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凃呆呆地看着眼前如同传说一般的情景，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被拘走的，恐怕便是屈尚武的魂魄吧。
在被黑白无常带走前的一瞬间，方凃似乎看到，屈尚武魂魄无比痛苦的面上似乎露出了一丝解脱，口中似乎还在说着些什么。
他想起当初那声音说过的话，判官笔不弱于世间任何的兵器，如今看来，所言不虚。
即便是一流高手境界的屈尚武，在判官笔面前都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不过直到此时，方凃依旧不知道这判官笔究竟何时才能够使用，使用之时又是否有什么限制。
这一次，方凃也是实在别无他法，才冒险一试，更何况，屈尚武本就没有打算杀他。
然而日后，他所遇到的可并非都是屈尚武这样的对手，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若是真到了生死一线的关头，而判官笔却突然没了效果，方凃可就要欲哭无泪了。
“为什么不直接把判官笔的用法告诉我呢？”方凃叹息一声，不再纠结。
王羽在小楼外踟蹰许久，直到一人的出现，才终于下定决心，向着小楼内走去，
然而没走两步，王羽却刚好迎面撞上了方凃。
方凃此时正提着屈尚武没了魂魄的躯体，见到王羽，便一把将屈尚武的尸体扔给王羽，开口说道：“贼首已诛，走吧。”
数日之后，楚地与吴越交界的一座小镇上，方凃坐在一座茶楼之中，静静地听着身旁两个行商打扮的客人闲聊。
“大魏连王羽王将军都派出来了，就是不给楚人活路。楚地就屈尚武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可能撑得住？”
“嘘，此地人多眼杂，莫谈国事。”
方凃在一旁听着，看向临窗的风景，叹息一声。
王羽不愧是曾经灭楚之战的魏军统帅，不过短短数日工夫，便将楚地叛乱彻底平息。
这一次叛乱之后，楚地可以说是一蹶不振，恐怕数十年都未必能够缓过劲来。
参与到叛乱之中的楚地各方势力，不出意料地遭到了魏军的清洗，即便未曾被连根拔起，也是元气大伤。
原本方凃还打算，去自己承诺要报答的龙鹰创立的黑龙帮看看，询问下龙鹰日后准备如何。
然而当方凃来到黑龙帮的驻地之时，看到的却只有一片废墟。数以千计的黑龙帮帮众此时早已作鸟兽散，龙鹰更是不知所踪。
方凃在废墟周围徘徊了一阵，却依旧没有找到一个能够询问的人，最终只得悻悻离开。
不过以龙鹰的实力，想必不会轻易死去，等到日后相见之时，再行报答也不迟。
“没想到竟然会是范统。”此时此刻，方凃喃喃道。
他的确未曾想到，屈尚武府中，大魏的奸细竟然会是这个平日里颇为活跃的胖子。
一般的奸细都恨不得再低调一些，让所有人忘了他的存在。然而范统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屈府之中，恐怕所有人都对这个小胖子有所印象。
“只是可惜了卢清文。”方凃心中想着。
这个一直以来都称不上出众，甚至有些默默无闻的男子，在听闻楚军兵败，屈尚武身死之后便自刎而死，让方凃不禁对他高看了几分。
“不过屈尚武临死前究竟说了什么？”方凃越是想，心中的思绪便越多，如今楚地看似局势明朗，但这一场叛乱之中，还有太多方凃不解之事。
如今，屈兴楚已经葬在了汨罗江畔，与她崇拜的父亲相距不过一条江水。
入殓那日，方凃看着屈兴楚被化了淡妆，安静祥和的面容，眼角顿时便湿润了。
他原本还想着，在屈尚武兵败之后，用自己的身份保住屈兴楚，却没有想到，屈兴楚会以这样戏剧般的方式离开他。
“若有来世，愿不生于公侯家。”方凃用仅有两人的声音低声说道，他原本不信世间轮回，但见了拘走屈尚武魂魄的黑白无常，心中也不禁有了几分怀疑。
为屈兴楚立碑之时，方凃想了许久，还是缓缓刻上，爱徒屈兴楚之墓，随后在墓前，烧了一卷论语，一卷离骚。
至于熊心和项威这个两个小家伙，则被方凃托付给了项田。
项田听了这两个小家伙的身份，只是面露一丝惊讶，便答应了下来，痛快得连方凃都有些未曾反应过来。
“听说那屈尚武，最后竟是死在了方毅的儿子手上，也不知是真是假？”
“方毅，就是那个魏国的方毅？”
“没错。”
