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来？”叶坳愣了愣，便笑着回复道，“不了，不了。我还要去打更，不打更可不行。”
“哎呀，莫得事儿，你算算，离二更天还有半个多时辰呢！”老太太说道。
“留下来吃点儿，填填肚子，多好。”
叶坳不自觉地想了想，对啊，离二更天还有半个多时辰。
趁这段时间，不如吃点儿？
叶坳抬起头，点了点：“那……行吧，吃点，用不了两刻钟。”
“哎呦，行，行，行……”连连说行，老太太回头对着香房屋喊道，“月儿，今天晚上多加只鸡，人家留下来吃饭。”
“好嘞！”悦耳的女生从香房屋传出来，答道。
“嗯……”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
叶坳听着香房屋中时不时传出的颠锅声和炒勺与铁锅碰撞发出的响声。
每一次的炒勺碰撞，就会迸发出一阵香味。香味从香房屋里飘出来，缓缓飘进屋子，飘进叶坳的鼻子中。
叶坳鼻子微微抽动，仔细闻着炒菜的香味。
闻着，闻着，叶坳忘我了。
坐在炕沿上的老太太看了看坐在椅子上露出满意笑容的叶坳，自己也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哎呦……人老了呦……”老太太自言自语道，“想当年，娘也是这么伺候人的。”
“做菜时，那香味……滋滋……”砸了咂嘴，继续自言自语道。
香味越飘越多，味道越大。
不仅让人沉醉，其他的，也不例外，依旧沉醉其中。
“小姐，这……我，我不行了。”躲在屋子门后的小雨晃悠这小脑袋瓜，口齿不清道。
“坚持一下。”杜嫣也捂了捂有些胀痛的额头，捂着鼻子，“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技高……高一筹……”
杜嫣闭上了眼睛，轻飘飘的身子就这样漂浮在了半空中。
小雨比杜嫣修为还差，自然也是倒了下去。幸运的是，她倒在了杜嫣的身上。
闭上眼睛的前一秒，小雨一时觉得身后的枕头好软，还有香味……
二女就这样倒在了门后。
老太太却在继续讲述着故事，她的眼眸中充满怀念的神色。
“想当年呢，俺娘也时常去很远的山头打猎。真的很远，在这里连山的影子都看不到。”
“心痛娘啊……每次她一出去打猎，我就在家刺绣，绣啊，绣啊。”
老太太仿佛陷入了回忆中的自己，手脚也一会儿指着那儿，一会摆出绣花的姿势。
“真的很好，我也喜欢上了刺绣。”老太太用手指舞动着，“刺绣啊，可以赚钱，又好玩。”
老太太说着，而她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顽皮的女孩，竟从炕上起来了。
“可是，刺绣终归是小活，挣不了几个钱。”老太太道，“而就在那年，娘病了。”
“她说她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会儿，不让俺担心……”老太太抽动抽动了鼻子，有些硬咽。
“可俺又不是小时候光着屁股跑的泥娃娃了，咋会啥都不懂？”来回走着，老太太一边走，一边说。
“俺知道，娘是病了，因为我病了。她想让我嫁人，嫁个好夫家。”
“可俺不想嫁人。”
“男人都不可信，我从小就觉得。他们嘴里没有一句真心话，不仅对着妻子藏这儿，藏那。还找个二房，三房。”
“所以俺打算自个儿过，和娘一起过。”
老太太昏暗的目光中，在这一刻冒出了一丝光芒。
“刺绣挣不了几个钱，也治不好娘的病。于是我就每天去裁缝铺子，给人家做衣裳，当长工。”
老太太说道：“张叔对我很好，有时候还留我吃饭，还不要钱。”
“我打心底就把张叔当成了亲叔。”
接下来，老太太就开始讲述起了她在张叔铺子里的一些往事。
慢慢的，老太眼中的慈祥留恋不见了，仇恨充斥了她的双眼。
“一天，一个富家公子来到了裁缝铺。”老太太道，“当时我正要打声招呼，可谁知……”
“那个禽兽居然……”
……
仇恨的红芒从老太眼里迸射而出，原本温和的房间顿时变得狼藉。
摆在桌子上的油灯噗的一声灭了，那股炒菜的香味也不见了，屋子里刮起了狂风。
叶坳在瞬间就被惊醒。
门后的二鬼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屋子里的景象。
“不好！”杜嫣大惊失色，原本就有些苍白的俏脸变得如同白纸一样。
一手护住了身后惊慌的小雨，随后冲着老太的方向打出了一股紫黑的气。
紫气击打在了老太的身上，让后者身体一顿。
呼！
原本熄灭的油灯里的灯火复燃，被吹乱的家具也重新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窗户咯吱一声关上，屋子里再次恢复了温馨。
炒菜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这次却没有了那么强烈的香味。
杜嫣二女这才松了口气。
叶坳却是身子一震，反应了过来。
“我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叶坳慒逼地摸了摸脸。
而在叶坳慒逼的时候，屋子门上的帘子被掀开，从外面走进了一个苗条的女子，正是之前老太口中的月儿。
“客，饭做好了。”女子端着一个砂锅，手臂上还撑着两盘菜，看着坐在板凳上的叶坳说道。
将菜放在桌子上，拿来了筷子和碗，喊了老太太一声。
“哎，这人呢，老了总是犯困。”老太睁开浑浊的双眼，看向叶坳，招呼道，“娃仔，来，吃饭了。”
叶坳看着桌子上的菜，砂锅揭开了盖子，浓郁的鸡汤香味从其中散发出来。
另外的两个菜是素菜，却也让人口水直流。
叶坳咽了口唾沫，好想留下来吃点啊。
心中暗道，现实却打击着叶坳弱小的心灵，只能忍痛拒绝。
“老奶奶，你看打更不仅要报时，而且还得巡逻的。”叶坳内心隐隐作痛，“这要是哪家人丢了东西，我可担不起。”
老太太一愣，笑着说道：“也是哦，看来这顿饭你是吃不上了。”
说着走向外面，拿来了一个有些朴素却完好的灯笼。
从抽屉里拿出了一节蜡烛，安在灯笼里。老太掏出火折子，打开一吹，伸进灯笼把蜡烛点燃。
“好了，娃仔。”老太把灯笼递给叶坳，说道，“既然吃不了这顿饭，蜡烛钱你就不用给了。”
叶坳没听，自顾自的掏出了一个五宝，递给老太：“老奶奶，别说这些，蜡烛钱我还是要给的。”
给了钱，叶坳心里才好受些。
老太太却不同意了，又是说这儿，又是说那儿，无奈收下了叶坳的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