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一转眼的功夫,四年的光景已如烟而逝。唐榆如愿以偿的通过了朝廷举办的选拔,虽说成绩只是中下,没能当上官老爷,但混了个小吏也把他乐的够呛,没多久就搬离了这片囤顶民居,索性把自己所有的书籍都扔给了乔家。而这半屋子书就成了小乔来这些年唯一的伙伴。
小乔来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除了自己没人知道,自从自己有意识起,就从来没有好好睡过觉。每晚入睡都是梦境不断,每日清醒不过八九个时辰,一入梦境倒好似过了一年,白天的所观所感亦能带到梦境里再现。
而每天清晨醒来却都是头疼欲裂全身酸痛,直如死上一回一般,导致小乔来根本无力像其他孩子那样奔跑跳跃,在街上撒欢打滚。身体稍微有些力气就走到一条街外的草市,在旧书摊前蹭书看,要是实在疼得厉害就在自家门前看唐榆留下的那些书。从农耕饲畜到四记五经来者不拒,几年下来几乎把自己能接触到的所有书籍都看了个烂熟。
乔家这小房朝向正西,一到下午日头直照进里屋,虽说莫冰城地处八纮之东北,但到了夏天一样是酷热难耐,小乔来便在屋前翻开一方土地,种上了朝颜花,每到夏日朝颜花沿着门前竹篱直爬上房顶还能带给小屋半分清凉。这未及学龄的幼童,倒先过上了耄耋老叟般浇花看书的闲暇时光,老成的不像样子。
己巳年,三月初一,清明后。这一日又被头疼叫起的乔来正在门前等着朝颜花开,这是他很喜欢的一种休闲方式,看着一颗颗花骨朵迎着朝阳慢慢地舒展开来,绽放出属于自己的英姿,有一种近乎诗意的美好。
突然间,眼角余光发现不知何时自家屋顶上趴伏着一个人,要不是天光渐亮,还真无法发觉。
乔来正要开口询问,此时门前街道上一道人影出现,由远及近向着自家的方向匆匆走来。
苏雨最近很心烦,京城太学生动乱久久不息,就连远在边陲的莫冰城都受到了些许影响。苏雨虽然只是一名司户录事,并不归属武职,但谁叫他毕竟结了金丹,在这莫冰城内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战力,莫冰城太守赵憬榆大人今天一大早召集所有结丹期以上修为官员议事,这可苦了习惯了巳时而作申时而息的苏雨,不得已抄个近道,借着蒙蒙亮的晨光急匆匆地赶往州衙。
徒然间异变骤起,左近的房顶上一道昏黄暗芒急掠而至,苏雨闪避不及,顿感左臂一沉,随即便是彻骨的剧痛传来。
“什么人!胆敢袭击朝廷命官!”苏雨脚尖点地退出两丈开外,总算是召出了自己的命魂秤擎在手中。同时高声厉喝,以期能有人发现此间的变故。
偷袭之人却不肯给他一丝一毫的喘息之机,也不答言,脚踏屋檐一发力直奔苏雨而来,其势如流星坠地,转瞬即至。
苏雨勉强抬起左手以秤盘格挡,右手一探用秤杆甩动铜权砸向来人面门。来人身形向右一闪,躲过了迎面砸来的铜权,顺势右手的锤形法宝自下而上撩向苏雨手中的秤盘。
一声闷响,苏雨堪堪用受伤的左手抵住了对手法宝的凿击,这才看清来人长相,不由得微微一愣。
只见偷袭之人虽然被一身黑色紧身衣靠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不出身份长相,但露出的一对眼睛媚目啼妆,加之楚腰曼妙,竟然是一个年轻女子。
体内癸水真气运转,想趁机恢复一下左臂的伤势,结果疼痛虽然略作缓解,但沉重感却是剧增,险些无法再抬起左臂。不由得心中一凛:“己土真气!锤状法宝,莫非是?!”
