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勤回到里屋不禁疑道:“你今天怎么和孩子说这么多?”
“哦?怎么了?”
“金金现在才六岁而已,咱让她知道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学东西宜早不宜晚,咱家金金难得一直对工匠技艺有不小的兴趣,现在和她说这些也是让她有个最初的印象罢了。”
“咳,咱都跑到这边远之地了,只怕你和她说这些,且有段时间用不上呢!”公输勤道。
墨非略有些生气道:“话不能这么说啊!之前听你提起天工坊中她那木人的进度,比起一般熟手工匠都还要精细上三分,虽说金金从未测试过工匠等级,但不少迹象已经能证明咱家姑娘早就超越了熟的阶段向着能级迈进了,这时候咱做父母的,难道不帮她指引一下接下来的路么?”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听你的,听你的!”
那边夫妻二人低声讨论着,过不多时便先后进入了梦乡;而这边公输锦回到自己屋中,想及刚刚接收到的这众多新鲜信息,却是久久不能平息。
这人嘛,生来就有好胜之心,小孩子间尤甚,白日里同学们对学堂功法的不屑一顾和对自家功法的信任推崇,实际上对公输锦是有所触动的,难免内心深处滋长出点滴自卑之感。
今日晚饭时的这一席对话,算是来得正是时候,让年幼的公输锦心中也燃起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自信。
“以凡人之躯抗修真之士!”公输锦一边暗暗叨念着,一边回想刚刚父母所讲述的家族往事,不由得越想越是心潮澎湃,“我现在还能修行,这要是再加上这机巧之术,那得有多厉害啊!嘻嘻!”
公输锦所不知道的是,自己此刻的这小小心思却是给自己和未来的世界带来了多大的影响。历来修行与机关术可说是泾渭分明,从事机关研制之人,恰恰是没有修行天分的人,自然没办法将两者结合;而在修行人士看来金丹大道才是唯一正途,机巧之术根本就是奇技淫巧,根本不屑一顾,但有所思也不过是想想怎么摧毁机关防御罢了。
当然,这历史上倒不是说没有修行中人打过机关术的主意,可机巧之术博大精深,需要注意的细节更是浩如烟海,哪里是那么好学的;而最最要命的是这制作还必须亲力亲为,若让别人做出来,自己就算能够使用,效果也是大打折扣,费力不讨好,有时见效还不如自己修炼有成来得快呢!几个失败的前车之鉴往那一放,也就更绝了后来者的心思了。
而要求所有人都要学习修行之法,也不过是最近才推广的国策,机缘巧合之下,公输锦这个隐藏于荒土边陲之地的机巧世家的嫡女,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古往今来第一个有机会同时深入接触修行和机关术之道的人。
公输锦激动难以自持,翻出之前父亲给自己的那几本书又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虽说书中内容自己从小就看得滚瓜烂熟的了,但带着将之和修行相互结合的视角来看,一切又有了全然不同的新意。
秋夜微凉,徐风蕴燥,最是用功的好时节,公输锦开着窗户,斜倚窗边,时光从书页的翻动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间已是夜半,公输锦却还是意犹未尽地拿着本《偃师技考》,就着头顶月光和案头烛光,边看边在一堆毛草纸上涂涂画画。
公输锦正一边在草纸上涂画一边无意识地翻动着手中书册,忽然间眼角的余光中,这翻动中的书页竟似是有点点皎白色的微光透出,“咦?什么情况?”公输锦将书册拿到眼前仔细观瞧,只见这书还是这书,泛黄的纸页在烛光下更显苍黄黯淡,哪里有半点异状?
