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岐花花海已经又重新长出来了,浓烈的花香充斥着城墙外的每一处空气和墙砖上。替代玄守城的鬼女全贞正在门口接迎远道而来的魂魄们,她接受这份新的工作还不久,但是这一点也不难,看着千奇百怪的人类疲惫的样子也甚是有趣的。但是刚刚走神了一小会,再当她抬眼一看时,却发现门口黑压压地突然出现了一群魔界的人。
经历过前段时间的动乱的她恍惚间还好像看见了人群中一个魔仿佛就要立即抬手攻击不远处的鬼使们,就赶紧向城内的人们发出警告。但幸好当时新察官正好在距离城门岛很近的地方,她看清楚城墙下的情况就看明白了,并不是全贞想的那样。
她亲自在城墙上喊住了鬼女,并且将那一众魔物束缚住,一同带进了鬼城内。这才让险些又起风波的城墙内外安定了下来。
经过察官的调查和询问,她才知道这些人来这里其实并没有什么目的。原来这些魔都是那些原本不是从魔界中诞生的,只是由于各种解不开的心结与执念堕下魔界的。
而这几日不知为何,不断地有魔物突然心胸廓然开朗,那些一切的曾经的过往都在他们心中变成了真正的曾经,而不是困扰他们的毒刺一般的伤痛,于是他们就虽然还保持着魔物的外形,但是心中却已经不愿意待在魔界那黑暗、混乱、肮脏的地方了,鬼界自然就成了他们投靠的地方。
风波虽然是一场虚惊,但是怎么处理这些人呢?
鬼城里的那些闲下来的妖怪们或是那些原本就挺喜欢凑热闹或是管闲事的老妖怪们最近常常凑在一起商量这个与他们其实关系并不大的问题。有的人说就让他们魂归魂、妖归妖,堕魔之前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去。当然也有的在魔物侵袭之前失去不少朋友的妖怪们认定他们也必须立即将他们直接处决,他们甚至顺势回忆了一番鬼城中的八百多种刑罚,也已经想好了应该将他们先送去哪里,再去哪里油烹……
地狱方面自然没有什么回应的,他们在这里闹得再凶,再是激昂澎湃,而他们自己本质上和那些恍恍惚惚地来到这里的魔物们没有区别——他们不过也是一群罪犯,哪里有什么发言权。仔细想想,这里毕竟是地狱,地狱中除了鬼使、鬼尊们,哪里有受罚之人决定它们的狱友的未来的道理。
所以,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很快就渐渐平息,直至所有人都忘记了这回事时,鬼城中几乎每一座小岛上都出现了一小群新的店主,他们乍一看和别的妖怪们都一样,只是看起来似乎更接近人类,没有奇怪的肤色和皮肤纹理,身高和嘴鼻的模样也更端正。不过,他们的背上都有一个奇怪的图案,像是用烙铁烫上去的,但是其图案看来有些过于精致了,每一个卷曲的位置都十分的圆滑,并不像受烙刑的人身上的那种那么狰狞、坑坑洼洼的样子,那图案虽然奇怪,但是并不算是丑陋,甚至那种乱七八糟地颜色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所以最近总能看见从来没有出现的场景,譬如两个鬼使压着一个来到了街尾的一间陶艺馆,告诉她一些基本的事情后,将她手中的绳子解开后,两个鬼使就放心的走了,遇见街对面的另一小对鬼使就一同往街头走去。
他们也发现了,这些魔物甚至比大部分的亡魂都要听话的,尤其是女子,她们似乎已经被魔界的魔息磨平了许多原本的情绪,这些都导致她们如今比一般的精怪亡魂都要更加温良,那些外面的人就更加认不出他们了。
魔界的这些难民终于在鬼城中安定下来,他们的刑期不知道是多长,不知道未来会不会重新回到人界或是他们原本生活的地方,但是他们永远记得罚官和他们说的:“失足之人,先行汤刑剥其魔身,在按罪行轻重发入鬼城渡客,直到知晓自己的错处。”
于是他们开始了全新的未知的时光,而他们离开后的魔界也仿佛恢复了它原来的样子——死寂却暗潮汹涌、黑暗越魔物攒动不息。寒光和罚官来到这里时,和他还是启方的时候一样,没有光亮,没有生气,更没有一丝能让人感到安心的气氛,来到这里的人好像心中随时都准备着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来这里做什么?”寒光看他似乎一点都没有那种觉得恶心、烦闷的感觉,平静地走在魔界的土地上时,忍不住开口发问。
“再忍忍,一会儿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启方回头看见了她紧皱的眉毛,才想起来她此刻的状态确实不能受得住魔界这些魔息。
两人加快了步伐,往魔界的深处走去,周围实在一点光亮都没有,但是启方却看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熟悉还是他用了什么技法,能够看见他们要走的路一样,没有丝毫犹豫和停滞。但是越往魔界深处走去时,寒光的视野就越接近一个盲人,她不得不靠近身边的正在专心行走的人。
启方也感觉到了她并没有实体的触碰,她冰凉的手透过他的衣袍,却没有传达到他的皮肤上,而是和所有的魂体一样,穿透了他的手。启方指尖微动,手中立即出现了一根透明的还发出淡淡的银辉的绳子,寒光立即抓住,由这根柔软的绳子引领着她紧紧地跟在罚官的身边,去往他们今日出鬼城的目的地——魔界的最核心之地。
魔界最核心无疑就是魔界最拥挤的地方,但是如今这里却空空荡荡,一个活动的东西都没有看见。唯一在入口出看见两人靠近的一只小魔兽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窜逃开,寒光都没有机会看清楚那个小兽的身形,它就消失了。
“你在这里等我。”启方的话刚刚说完,手里的绳子就突然变得更亮些了,寒光都可以借着这些光看清不远处的动静,当然还是非常的平静就是了,这倒也她原本想地那种混乱动荡的样子不一样。
寒光还没有又想明白他为什么刚刚不这样将光放出来时,身旁的黑衣男子就已经消失在魔界的核心——那个巨大的空洞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