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遇春将左君辅抹肩头,拢二臂,捆得便如粽子一般,招手叫过巢湖小船,同白青一同回到俞廷玉旗舰。
此时左君辅所率庐州水军,早已全部归降。俞廷玉正命人查点人数,扑灭火头,见到白青常遇春归来,不由喜上眉梢:“此次若非二位贤侄不辞辛劳,往来奔波,我巢湖岂能有此大胜?二位贤侄居功甚伟,老夫在此谢过了。”说着竟是向着白常二人拱手一揖。
白青常遇春慌忙拦住,白青道:“伯父折杀小侄了!此番事成多亏了伯父指挥有方,巢湖群雄各个用命,方有此胜!小侄兄弟不过跑腿牵线而已,岂敢居功?”
俞廷玉哈哈大笑,道:“贤侄过谦了!你来看,此番斩获数百战船,兵士过万,自巢湖立寨以来,从未有此大胜啊!”
常遇春笑道:“恭喜伯父,如今巢湖水寨实力大增,实在是可喜可贺!”
俞廷玉却道:“诶!贤侄此言差矣!”
常遇春不由一怔。
却听俞廷玉道:“巢湖水寨已不复存在,今日之胜,乃是朱将军水军之胜!老夫早已命人打点好行装,待天光放亮,咱们便去投朱将军,如何?”
白青闻言一笑:“伯父果然一言九鼎,堪为晚辈楷模,小侄佩服。既如此,不如请伯仁贤弟辛苦一趟,赶回和州,向朱将军禀报此间之事,朱将军必定要隆重迎接的,须早做准备方可。”
常遇春道:“哥哥虑事周详,小弟佩服。”又向俞廷玉道:“俞伯父,小侄先行一步,在和州恭候大驾。”
俞廷玉笑道:“如此便有劳贤侄辛苦一遭了。”
常遇春拱手与二人作别。
俞廷玉派人用船将常遇春送到渡口,常遇春到连升客栈寻到李文忠时,已然天光大亮。
李文忠早已洗漱完毕,正与张三李四议论巢湖之事,忽见常遇春只身前来,忙迎上问道:“伯仁先生,怎地雨辰先生未来?昨日双方大战,巢湖胜负如何?”
常遇春此时心情大好,见他问得急切,有意逗弄于他,便收敛神色,道:“你猜猜看,究竟谁胜谁负。”
李文忠呵呵笑道:“这个不用猜,必然是巢湖胜了,可对?”
常遇春大为惊讶,诧异道:“大战告胜亦不过寅初时分,文忠老弟足不出户,如何得知?”
李文忠笑道:“在下不知。不过舅舅曾教导在下,行军打仗,重在判断敌情,战场纷乱,兵凶战危,瞬息万变,唯有详察微末,方能把握敌人虚实。”
常遇春颇为意外,以为他只是随意猜测,未承想他居然还有道理在里面,顿时颇有兴致,示意他往下讲。
李文忠续道:“方才先生甫一进门,眼角眉梢透着喜色,足见事情进展顺利;伯仁与雨辰先生平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今日却是伯仁先生独行,由此可见,二位先生有非常重要之事,不得已才分开,如今能令二位分开的事情,莫过于巢湖水军来归之事,如此说来,伯仁先生是去和州送信,雨辰先生么,自然是要陪伴巢湖众人一同前往和州。综合来看,巢湖必然已胜!”
常遇春闻言点头,赞叹道:“文忠老弟,心思如此周密,前途不可限量啊!”
李文忠笑着摆手道:“先生谬赞了!在下初学乍练,班门弄斧而已。请先生略事休息,在下早已备好马匹,待先生稍解辛劳,咱们再上路不迟。”
常遇春却道:“不必。临行之时巢湖老寨主说得清楚,天亮之后,便要率众往和州去了,我等须尽快禀报朱将军,以便妥善安排迎接事宜,此乃紧急军情,万万不可延误。”
李文忠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便即刻起程吧。”
常遇春点头,四人会了账,出门上马,如飞而去。
却说白青陪着俞廷玉,到天色亮时,小哨来报,此次俘获大船二百,各色小船五百余,兵士万二。
白青听了暗暗咋舌:“未曾想,仅仅是一战,斩获如此丰富!”
俞廷玉叹息一声,道:“这战场便如赌场,战征便如赌博,又哪里知道输赢?双方以命相搏,赢了固然欢喜,输了的却往往变本加厉,直至输得一无所有,方会罢休。”
白青道:“伯父是担心左君弼再来?”
俞廷玉道:“此番我等大胜,得其战船兵士如此之众,使左君弼元气大伤,左氏小儿既便想要报复,也要等到元气恢复方可。另外,我们还有左君辅在手,谅那左氏小儿也不敢撒野。”
白青道:“既然如此,伯父担心甚么?”
