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城,我们终于到了……”拍打着僵硬的身体,付红玉抱怨道:“真是骑马骑够了,一生都不想在骑马了。”
不光是她,云羽也是皱着小脸,起码这种枯燥且无法修炼的行为,对于女人来说太过痛苦,还不如让她御气飞行,哪怕飞一段休息一会都好。
“呵呵,实在是骑累了,不如大家走一段吧,让马也休息一下,还要再骑一段呢。”
“还骑!云羽姐能不能换个方式啊,小女子真的太难受了。”不行了,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只怕还没遇到危险,就先被骑马给难受死。
自从那晚知道事情严重性后,除了被故意隐瞒的付红玉,所有人你都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加快进程马不停蹄了正正两天,不要说女子们,就连张城安这种精壮的男子都撑不出,反倒是云殇老神在在的很安逸,毕竟年岁大经历得多。
远处也许还看不真切,但当到达面前时,那高达二十几米的城墙,仿若连阳光都能挡在外围,东云城来的土包子们就有点晕眩了。
“好高!怎么会这么高啊!这到底是用来防什么的!”率先发出震惊的正是五大三粗的张城安。
付红玉叹道:“这城墙是在是太高了,若我们没有达到“劫修”,这种城墙是说什么也上不去的。”
云殇倒是颇感自豪,“黎阳城,毕竟是我阳云宗庇佑下的城池,你们现在还只是看到外面,里面的景色,绝非东云城能比啊。”
付红玉满脸兴奋,激动的叫道:“那我们快进城吧,我都等不及了。”
黎阳城外分东西南北门,每栋城门高四米,宽一米,采用黑矿这等天然矿石做基础,造价极其昂贵,一般情况向下,黑矿是各大仙修作为武器拿来提炼用,能像黎阳城这么奢侈的城防,绝不多见。
城门内外熙熙攘攘的过往行人,都要到两边缴费才能出入,两张桌子对面而立,周围士兵环绕,不远处立着一块牌子,“出入,十铜。”
云羽牵着马从腰间拿出青云玉,递给门守。那人头都不抬,接过玉佩下意识扔进须弥盒,说了一声:“过。”
等了半天不见人动,那门守才抬头。看到一张完美无瑕的笑脸,前一面还在下意识想这女人可生的真好看,后一秒就背脊发凉,这可是黎阳城,数百万人来人往并非没有美女,可这一行六人,除了她与老头,腰间都挂着兵刃,这身份呼之欲出。
看着自己胆大妄为的长官,士兵们痛苦不已,他们可是看着美女拿出青云玉递给长官,没想到自家长官看都不看就扔进钱盒,想笑又不敢出声,可把他们憋坏了。收钱官连忙站起略带犹豫的问道:“您几位……可是仙宗的……仙人?”
接过云殇递过来的玉佩,在他面前晃悠两下,云羽用她那精美绝伦的笑容回应道:“你……说……呢?”听到云羽后槽牙吱吱作响,收钱官只感觉自己的脑袋也跟着嗡嗡做响,急的都快跪下了。
虽说哪有皇朝政令,仙人也不能随意杀人,可收拾自己一个小小的收钱官那可是绰绰有余。哭丧着脸回道:“仙子啊,这……这须弥盒在小人手中,那是只能进不能出,要不……您高抬贵手,亲自拿出来?”
