。
“我不是邀请你过来看魔术表演吗?所以,我希望你可以顺便买一份晚饭过来,一定要加两个荷包蛋!”
程舒窈嘴角微微一抽,“苏韵,我不是你家送快卖的!”
“好窈窈,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晚饭不是给苏韵吃的,而是要送给温泽大神的,他口味不算刁钻,但挑食,尤其偏爱荷包蛋。
程舒窈拎着饭盒进到准备室的时候,整个屋子里的人顿时都齐刷刷地看向她,靠近角落的位置坐着一个黑衣服男生,听到声响,他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朝她望了过来。
坐在他旁边的苏韵向她招手,“窈窈,快过来,我给你介绍温泽大神。”
她一脸震惊,这世界真是小,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公交车上的那个白月光就是魔术师温泽?真是冤家!
温泽显然也认出了她,看着她瞬息万变的表情,他原本无波无澜的脸上突然就漾开了一抹人畜无害的笑,眼睛晶亮晶亮的,像是在里面烧起了璀璨的烟火,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他站了起来,满是惊喜地朝她伸出手:“啊,原来是你,好巧呀!”
苏韵狐疑地看着俩人,朝他问道:“温泽,你认识窈窈?”
程舒窈直接略过他的手,羞愤地瞪了他一眼,抢先回答:“我们不认识。”抢他魔方那么丢脸的事情,若是被苏韵这个大喇叭知道了,那她以后还怎么在宿舍抬头做人啊?
温泽仍旧露着一排大白牙在笑,却识趣地回答说:“嗯,我不认识她。”
程舒窈松了一口气,放下了饭盒正打算开溜,不料,下一秒她却听到某人再次开口:“不过苏韵……今天晚上,你可以把你的朋友借给我当助手吗?”
这句话,就像是平地响起一声惊雷,炸得程舒窈整个人都石化了。
苏韵坏笑着看了一眼程舒窈,然后就直接应承下来了:“别说一个程舒窈了,你要十个程舒窈,我也送你。”
“那就好,谢谢!”
苏韵知道程舒窈的火爆性子,所以趁她还在愣神的空当,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就借故拉着她家容时开溜了。红娘,她就暂时当到这里了。
“窈窈,好好把握机会,毕竟白月光是可遇不可求的!”
程舒窈一听,脸上登时就变得通红起来了,她还没有同意好不好?真是交友不慎!
她回头看温泽,发现他正用那种满含期待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像极了以前家里养的那只等投喂的小京巴犬,实在是让人于心不忍呐!
于是,她默默地把那一声到了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罢了罢了,就当是积累写稿素材了。
一个没注意,他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长长的睫毛忽闪着,说:“舒窈同学,我要喝水,你能给我倒一杯吗?”
还是那种温软的声音,像是棉花糖化到了心里,甜甜的。
从来没有哪一个人,可以把她的名字唤得这么悦耳动听的。程舒窈觉得心里像是揣了一只小兔子,活蹦乱跳得紧——她似乎是又被撩了。
她佯装凶神恶煞地拍掉他的手,指着旁边的凳子,命令道:“你给我坐下吃饭!还有,以后你要叫我师姐!”
温泽乖乖听话坐了下去,打开饭盒开始吃饭。两个荷包蛋铺在上面,色泽明亮,如同缩小版的太阳。
看到这一幕,屋子里头认识温泽的那些人都震惊了,平日里的温泽话不多,待人接物也仅仅只能算是一种礼貌性的温和罢了。以前还有挺多小姑娘对他明里暗里地表达过情意,却都被他用一张冷脸挡了回去,可这会儿,他却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生言听计从,乖巧得像个小奶猫,笑得跟一朵向日葵一样,着实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温泽全然不理会旁人的窃窃私语,他咧着嘴笑,一心只想找她说话:“舒窈同学,不如我教你玩魔方?”
“不玩。”她递给他一杯温开水,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他的建议。
吃了瘪,温泽撇了撇嘴扒了一口饭,继而又开口:“舒窈,那我教你魔术?”
她翻了个白眼,“不学。”
从小到大,心灵手巧这个成语,她都只做到了心灵。她反应有点慢,可谓是手笨了。魔方和魔术,这两个她都应付不来的。
她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他的魔术道具都已经准备好了,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你这不是都准备妥当了吗?我当助手还要做什么?”
温泽抿着唇笑,还是那一副纯良呆萌的模样:“你的任务,就是陪我吃饭。”
“……”
程舒窈在电视上看到过魔术节目,那些魔术师哪一个不是帅出天际的酷啊?她实在是想象不出,像温泽这样的呆萌小白兔,到了台上,会是怎样的景象?
说实话,她觉得他没有那个气魄,到时候可能会压不住场。
事实证明,她又一次猜错了。
苏韵说,温泽是协会里面的大神,水平已经达到了业余魔术师级别了。
他一上场,程舒窈才知道,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什么叫做反差萌!
敛了笑容的温泽,气场全开。黑色的外套,利落的短发,一双乌黑的眼珠泛着亮光,神情专注,仿佛天生的舞台王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很奇妙的魅力。
最后表演结束的时候,他走到了观众席的前排,把手放在程舒窈的耳边,打了一个响指,变出了一朵玫瑰。
大白牙一敞开,又是一个明晃晃的笑容,声音软软的、酥酥的:“舒窈啊,这个送给你。”
观众席上的人开始沸腾了,还有容时等好事者在一旁尖叫起哄。而程舒窈的脸上蓦地染上一阵绯红,再一次华丽丽地被撩到了。
后来,程舒窈才知道,原来温泽是苏韵男朋友的舍友,听说智商139,但却是一个活脱脱的生活白痴外加路痴。
他们宿舍聚餐的时候,苏韵就拉着宿舍里的单身姑娘去联谊。每次,温泽都雷打不动地黏在程舒窈旁边端坐着,乖巧呆萌,甚是可爱,让她忍不住母性泛滥,连连给他夹菜。
相处久了,俩人渐渐熟悉,性格爱好都很是合拍。程舒窈发现,温泽对荷包蛋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喜爱。只要给他一个荷包蛋,他就会露出那种满足的笑容,就像小时候那些爱吃糖的小朋友,在分到了糖果时那样纯粹的开心。
她好奇,问他:“温泽,你为什么喜欢荷包蛋?”
温泽满眼都是宠溺,看着她就笑,说:“舒窈。”
她不解:“嗯?”
他夹了一半荷包蛋放到她的碗里,又说:“舒窈。”
程舒窈再要细问,他便抿着唇不肯开口了。
后来,趁着温泽去上厕所的空当,容时偷偷告诉程舒窈说:“你别看温泽表面上长得纯良无害,其实他平时可高冷了。也唯独是对你,只远远看见,嘴巴就已经咧到了耳后根去,笑得跟一个大傻子一样。”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温泽他啊,执拗任性,但却只听你一个人的话。”
这其中缘由不明而喻,程舒窈听了,脸上再次烧成了火烧云,心里有颗桃花种子“哧拉”一声发了芽。
程舒窈的体育课选了足球,恰好那个时间段温泽没有课,所以他总喜欢晃到运动场来,乖乖地坐在观众席上,看她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