俞廷玉道:“我等此番投奔朱元璋,使之水陆俱全,便如虎添翼一般。因此我等必然受其重用。”
白青笑道:“这难道不是甚好么?”
俞廷玉叹道:“唉。朱元璋素怀大志,此番获我水军相助,必然要大展拳脚,攻城掠地,逐鹿天下,想来我等如巢湖一般安逸的日子,今后再也难得了,恐怕只剩下征战厮杀,想来着实令人厌倦啊!”
白青闻言点头,道:“伯父此言差矣!当此乱世,群雄相争,有何处是净土?又有谁人可置身事外?困守一隅只能图一时之安乐,若想后顾无忧,便要发展壮大,弱肉强食,素来如此啊!”
俞廷玉忽地自嘲一笑,道:“贤侄啊!伯父是真的老啦!已然丧失了那份年轻时的雄心壮志啦!贤侄说得极是,此乃弱肉强食的世道,若想生存,便只有吞食别人强大自身,否则便只能沦为鱼肉!”
俞廷玉忽地想到,此前小明王,徐寿辉等人的拉拢,又想到庐州左君弼屡次来犯,顿觉十分疲累,向着白青道:“待到了和州,大事已了,老夫欲往山西一行,去与你师傅盘桓相聚,每日煮茶谈天,才是老年人当为之事啊。”
白青听他忽地说起师傅,不由心中亦是十分挂念,便道:“此间事了之后,小侄陪伯父回徐家庄看望师傅。小侄离开日久,心中亦是十分挂念。”
二人谈谈说说,众军早已收拾妥当,俞廷玉便传令船队向和州进发。
巢湖至和州,不过二百余里,大船顺风而下,申初时分,舰队便至历水。俞廷玉传令,舰船收帆下锚,各结水寨。
俞廷玉正传令,忽见一条飞鱼舟如飞而来,上面两人,其中一人正是常遇春,另外一人,虽不识得,却令人过目难忘,只因其长得……十分……特别,高额细眼,凹鼻阔唇,耳虽小廓却厚,颊虽突而颏硕,身长而背弓,腿长而膝弯,腰粗而肩窄,手阔而指细,行动如虾在水!
俞廷玉看得暗暗纳罕,正自琢磨此人怎地如此异象,便听常遇春道:“俞老伯父,朱将军亲自来迎接诸位英雄啦!这位便是朱将军了。”
小舟靠上大船,俞廷玉忙命人放下舷梯,自率俞寥众兄弟在梯口相迎。
只见朱元璋弃了小舟,迈步踏上舷梯,紧走几步,便已登上大船,常遇春在后相随而上。
白青见朱元璋上得船来,忙将众人向他引见,众人纷纷施礼相见。
朱元璋道:“在下久慕各位大名,期盼与诸位相聚,把酒言欢,今日终于如愿,幸何如之!”
俞廷玉拱手道:“我等草莽出身,久仰朱将军仁义之名,早想投奔,奈何俗务缠身,到今日方能成行,还望将军莫怪!”
朱元璋笑道:“哪里哪里!今日诸位到此,正是适逢其会!走走走,咱家早已备好酒宴,咱们畅饮高论,一醉方休!”
俞廷玉道:“主公且慢,我等还有一份薄礼相送。”
朱元璋笑道:“哦?俞公出手,必然非同一般。不知是何礼物啊?”
俞廷玉笑道:“主公请看。”说着便命人将左君辅带到。
朱元璋有些不解,向俞廷玉道:“俞公,这是何人?”
俞廷玉笑道:“此人乃是庐州将军左君弼胞弟,左君辅,此人昨日送来五百战船,万二兵士,老夫借花献佛,转赠主公,望主公笑纳。”
朱元璋闻言大喜,笑道:“哎呀呀!俞公这份大礼果然非同小可!单是这左君辅,便足以抵得过这战船五百,万二士兵!”
俞廷玉笑道:“这左君辅如何处置,还请主公发落。”
朱元璋沉吟半晌,方道:“杀之太过浪费,若是用他向左君弼换些东西倒也未偿不可,不过嘛,最好是请这位左将军暂且客居于此,三国时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咱家不妨效效仿一下古人,来他个挟君辅以制君弼!俞公以为如何?”
俞廷玉闻言哈哈大笑,拱手道:“老夫素闻主公智勇双全,犹善谋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有这左君辅在此为质,谅那左君弼黄口小儿,怎敢轻举枉动。”
朱元璋笑道:“正是如此。俞公,诸位,请移步,咱们入座详谈。”
众人纷纷应是,于是弃舟登岸。岸上早就备好马匹,并有徐达汤和邓愈冯胜等淮西二十四将在岸边相候,见巢湖群雄毕至,众人心中无不欢喜,纷纷上前,朱元璋与众人一一引见,之后便一同步入帅府,欢聚畅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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