“没想到方毅一个文人，居然让儿子去习武。我听闻那屈尚武可是堪比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这么说来，方毅的儿子岂不是更强？”
听到身旁的客人谈起自己，方凃先是有些好奇，随即便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当时的屈府之中可没有多少人，那些屈尚武的仆从和家眷，看到王羽带兵前来，肯定是巴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如此一来，这两个客人如今谈论的消息又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忽然间，方凃心中灵光一闪，彼时的屈府之中，或许真的有人拥有靠近小楼的实力和胆量。说起来，那夜之后，方凃也的确没有看到过那人。
“葛云。”此时方凃心中浮现出那个帮助自己踏入明惑境的修士的名字，下一瞬，却见一个面容邋遢的男子坐到了自己的对面。
“我该叫你方凃还是余方？”葛云笑着开口问道。
他当时也随着屈尚武一起到了战场之上，夜间大魏援军到来，葛云察觉到楚军败局已定，便抽身而走，脱离了战场。
回到屈尚武府中，他自然听到了小楼处传来的动静，心生好奇，前去查看，便看到了一出难得的好戏。
“还是叫余方顺耳一些，这些天，我都快忘了自己本名叫什么了。”方凃淡淡说道。
他不怪葛云没有救屈兴楚，只怪自己实力不济。然而实际上，葛云也的确没有救屈兴楚的本事。
“没想到屈尚武隐藏得如此之深，就连本大师都看不出丝毫端倪。”葛云叹道。
他行走天下，一直都以不涉险地来约束自己，却未曾想到还是被屈尚武的伪装所骗，在一个一流高手的府邸待了一段时间。
“不知大师今日之后打算去往何处？”方凃此时问道。
葛云呵呵一笑，反问道：“我都到了此地了，你说我接下来会去何处？”
方凃点了点头，喝了口茶水，目光望向窗外，不再说话。
葛云憋不住了，没话找话道：“不知余先生如今修行得怎样了？”
“方才入了明惑境的门槛，说来此事还要多谢先生了。”方凃又把头转了回来，笑着说道。
“明惑境是修士四境之首，正是打基础的时候。”葛云说着，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下几字，“人惑，地惑，天惑，虽是一字之差，但却真的是天地之隔。”
方凃点头称是，他所修行的三才经本就是以天地人三者为根本，其中自然记载了葛云所说的这三种境界。
这三种境界代表着修士在明惑境所铸就的道基好坏，以天惑为最上等，人惑为最下等。
虽说人惑同样能够突破到无忧境界，但修行之路基本也就到头了，而唯有铸就天惑道基的修士，才可能一睹长生一境的风采。
想到此处，方凃开口问道：“如今世间可有长生境界的真人在世？”
葛云不慌不忙，也学着方凃的模样，缓缓地喝了口茶，方才答道：“自然是有的，如今第一等的修士宗派之中，哪一个没有长生境界的真人坐镇？”
“不过……”葛云顿了顿，“如今的天地已经不允许真的长生境界的真人存在，现在修士所说的长生，不过是伪长生罢了。”
葛云此时所说的这些，都是如今修士之中的隐秘，即便是一些宗派出身的修士都并不知晓。葛云也是由于他师尊的关系，才能知晓这等秘辛。
“那伪长生境界的修士，能够活多久？”方凃好不容易遇到个修士，而这修士还愿意回答自己的问题，此刻自然要抓住机会，把自己想问的都给问了。
这问题似乎难到了葛云，葛云沉吟一阵，方才开口回答。
“这我倒是不知，不过如今活得最久的修士，据说从洪荒年代起，便有人看到过他的身影，如今大概已经活了数千年了吧。”
方凃被这个数字惊到，顿时瞪大了双眼。
这个世界的奇异之处还是超乎了他的预料，一个人类居然能够存活数千年之久，这种事情即便是放在现代，依旧是天方夜谭。
至于葛云口中所说的洪荒年代，方凃倒也略有耳闻。
这个世界所指的洪荒年代，乃是人类文明诞生之前的时代，因着这个世界还没有考古的概念，世人对于洪荒年代也是知之甚少。
“好了，说得差不多了。”此时葛云站起身来，向着方凃一抱拳，“余先生，我就先行一步，若是有缘，吴越再见。”
方凃笑笑，举杯向着葛云遥遥一碰，以示送别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