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苦笑,连连叹息道:“虽然如此,这付出的代价也着实太大了。此番惨败,教训尤为深刻,从此之后,无论如何,再也不能受制于人,否则今日的惨祸势必重现。”
白青点头,道:“大帅所言甚是。如今新败,士气低落,不宜再战,暂回和州,休养生息,待军队恢复战力,便可卷土重来。”
朱元璋目光再次望向集庆,此时天光将明,远处的集庆城逐渐露出巍峨的面容!朱元璋的目光逐渐变得坚毅,他猛地长长吸了一口气,清晨的江风带着丝丝腥气,格外清冽,令人顿觉精神焕发。
朱元璋用不容质疑的口吻,道:“集庆,你是我朱元璋的,谁也不能将你从我手中夺走!我一定会回来的!”江风吹拂,朱元璋的猩红披风飒飒有声,朝阳初起,金色晨曦映照之下,朱元璋的身影仿佛铁铸一般,高大伟岸,坚不可摧!
回到和州后,朱元璋立刻传令,召集所有将军及谋士,帅府会议!
一炷香后,帅府大堂已然坐满了文臣武将。昨晚进攻失利,将领们一片默然,就连一向极爱拌嘴的胡大海与周德兴也都闭口无言而坐,大堂上,气氛沉重压抑。
帅位上的朱元璋,目光如刀,扫视众人,忽地,他面带笑容,开口道:“怎么都不说话?昨夜之事都在咱的预料之中,算不得甚么!咱们虽然损兵折将,却也探明了集庆虚实,下次再攻,必然能克!”
朱元璋言罢,再看向众人,见众将面色虽缓,却仍然各自坐定,不发一言,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不过也仅是一闪即逝。
朱元璋深知,在坐众人皆是军中好手,深通战阵之道,此番如此惨败,又岂是区区几句话便能化开心结的?正要开口再说些甚么,忽见一个人站了起来。
这是一个中年人,四十来岁,身材高大,一身淡青色书生装,头戴峨冠,手持折扇,五绺须髯飘洒前襟,面相温文尔雅。此人名叫李善长,字百室,濠州定远人,朱元璋攻克滁州时主动来投奔。
朱元璋开始时并未在意此人,只是看他字写得好,便让他掌管文案诸事。李善长并未因不受重视而离去。他是一个料事如神的人,这当然绝非乱蒙撞大运,李善长靠的是自己的分析。
李善长通晓法家学说,颇有智谋才干,能够根据自己掌握的资源作出合理的调配,这极大地锻炼了他的逻辑思维分析能力。
朱元璋占据滁州后,李善长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认定,以朱元璋的性格和能力,将来必然能够平定天下,成就一番大业,便义无反顾地追随朱元璋左右。
郭子兴十分欣赏李善长的才干,曾经亲自邀请他到自己麾下任军师,却被李善长坚决拒绝了,朱元璋得知此事后,对李善长格外任信。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李善长的才能渐渐体现出来。他不但能帮朱元璋出谋划策,还有很强的管理能力,于是朱元璋便任命李善长为帅府都事,总管军队一切物资采购调配供应。
朱元璋占据和州之初,兵缺将寡,便决定攻打鸡笼山寨,和州只留下少量兵力由李善长率领。朱元璋走后,元军果然趁机来攻。李善长得到消息,率领那少量兵力半路埋伏,居然就打败了元军。自那之后,李善长智勇之名日盛,受到众将信服。
此时,朱元璋见李善长起身,知道他有话说,心中顿觉轻松。这李善长在众将心中颇有威信,平日谁有言语矛盾之事,只须李善长到了,便可一言而解。
李善长向朱元璋拱手施礼,又看向众人,沉稳开口,道:“诸位,方才大帅之言,切中要害,说得极是。”
“此番攻击受挫,并非是军士不肯用命,亦非诸将贻误战机,实乃是郭张二帅指挥失当,才有此败。”
“郭天叙刚愎自用,腹无良谋,仓促出兵,遭受挫折便手足无措,以致兵败身死,实在是自取其祸,怨不得旁人。”
“张天佑不过一勇匹夫,仗着与老帅襟带之情,苟且至今,竟然不知天高地厚,枉自学人带兵,此二人之败,早在预料之中,大帅与老夫亦有所准备,故而此战虽败,损失却并不大。”
“老夫已然查明,郭天叙所率五百战船,三十余条被火炮击沉,七十余条虽然受损,却已抢回,其余毫发未伤,依此看来,损失并不大。”
“只是张天佑率领两万人遭伏,全军覆没,乃是此战最大损失。不过,老夫已有补充兵源之策,相信不过半月,此战折损之兵士便可补足。”
周德兴平日与李善长相处甚好,此时也起身言道:“李先生所言甚是,咱家昨夜与李先生谈了半夜,尚未来得及禀报大帅,此事若成,不但损失得以弥补,只怕还有富余。”
周德兴素有“半仙”之名,诸将又都是同乡,相互之间十分熟稔,此刻见他说话,堂中气氛逐渐活跃。
胡大海揶揄他道:“莫非是你周半仙掐指一算,便知哪里有兵正等你招?”