“难道是我看花眼了?”公输锦疑惑地放下手中书册,继续接着刚刚脑中思路,在毛草纸上勾画起来。人嘛,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习惯性动作,没片刻功夫,这闲着的左手便不自觉地摸起刚刚放在一旁的书册翻动了起来。沙……沙沙……点点皎白微光再次出现在了公输锦的眼角余光中。
公输锦扔下手中炭笔,一把将书册拎到了眼前,“难道是……刚刚翻动的缘故?”一念及此,公输锦将书口冲着自己,用拇指轻轻捻动起来,在月光的映照下,翻动着的书页在半空中留下片片残影,而点点皎白色的微光也在这月光下显得更加清晰明亮了,更神奇的是这点点微光竟似乎形成了数行滞留在半空中的图形和文字。
公输锦一遍遍地捻动着书页,接着月光艰难地辨认着,“什么幻……什么钥……,长一寸,宽二分,成品薄如蝉翼……可透子夜月光……,入书脊凹陷处,前推下扣,可得……真什么……”
这边费力的解读着滞空的光字,那边闲着的右手已经抓起扔在一旁的炭笔,将那图形临摹到了草纸上,这两年来公输锦跟随父亲玩耍间也学了甚多木工手段,耳濡目染之下这勾画物件草图的能耐自是不在话下。
“这也太难辨认了!”公输锦正反复翻动着书页,却发现这微光正慢慢减弱,并最终消失无踪,无论她再如何翻动,眼前的泛黄书页却是再也发不出半点光亮来。
“虽然还是没太看明白这写得是什么,不过感觉似乎是某种钥匙的制作方法。”公输锦不由得感叹道:“居然把制作之法写到这种地方,倒是也够隐秘的了。说不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藏吧?嘿嘿,这钥匙图形我算是记下了,等有空做来试试!”孩童心性总是不缺探险寻秘的好奇心,这一发现着实让公输锦很有些兴奋,只是又翻了半晌,再不见任何异状,让人很是扫兴。不过还是珍而重之地把书册和自己勾画的草图都压在枕头下,边天马行空地畅想着神秘宝藏,边沉沉入睡进入了梦乡。
直到次日天光渐亮,公输锦这才打着呵气从睡梦中醒来,六七岁年纪的孩子还是很需要充足睡眠以助身体成长的,公输锦昨夜里睡下时都已近丑时了,难免有缺觉之感。
简单吃过早饭,拜别父母,公输锦便又来到了经纬学堂。
今日恰逢水曜日,荒土各州定休,学堂也并不开课,进得门来感觉学堂甚为冷清。
“看来大家这是都有家传功法要练啊!居然都没谁来学堂自习!”公输锦边走边腹诽着,不过转念间想到昨晚父母和自己所说的种种,心中也生出几分自满之气:“我家功法技艺只是不能在学堂练习而已,可不是没有哦!哼!等我在天工坊慢慢练好了,再来吓吓她们。”
小脑瓜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从教室中拿出了自己的教材和蒲团放到了广场上,“这来学堂也没有课上,都不知该做些什么,我还是先好好感受灵气吧!不知道今天会有些什么感觉。”
公输锦盘膝于蒲团之上,挺腰拔背,五心朝天,鼻吸绵绵,口呼缓缓,不多时便沉浸在对灵气的感知中去。昨日感应灵气时那些深浅不一的红色光点,再次出现在身体四周,那些光点在半空中飘飘荡荡,似乎散发出点点温暖,让公输锦身子热乎乎的。
无论是公输锦所修习的《丙火诀》还是《丁火诀》,都是这修行中最最粗浅的引气入体之法,区别也不算大,公输锦便按着书中灵气导引的法门,试着做了起来。
不多时,公输锦便感觉到身周那些红色的光点被自己吸纳进了皮肤之内,身体各处团团暖意,很是舒服。
“这……这应该就是引气入体了吧?没想到引气入体竟然这么顺利的就完成了!我可真是天才!”公输锦大喜,继续导引着灵气向自己体内汇聚,可没过多久……
“诶?怪了?这书上说,灵气入体要先在丹田处温养,等到灵气积攒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就可以引导灵气进行小周天循环了,可我这入体的灵气都跑哪去了?”按书上所说,灵气入体便会自然汇集,并进入到丹田的位置。可公输锦这入体的灵气却如同泥牛入海一般不见了踪影。进入体内的灵气,在最短的时间内便融入到肌肉、骨骼乃至皮肤各处,再也不听调动,这气倒确实引入体了,可自己却根本控制不了一丁半点儿。
“呃……”公输锦闭着眼睛想道:“难怪九年毕业前才要求达到炼气中期,可能我这还不能算是引气入体吧?我就说嘛,这修炼哪有那么容易。”
定了定神,摒除脑海中这些胡思乱想的杂念,公输锦依着两本教材所述继续修炼起来,因应阴阳属性具全之故,无论是丙火灵气还是丁火灵气都被她照单全收,这空旷的前广场上,所有的火属性灵气都纷纷向这瘦小的身躯依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