算了,别被一个小角色毁了心情,云羽板着一张脸伸手从钱盒中拿出自己的玉佩,抬脚就走。后面的收钱官拼命道谢,谢天谢地,自己这颗脑袋算是保住了。
城墙宽度足有五米,走动时还没有些许感觉,从外看来也是毫无异常,可踏进城内那一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感受到不同的玄气波动,仿若穿过一层薄膜般。这感觉平民几乎没有反应,只觉眼前一花就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景色。
可对一行六人而言,穿过薄膜那一刻,就仿佛被人从上到下巡查一遍,感觉四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紧自己。
刚踏入城内,东云城的土包子们就被眼前的景色惊得目瞪口呆。
宽阔洁净的大道上人潮涌动,平民衣着鲜丽,修者腰挎兵刃,更有甚者身背巨斧行走其中。城中不时走过巡逻兵士,身姿高大,纪律严明,与门前所见极为不同。
最北方,连绵不断的山脉高耸入云,矗立着数百层峦叠嶂的府邸,偶尔飞过几道身影,拖着明亮的玄气轨迹,私彩斑斓,如梦似幻。
土包子们牵着马,风尘仆仆的身形与周围的光鲜亮丽格格不入。原本兴奋的付红玉,连忙恢复那温柔恬静的少女模样,张城安双手快速理顺自己的一头板寸,紧紧身上衣衫昂头挺胸,就连付云潇都略显装腔作势的拍打身上并不存在的浮土,暗中检查自己身上不适之处。
倒是一声玄装的付无闻撇撇嘴,看着另外三个土包子的反应深感无语。是不是土包子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好吗,整日端着累不累啊。
云氏祖孙一进城门就开始四处张望,按理说他们进程那一刻就该有人接应才对,这都有一会儿了,怎么接应的人还没到。
“大姐!我来晚了!”远处一身蓝色绣云的少女,拖着明亮的绿色玄气轨迹急速飞来。周边行人也被空中传来的娇呼引得频频回首,待看明落点才知,远处这几个风尘仆仆的土包子竟是阳云宗人。
少女一头冲进云羽怀中,兴奋道:“大姐,云柳都快想死你了,你怎么才回来啊。”
云羽抱着自家三妹青涩的娇躯,同样兴奋异常,“哇,小柳儿五年不见了,你都会御空而行了,不愧是我妹妹。”
年仅十七的云柳双目通红,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家大姐,怨声载道:“大姐偏心,这五年来就给二姐写信,小妹我是日日盼夜夜盼期望大姐能给人家写封信,你就不给我写,哼!”
云羽被说的哭笑不得,看着眼前长大成人的三妹,目中含泪,“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粘人,快,姐姐给你介绍一下。这三位是云殇爷爷与我的记名弟子,付云潇、付无闻、付红玉。”
一指黢黑的张城安,“这是我收的开山弟子,以后你就是他的师叔了,要拿出师叔的样子来。”
发现周围的陌生人都在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原本因思念亲人的激动面容,突然变得更加兴奋起来,“哦,你……你们辛苦了,我是云羽姐姐的妹妹,我叫云柳,内门一百三十七。”
一指付家三兄妹,“你们叫我师姐就好了,至于你嘛……”看着黢黑憨厚的张城安,“你要叫师叔哦。”
付家兄妹连忙行礼道:“师姐。”然后一群人幸灾乐祸的看向张城安,张城安原本就对女性很羞涩,尤其是面对一个与师傅如此相似的少女,结结巴巴半天才完整的喊一声。“师……师……师……师……叔……”
修道宗门内最不缺的便是吸天地玄气淬炼自身的俊男美女,但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少年满脸涨红,口齿不清的叫自己师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笑盈盈的回道:“乖~以后跟师叔混咯,师叔会罩着你的。”
看着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云柳越发觉得大姐这个徒弟真可爱。还没想完就被一只苍老的手揪住耳朵,“你是看不到我老人家了?”
