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青州城,浮家有女,姓浮名元,年七岁,体貌端庄,性资敏慧,风姿雅越,克令克柔,知书识礼,握瑾怀瑜,布衣之家,有此女子,朕心甚慰,特许浮家女浮元,入宫学,同皇家子女同学大义同识大礼。
其父浮大白,锋芒不露,能断大事,不拘小节,救朕于危难之中,朕心甚慰,着吏部从重议奖,封百户,入锦衣卫,即日带女进京,另赐绣春刀一把,以示皇恩。
钦此~!
脸上抹的白乎乎的,好像一片云片糕一样的公公拉着九曲十八弯的声音,说完了最后的钦此两个字。
浮元慢吞吞的咽下嘴巴里惊的都忘了吞下去的酒酿浮元子,看着自家爹爹比她还懵的接过圣旨。
“哎呦,咱家恭喜浮百户了,圣上回京后啊,可是一直念叨着百户呢,下圣旨的时候还说呢,他欠您的那小二两可算是还上了!”
刘公公翘着兰花指,笑呵呵的样子完全没了在宫里头为了上位心狠手辣的大公公样儿。
这做公公的最重要的就是眼力,能让皇上微服出访回宫后时隔几个月了还能记着的人,那扒拉手指头也数不出来多少。
能让皇上记着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的百姓那就更是这么多年就这么一家子,连皇上都记着的人,他一当公公的哪敢充什么大瓣蒜呢,赶紧好好说两句好话得了。
而且啊,据圣上跟前儿的胡公公说,圣上下旨的时候可是特意跟拟旨的吏部官员说了。
‘这个浮大白啊,除了他小闺女眼里头就瞧不见别人,也就是想当锦衣卫这点算是他一个梦了,与其赏他些什么金银珠宝那种容易招祸的玩意儿,不如给他闺女弄点什么实惠的呢,那个大白啊,好像说他那个闺女,最常去的地方好像是学堂来着。’
皇上什么人,九五之尊,全天下最尊贵的人,随便说句好好办着,就有人能把事儿办的明明白白的。
这回说这么具体,一看就是把这他们都不知道是啥的,救他于危难之中的恩情记心上了,本来都拟好了的旨也不能使了,赶紧重新改。
不就是闺女想上学堂,爹想当锦衣卫嘛,好办!
他们通通帮你们实现,他们就是这般乐于助人的官员,你们进宫谢恩的时候可别忘了夸夸这圣旨拟的多么棒!
就打听这么点消息,刘公公给出去好几百两银子,为了抢上这趟传旨的差事又好几百两出去了,到时候他传完旨还要顺便带着这浮家父女回京呢。
这差事要是办好了,顺了皇上的心,找机会请胡公公提一提,他没准也能混到御前当差。
到时候那皇后身边最傲气的槿娘见着本公公也得,柔声细语的唤声刘公公,可美死个他了,嘿嘿。
对于刘公公心里头的话,和盛京的种种浮家两父女那是一无所知啊。
就算知道了,也只会异口同声来句全他娘的在噗噗噗放气!
一提那小二两他们就想起来了怎么回事儿了。
这不嘛,前几个月,约摸是十一月中的时候,下了场大雪。
他们家不是在集市那摆摊子卖面食嘛,结果雪太大了,他们那摊子又是四下漏风,头顶见光,就支了几张桌子的那种,这天气哪有人傻了吧唧顶风冒雪的来吃面的啊。
再加上浮元冻的哆哆嗦嗦的,为了取暖往嘴里划拉面的动作就没停过,浮大白一合计,卖的钱还没浮元吃的多呢,索性,收摊,回家。
问题就出在这个回家上了。
离老远就瞧见家门口蹲一雪人,一走进雪人还一活动,好像还要站起来。
给浮元吓的,嗷一嗓子哭唧唧出来,手里端着的面盆,朝着雪人丢出去扣了雪人一头,浮大白就势一脚过去,给雪人踹翻在地。
也是这‘雪人’身子骨忒差一脚就晕了,四角朝天,四仰八叉栽歪在浮家门口。
父女家冷静下来一看才发现,敢情是个人。
冻的蹲他们家门口,没准是寻思躲躲雪,可惜他们家也没个门檐能遮雪啊,那雪下的哗哗的可不就都落他身上了。
他们还打人家了,这不好,不管他的话,人再冻出个好歹来,肯定是个事儿。
得,认倒霉倒搭钱吧,也不能不管啊,外头这么冷。
两父女一合计,浮大白把人扛起来扛屋里去了,浮元小腿紧着捣动给他找了个郎中来。
结果这人又是发烧,又是风寒,浮元给他的那两下子还让他头顶起了个大包,细皮嫩肉的身上青了一大片,昏了三天,花了浮家父女小二两出去才算好。
醒了他倒是不记得挨揍的事儿了,只当自个是冻晕在浮家门口被父女俩救了的。
不记得也挺好,这样父女俩要钱的时候是一点愧疚都没有了哇,小二两呢,够浮元吃多少浮元子呢。
俩父女一大一小,齐刷刷露手心给他看。
干啥?莫装傻,要钱!
啧,要钱多俗,要也没有啊!你看我这一身,穿的衣服现在都是你家的,哪儿来的钱呢!我饿了整点吃的,不然下地都费劲!
到此回忆结束。
最后那人在浮家又吃又喝又拉着浮大白大吹特吹。
还大舌头丢当的说什么等他回京肯定不能忘了你家这小二两,别,别老伸手,要钱多俗气,咱们谁跟谁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个浮元子帮叔把那锅里的炖鸡盛一盛!
对!还吃了浮元唯一养活的一只老母鸡!
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了,碗筷都没捡一下子!
就为这那没了的小二两和那只鸡,本来说好的上元节的鲜肉浮元子都变酒酿浮元子了,浮大白现在可是抠的天天抱着鸡蛋睡,生怕浮元吃了它们,还美名其曰他是试着给浮元孵小鸡呢。
他们一直在今天的酒酿浮元子盛进碗里前,浮大白还在心痛那一去不返的小二两银子,浮元还在难过她的老母鸡和怕是得明年才能吃上的鲜肉浮元子呢。
然后他们就听见有人咣咣敲门,打开门,院子里屋子里就挤满了穿着绣着各种飞禽走兽,各种颜色官服的人,面前摆上了香案,上面还有一个贼好看的香炉插上了香。
然后又呼啦啦进来一群人,为首的就是那个‘云片糕’,接着就是让他们接旨。
一直到那个‘云片糕’扶起浮大白,又提起小二两,浮元才不算太懵,可她还是好懵,浮大白也懵,然后他还懵着问了句,‘要不屋里坐?’
然后一群人,一群人全挤进去那屋子就不能要了,几个人恭敬的把‘云片糕’往屋里让,‘云片糕’又客气的让浮大白一起。
然后……然后当他们一番谦让的端起盛着酒酿浮元子的碗的时候,浮元一下子就把事儿全捋清了。
她的酒酿浮元子也莫得吃了,呜呜!
浮元在心里嗷嗷出声。
而也清醒过神来的浮大白,在心里嚎嚎出声。
他花了将近一百文置办的这些上元节的吃的,也全进这些人嘴里头了,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