众将轰笑,连朱元璋也笑了,顺着胡大海的话,玩笑道:“通甫老哥这般说,周半仙,你便当场替他掐算一卦,看看胡大嫂今日准不准他进门!”
胡大海被揭了短,面红耳赤,兀自在那里辩道:“只要你等不害老胡,咱老胡自然进得去门!”
众将又笑闹了一会,朱元璋见众人心中阴霾尽去,方正色道:“此番失利,教训深刻,军中士气低落,各位都是老行伍,大家各施手段,务必尽快使军中士气恢复,更要抓紧操练,尤其是水战之法,我等须多向俞老前辈请教,待练兵有成之日,便是攻打集庆之时!”
众将齐齐起身,抱拳拱手,轰然应是。朱元璋命众将各自散去,却将李善长并白青常遇春留下奉茶。
朱元璋啜了一口热茶,顿觉精神好了不少,向李善长道:“百室公,刚才所言,不知是真是假?”
李善长道:“大帅是问兵源之事?”
朱元璋手抚额头,长出口气,道:“郭天叙这个草包,一个溲主意便丧送了三万军兵,实在是该死!”
李善长笑道:“大帅无须烦恼。郭天叙愚不可及,自丧其命,正好方便咱们行事。眼下当务之急有三,一是要借郭张二人之死,使大帅稳坐这帅位之上。在下已然写了一份奏折,请大帅过目。”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半熟宣纸,双手呈给朱元璋。朱元璋看了十分满意,点头赞道:“不愧是百室先生,这话说得,定然叫那亳州的小皇帝无话可说!”
李善长道:“今后没了小皇帝製肘,以大帅之能,只要时机一到,便可乘势而起!”
朱元璋笑道:“多亏百室先生辛苦经营,否则元璋焉有今日?”说着深施一礼。
李善长忙止住他,逊谢一会,续道:“方才在下说,当务之急有三,这其二,便是兵源了。”
朱元璋正为此事头痛不已,道:“这和州地小民少,先前数次招兵,本地已无兵源,不知先生有何良策?”
白青常遇春乃是首次与会军事,哪里插得上口?只是在一旁吃茶坐听。
李善长见问,便看向白常二人,笑道:“这兵源么,便是雨辰伯仁二位带来的。”
见朱元璋三人不解其意,李善长道:“之前雨辰伯仁巢湖劝俞寥众将来归,不是还有一个左君辅么?”
朱元璋忽地想起,的确,当时巢湖众将来归,俞廷玉说有大礼相送,便是这左君辅了。由于其兄左君弼独占庐州,拥兵数万,朱元璋当时想到这左君弼桀骜难驯,便留下左君辅为质。只是,以一个左君辅,想要左君弼率众来投,只怕不易。
朱元璋将心中疑虑和盘托出。
李善长道:“在下这些天来,一直关注庐州左君弼,也曾审问过左君辅几次,据左君辅说,他们教中不合,数次争斗,左君弼已有投奔张士诚之意。庐州探子最近传来消息,说是江州张士诚派人到庐州,与左君弼接洽,在下以为,左君弼极为可能投奔张士诚,倘若如此,于我等便十分不利。”
朱元璋深以为然。张士诚坐拥数州之地,兵多将广,物盛财丰,本就是强大敌手,倘若再加上左君弼这一精良水军,只怕自己等不到占领集庆,便会被他们扼杀在这贫穷的小城和州!绝不能让他们联手!
可是有甚么办法阻止呢?己方新败,士气低落,倘若再攻庐州,胜负难料。此外,还有甚么办法么?
朱元璋看向李善长,目光灼灼。
李善长看向白青常遇春,笑道:“此番就着落在二位身上了。”
白青常遇春不解,白青道:“恕在下愚顿。我兄弟二人不过一介武夫,单打独斗尚可勉强支撑,可这军中万马千军之事,确实不知如何应对,还请百室先生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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