云殇骑在马上,伸手揪住,就算云柳身材比起付红玉来说还要高挑一些,也不会那么高啊,直接被揪的双脚离地。飘在半空张牙舞爪痛呼道:“爷爷,爷爷,我错了,小柳不敢了,疼疼疼。”
“哼!”气呼呼的扔下去,我把你从小养到大,这才走了几天你就把我这老骨头忘得一干二净,算我白疼你了。越想越气,干脆一拍马屁,溜溜的走了。
“爷爷,爷爷,你别生气啊~”眼见小老头气冲冲的越走越远,云柳哭丧着脸对云羽说:“姐姐,爷爷也太小气了吧。”
捏捏妹妹的小脸,“行了,小淘气,我们快回宗门吧,去完了几位长老要生气了。”双眼闪过一丝精光。
敏锐的云柳接到信号,讪讪的说道:“那好吧,我们先回宗门。”
……
黎阳城北部山脉,这里周身常年被玄气笼罩,配上不时飞过的身影,仿若仙境一般。
东云城四兄弟站在山脚,凝望着远处矗立的层峦叠嶂内心复杂。这里,就是他们接下来人生的希望,汝嫣云的身体、自家父母的期望、这万千世界的精彩都要从这里展开。
这不是他们的终点,而是新的起点。
远处台阶上,云殇、云羽、云柳,正在那里看着他们迈出人最重要的一步,当他们踏入阳云山的那一刻,周天的庞大玄气会冲击他们纤细的脉络。那种感觉绝非东云城这种玄气稀薄的地区所能比拟,每位弟子都要用最短的时间掌握玄气的流动,适应玄气的磅礴,多得是因为踏出这一步而气绝身亡的弟子。
只有真正跨过这一步,走到他们脚下的台阶,才算是真正舍弃凡途,逆天而行。
四人相互望去,眼中流露出截然不同的神色,却异常坚定。
这五年来,为的不就是这一步。
抬脚前跨,重重落下。
踏下去的那一刻,四人纷纷身体僵硬,那种感觉就仿佛突然被放进波涛汹涌的海水中,身躯宛若绿叶般漂浮其中,无法挣扎,无法呼吸。
体内玄气与外界碰撞的那一刻,付红玉身躯泛红,抖若筛糠。作为女性,她有这先天的劣势与优势。早年遭逢大难,即便后期如何滋补,身躯太过纤弱,但也得益于此,玄气在体内流动顺畅,她现在只需掌握流向,顺气而行便可。
一旁的张城安,身躯壮硕,经脉纤细,运转费力,但好在对玄气压身有天然抗性。外受压力,内顺流向,当他掌握那一刻实力必定会更上一层。
付云潇看着面前流动的玄气,伸手触摸,明明是空无一片,他却感受到了玄气的流动和内心的颤动。他自幼便于玄气相伴,对玄气流转无比亲切,周边的玄气与其说是在冲击,不如说是在抚摸,在为他的到来而欢欣雀跃。
就这样,他在一人诧异、二人了然的表情中登上台阶,毫无压力。
可等他转头望去,却面色凝重。付红玉明显已经掌握玄气流动,正随着他的脚步缓缓走来。张城安爱死了这种玄气浓郁的地方,兴奋的挥舞双手。
只有付无闻……仿佛身陷漩涡,无法自拔。
……
漆黑的空间里,身躯被四面八方的压力冲刷着,体内经脉却宛若有层层屏障般阻碍着玄气的流动。
握紧双拳,体内玄气伸出细丝想拉扯空气中存在的浓厚玄气。
为什么!为什么不过来!
无论他使出多少玄气,两者却始终泾渭分明,他眼前明明能看到玄气的流动,能看到它们的波纹,可就是抓不住,更不要说纳入体内。
一遍又一遍的尝试,他把能做的全都做了,可就是无法抓住那飘过的丝丝玄气。
绝望冲刷着内心的每个角落,他会死吗?
他不会,玄气甚至排斥进入他的体内,留给他的只有压力,可那种压力却诡异无比。
他就是海中的神明,只要感受到他的气息,周围的海水就会为他让开道路。
若是天地间的自然玄气不能入身……他便只能靠自我修炼拼命积攒这可怜的玄气。
他积攒的玄气消耗后只能缓慢修炼,却不能吸取自然玄气为己用,这样的他与人交手往往只要一招,就会同废物般任人宰割。
我不甘心!
苍天!我在世间炼狱摸爬滚打三年,我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死去!
苍天!是你一手把我从死亡深渊拉回来的!
苍天!是你给我机会让我重头开始!
苍天!是你把我心中的怨恨勾起,又给了我希望!
苍天!你如今把这副难堪的姿态摆在我得面前是什么意思!
……是为了嘲笑我吗!
……我偏不!
你不给我大道!那我就自己找!
你不给我希望!那我自己创造!
你不给我修炼!我偏要逆天而行!
