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粼粼,被苍术在湖中拽出来悬在半空的嫩芽拼命挣扎,身上的水甩的到处都是。
站在石板上的枳实和秋娘难以幸免,更遑论拽着它的苍术。
苍术十分嫌弃,手臂伸直,把它提到远远的,使劲抖动。嫩芽被甩的眼冒星光,被放下地了还原地转圈。
枳实心不在焉的拂去被波及的水珠,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小家伙。
这小家伙通体浅绿,全身大小与人幼时孩童无异,唯有头顶上的嫩芽绿葱绿葱的和四肢近端着色较重。背上有一个做成小包袱的树叶子,圆滚滚的肚子伴随着动作一颤一颤的。
姑娘蹲下轻挑起嫩芽下巴,嘴角上扬,“你藏在这里做甚?难不成地下有什么好东西?”说着看了湖水一眼,意味深长。
嫩芽抖了个激灵,蹦出好几米远,警惕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甚?”
苍术好奇的揪了揪它头上的嫩芽,小家伙捂着头怒视,“你们可知这是黎所罩之地,就不怕公子寻你们吗?”
“我自是不怕的,我唤枳实。你叫什么名字啊?”枳实四两拨千斤,笑眯眯的看着他。
见小家伙不应她之前所问,心中笃定水下有猫腻。且观其外形,应是黎池山物,之前随帝上四处游历,虽听闻却未曾见过,百闻不如一见,确像东瀛的妖物河童。
此时秋娘上前几步,温声问道:“我们来此是调查这座宅子之前发生了何事,不知小仙可否告知一二?”
“就算你这么夸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家伙害羞状,小脚丫点着湖水,摸着后脑勺嗔道。
明明就很高兴好不好,苍术吐槽一番,翻了个白眼。枳实按了一下苍术的头,示意秋娘与它交谈。
方才一番话下来,自是发现小家伙与秋娘似乎有亲近之意。对待个人的语气,神态都不同。
秋娘也是这般想的,声音轻柔的询问道:“秋娘可否请教小仙尊姓大名?”
“我叫啾啾,家住京中晴街郁宅里大院子的活水湖中,家中有一姑姑尚且未嫁。”
枳实和苍术齐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好没形象,直道这啾啾着实可爱得紧。
秋娘也笑了,姑娘这一笑,柳叶眉弯弯,笑舒开了姣好的脸蛋。就像是二月的柳树伸展开了腰肢,春风徐徐,随风飘荡,在姑娘身上着实俏皮可爱。
猝不及防的全盘托出,而之后反应过来的小家伙懊恼的跺脚。抬头准备怒视套它话的秋娘示威时,啾啾恍然一见,怅然若失,竟是失了神。
直到秋娘戳了戳它,才回过神来。啾啾不确定的握住了秋娘的手,用脸颊蹭了蹭,忽而热泪盈眶。
枳实与苍术对视一眼,他们相处的日子久,有些话不用言语自能意会。
啾啾憋回眼泪,但还是红了眼睛。对着枳实认真道:“你是她们的主儿吧,郁宅之人都死了几百年了,怎的现在起了心思来了呢?”
啾啾虽是孩童模样,但也是活了几百年的妖怪了,自是明白一些人情世故的。
枳实说明来意,而啾啾对京中发生的事也略有所闻。稍加思索,便领着她们前去后院。
穿过长长的走廊,枳实她们行至后院,跨过圆圆的石门。只见一颗粗壮的藤榕树坐落在庭院内,其树叶大可遮天,而树木高可攀云。条条树须因着长年无人打理已盘落在树前的石桌上,而却未曾见枯枝败叶。
“这是郁宅秋小姐的住处,漂亮吧!”啾啾有些骄傲,它日日打扫这里,它相信姑娘一定还会回来的。
“这个秋千是姑娘最喜欢的,是我做的。”
“姑娘最爱在这里饮茶看书,因为阳光正好可以晒到这里,又不会很热。”
“从这里看去,可以看到晴街的过往来客,但又不会觉得喧闹。姑娘是最喜欢热闹的了。”
……
啾啾领着枳实等人熟门熟路的一处一处介绍,言语间的自豪,不觉甚溢。让同身为姑娘家的枳实和秋娘都被它炫耀的语气带的有些艳羡了。
“可是,姑娘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一圈走回至大树旁,啾啾的小手丫握着秋千的绳子发愣,声音渐渐低落。
一时间,枳实等人面面相觑。秋娘上前,拍拍啾啾的头,转移话题,“小仙可否告知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啾啾点点头,拽着自个儿的小嫩芽,冲着秋娘勉强的笑了笑。
枳实见啾啾还是兴致不高,估摸着也快午时了。杏眼弯弯,牵起它的手以防它对自己的本就没几根毛的枝丫再度伤害,“看这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去寻点吃的吧。”
要说这京中最好吃的莫过卤煮火烧了,这在别处可是稀罕物,被形容的此物应天上有,可想而知是有多好吃。连对美食没什么概念的苍术对它也是垂涎三尺,更遑论枳实了。
枳实早知有这等美食,本想在舒西楼可以品尝到,却未料这卤煮火烧就算在京中也是被一家垄断。
对美食异常痴迷的枳实寻了京中的百晓生,被告知方向后,枳实直奔城西。
因着秋娘和啾啾的特殊性,枳实捏了个诀将他们与苍术一起藏进了衣袖。
酒香不怕巷子深,古人不诚欺我也。
已到饭时,这会儿的人从巷子里边排到了外边,枳实不停的擦着汗,逐渐烦闷。
午时的京中最是闷热。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知知知”的叫着,叫唤声拉的又长声量又大。
趴在巷边的家养犬精神不佳,耷拉着耳朵吐着舌头散热,有好事的鸡雏轻嘬,看着像懒得理它的狗子闭目养神,不曾理会。
就在枳实想撸起袖子的时候,本来快被蒸熟的脑袋顶上忽然微凉,脚下的阴影成圆形,继而嗅到了熟悉松木香味。
微抬头,一双含笑的星眸纳入眼底,耳边传来一声,“小枳。”
麻意自左耳起,直酥到了姑娘的心里,十指好似也阵阵麻意。
枳实下意识捂住了敏感的左耳,在感受来人投来疑惑询问的眼眸后,又讪讪的放下了。
还未待枳实仔细问话,便嗅到一阵来自巷中的美食香味,姑娘低眼望去,眼神“噔”的一下亮了。
继而意识到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拉起来人的手疾走着。
夏风徐徐,给闷热的天气带来了凉爽。
知了声渐低,被骚扰的家养犬伸了个懒腰,赶走捣乱的鸡雏。肚饿的人买到了心怡的食物,迫不及待的开始品尝。
时间还在走,过往的云朵一会儿将曦和给遮住了。在季夏的日子里,只得此时伴着夏风是最凉爽的。和风似乎吹走了枳实心中的烦闷,一直吹荡起姑娘心中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