苏雨一念未毕,面前女子已经欺身近前,右手一格将苏雨右臂震起,左手一探将苏雨挂在腰边的储物锦囊夺在了掌中,随即纤足点地向后飞遁,仿佛演练了千百遍似的,混不拖泥带水,全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自始至终也未出一言,直如鬼魅一般。
突然一本破书从旁飞出,正扇在女子脸上,啪的一声轻响,打破了眼前略有些诡异的气氛。
“不要打苏伯伯!你这个坏人!”苏雨和黑衣女子一齐望去,只见路边小屋的竹篱后,一个小男孩正气鼓鼓地瞪着女子。
“快回屋!苏伯伯没事!”苏雨急忙喊道。没想到这么早街上居然有一个小孩子,凭自己现在的状态,无论如何也是保护不了他啊。
黑衣女子黛眉微皱,修长的玉腿一步迈到男孩面前,收起掌中锤形法宝,随即素手一探揪着衣领将男孩拎了起来,撇了一眼身后追过来的苏雨,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星丸跳跃间迎着初升的朝阳逃遁而去,在身后石板路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苏雨暗暗骂道:“谁说修行土属性真气的人只善于防御?这攻击力和速度是怎么回事!书上教的都错得这么离谱么?”苏雨有心追上去夺回被抢的储物锦囊和救回那男孩,但自己现在有伤在身,就算追的上怕也是无济于事,更何况看身法速度,自己是远不如那黑衣女子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此事禀报上去,好让司兵的人赶紧行动起来去捉拿贼人。念及至此,苏雨托着受伤的左臂,加快了赶往州衙的脚步。
转过几趟街,不多时便到了州衙附近,只见几个或认识或不认识的同僚进进出出一副忙乱的样子。苏雨心中咯噔一下,快步进了州衙,拦住一名要从自己身边匆匆小跑而过的衙役,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大家都这么慌乱?赵大人呢?”
衙役抬头看了一眼苏雨的服色,连忙施了一礼答道:“启禀录事大人,出大事了,这一早上城内突然发生了多起袭击案,赵大人现在正在州衙内询问情况呢!”
“速速带我去面见赵大人!”
“呃……遵……遵命!”
跟着衙役来到州衙大堂内,只见书案后端坐一人,身穿绛紫色官袍,头戴三梁进贤冠,面沉似水眉头紧锁,手捻颌下长髯沉默不语,正是莫冰城太守赵憬榆。堂内十余名大小官员,都在低声相互交流着什么。
苏雨上前一步,拖着受伤的左臂,勉强深施一礼道:“赵大人,下官有事禀报!”
赵憬榆抬头看了一眼颇显狼狈的苏雨,关切地问道:“浥尘啊,看你这副样子,难道也遇到了贼人袭击?”
“下官今早来州衙晨会的路上确是遇到了歹徒袭击,说来惭愧,不光受了伤,连朝廷配发的储物锦囊都被夺了……”
“你无须自责,今早到现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光报到我面前的袭击案就已经不下十起了,受伤的除了朝廷命官就是富商大贾,所幸暂时还没出人命,但被害者均是身受重伤现正昏迷不醒,你可是第一个能来到我面前的被害者了……”赵憬榆叹了口气道:“快快说说你的遭遇,我好早做判断。”
“情况竟然这么严重?这可是立国几十年来没出过的大乱子了。”苏雨边想着脑海里边梳理着早上遭遇的种种细节,答道:“启禀赵大人,今早袭击我的是一名年轻女子,该人以夜行紧身衣靠包裹了周身,无法辨识身份。但是所施展的乃是己土真气,想必并非我莫冰城人士,甚至……不是荒土人士。”
“哦?居然是土属性修行者,莫非是从九州而来?”
“下官也是这般想法。咱们莫冰城地处神州八纮的东北边陲,大多是水、木两族人士,土克水,木克土,这土属性在咱们这可算是最罕见的属性了。而且……”苏雨犹豫了一下继续道:“而且下官认为此事必有一股势力在暗中操纵!”
“浥尘为何如此笃定?”
“首先,偷袭下官的歹徒修行的是己土真气,正是最克制下官癸水真气的属性;其次,交手虽然短暂,但是到后来,下官已能发觉这歹徒修为其实并不如我,如不是偷袭之故,她断然无法得手;再次,歹徒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要抢夺朝廷的储物锦囊,一般强盗抢这东西到手也是无用啊。下官虽是文职,也并非任职机要部门,要知道我的真气属性和修为也不是太难的事,但要找一个量身定制一般克制我的歹徒,想必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如果其他遇袭者也是类似遭遇,那下官就更能笃定了。”
“若真如此,恐怕就不是咱们莫冰城一城一地之乱了啊……”
话音未落,一名衙内掌设快步来到大堂,急急禀报道:“赵大人!千里听风室急报!同为荒土上州的春喜城、沈州城也发生袭击朝廷官员和富商大贾的案件,八寅八纮及九州境内各州也陆续有案件传来;荒土境内下辖郡县情况不明……”
赵憬榆眉头又紧皱了几分,挥手屏退掌设,站起身来对着面前的众人沉声道:“诸位,今异变起于国中,我等虽是能力有限,但至少要保莫冰城一城之安宁,传令司兵封锁城门,那水渡口也要加强往来人员的盘查,此乱未熄之前城内之人暂不得离开城郭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