总有一日!你压不住我……
一丝丝光芒从黑暗的照耀出来,付无闻睁开双眼。
看着台阶上紧张的重任人,那种仰望感让他觉得,他们就像天上神明,无法高攀。身后的街道上,无数双眼睛紧盯背后,嘲讽、讥笑的细语,如同在耳边诉说般清晰明亮。
深吸一口气,让久经安逸的大脑重新运转,这一刻他仿佛回到那一天,那个凄厉的雨夜,他就如现在这般,漠视着眼前的废墟。
早已没有什么可失去的,现在的他,身在地狱,尤未醒来。
是啊,这世界对他而言,从来都是地狱。
重新抬起沉重的脚步,付无闻踏上台阶。
再次来到黑暗的世界里,周边回荡着玄气的轨迹,付无闻没有在白费力气。
他回想起云羽教过他的每一招,每一式。
云羽早在五年前就曾说过,他虽能修道,却天赋奇低,此生不可能入道成圣。
他不在乎,他要的只是一份希望,一份支撑他活下去的力量。
火焰,不是;疾风,不是;万木,不是;山岩,不是;若水,不是;雷霆,不是;空气,不是;蛊毒,不是;鲜血,不是;震荡,不是;时间,不是;空间,不是。
他就站在山脚,运用自己所知的所有招式,拼命转化着经脉中薄弱的玄气。
拿出小刀,割向手腕,拿出毒药,张嘴服下,屏气呼吸,默数时间,双拳挥舞,手臂抱圆。
他把能试的都试了,不该试的也试了。
张开双眼,看着台阶上关切的目光,恐惧一点点占据他的心神。
咬咬牙,他还是勇敢的走上去,果然如他所想一般,所有的自然玄气都会避开他,如今的他体内空虚无比,一丝玄气都不剩,可他不甘心。
就算没有玄气怎样,大不了我付无闻练一辈子肉身。
站上台阶,妹妹冲进怀中,身体因为害怕、喜悦而颤抖不已。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哥哥没有如同往常那般抱紧自己。
付无闻终究还是上来了,没有一丝玄气愿意进入他的身体,这一刻,他仿佛被世界所排斥,他能修行,却连天地之气都无法运用,他的心终究还是冰冷了下来。
……
突然!
一丝玄气随流飘动,进入身躯。
付无闻觉得身体一麻,连忙推开付红玉,检查自身。
……虽然极其微弱,可一点紫红色玄气,确实在身体里静静流转。
这是什么,什么玄气,他小心翼翼的调动那丝玄气。
就在他碰触到的那一刻。
天地间无数玄气化作紫红色,疯狂的涌入体内。
他的身体被麻痹,被禁锢,可那疯狂涌入的玄气却让他激动地仰天长啸。
“苍天!你不是要绝我吗!来啊!”
天地间色泽大变,黎阳城的上空变为紫红色一片,恍若末日光景般照射大地。
蓬勃汹涌的紫红色玄气,就像找到了最合适的容器一般,疯狂的涌入体内。
足足一刻钟,历阳城内所有人都看着那些紫红色的光芒一点点落进山脉,消失不见。
当紫红色的天地消失,温暖的阳光铺满大地,所有人都恍若隔日。
当身躯能够动弹的那一刻,云羽脱口而出,“这么强大的自然玄气,居然连我都动弹不得,无闻!你没事吧……”
‘噼啪’,‘刺啦’。
付无闻站在那里看向双手,上面不时跳跃过紫红色的闪电,周身的地面因为磅礴的玄气而塌陷下来,宛若蛛网般向外扩散。
因为激动,付无闻那双独眼里血丝弥漫,脸颊上那道深邃入骨的伤疤已然裂开,那只早已紧闭的瞎眼,仿佛留着愤怒的血泪,控制不住激动而上扬的嘴角,似喜悦,似疯狂,满头黑发因玄气暴躁而随风飞舞,一身玄装配上身体不时跳过的紫红色闪电。
这一刻,他就像是从地狱归来的亡者。
看着眼前惊恐的妹妹,付无闻的神经在一点点消散,“小鱼……”身体缓缓前倾。
在他意识的最后一刻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哥!”
远处山峰上,五彩斑斓的身影飘射而出。
其中夹杂着一抹紫红色,璀璨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