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颜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古怪的房间内,四周空无一物,纤尘不染。奇妙的是,墙壁地板好似玉砌的一般,洁白无瑕,隐隐莹着温润的光泽。房间内没有窗户,也无任何照明的灯具,但是却不晦暗,仿佛日光能从墙壁渗透进来似的,整个房间沐浴在温暖的蓝白色光晕中,就像春日景明的庭院一隅,岁月静好的感觉。
正前方,有一个比别处稍微明亮一些的轮廓,像是一扇门,夜颜站起身,向着那扇门走去,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夜颜累了,想找找别的出口,转过身,身后依旧是一扇光晕,同刚才的一模一样,她有些糊涂,难道这个房间不只一扇门么?她不禁想四处探查一番,却发现无论如何改变方向,那扇门一样的光晕始终正对着自己,不偏不倚。
夜颜心中疑惑,但却并不感到恐惧,索性抱膝坐了下来,默然看着那扇门,渐渐被充盈着安谧喜乐的温暖所包围,那是一种自己从未感受过的恬适,这也许就是幸福吧。
少女就这样坐在幸福里,什么也不去想,任由时间流淌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那扇门里出现了一个人影,渐渐向她走近。那是一个身穿一袭月白绸袍的男子,腰间系着银鱼璎珞,满身簌雪的暗纹,煞是俊逸。他慢慢走到少女的面前,眉目含翠,冲着她微笑。
“你叫夜颜是么?”那人温柔地问道。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男子俊秀的脸,呆呆地点了点头。
“跟我回去吧!”男子微笑地说道。
夜颜有些不情愿,她不想离开这里,只想永远就这样坐着,沉浸在小小的幸福里。
男子看着沉默的少女,并没有不快,只是走到她的身边,也抱膝坐下,同她一样,看着前方那扇笼罩着光晕的门。
“你是谁?”少女有些好奇。
“我叫灯阑。”
“灯阑?”少女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突然脑中浮现出一个亲切熟悉的影子,在对着自己说些什么。
“你......是长央宫宫尊?”
“嗯。”
“莫非,这里是长央宫?”
“是的,这里是长央宫的无扉阁。”
“无......扉......阁......”
“是一座没有门的阁楼。”
“没有门?”少女侧了侧脑袋:“那......那扇门是什么?”她指着眼前的光晕说道。
“那是你心里的门。”
“心里的......门?”夜颜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没再追问,而是又安静了下来。
“跟我出去吧。”男子依旧温柔地说道。
夜颜平宁安谧的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复杂的感觉,开始有种隐隐作呕的冲动,她把脸埋到臂弯中,努力想将这种不适消缓下去。
“门外是不是让你厌倦?”男子轻轻问道。
万千思绪像是洪水般冲刷着少女的心田,她想起小时候蹲在破旧的房子旁,盯着路边被人丢弃的烂果子咽着口水......想起自己被吊在黄沙中的石壁上,风吹起的石砾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身上......想起那群孩子一边吐着口水,一边用石头丢向自己和魈隼.....想起那些血淋淋的伤口、疮疤,令人作呕的脓包和怎么也洗不净的尸臭......
“夜颜......夜颜.......”男子的呼唤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灯阑温柔地看着她,轻轻地说:“你可以永远待在这里。”
夜颜突然抬起头,惊喜地望着那人,满脸的欢悦。
“只是你再也见不到她了,可以吗?”
少女的神色一滞,头低了下去,又恢复了沉默。
良久,夜颜站起了身,对着灯阑说道:“咱们出去吧!”
男子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也站起了身,露出缠绕在腕处的金铃,轻轻晃动着......
※※※
摘星台,霜婳看着远处适意翻滚着的云海,心中却是愁思茫茫、起伏不定,脸上挂着掩不住的愁容。
琼宇端着一个玉碟走了过来,捧到她面前:“喏,这都是平日里你最喜欢的点心。”霜婳没有动,少年哀求道:“好歹吃些东西啊,你这个样子,就能救他们了吗?”
霜婳一甩手,将琼宇手上的碟子打落,恨声说道:“都怪你,要不是那晚你把寺尊灌醉了,他们怎么会去观泪湖?现在你高兴了?愉快了?以后喝酒逃课再也没人管你了是不是!!”
琼宇忍不住,竟然哭了起来,大声嚷道:“是我不对,是我喝酒误事,是我不该去敬酒,是我没有拦住他们,是我跑得慢没有及时回宫报信,都是我的错行了吧!”说完,便转身跑开了。
霜婳愣在当地,有些后悔,她知道自己是过分了,想追去道个歉,但一想到还没有消息的川羡、梅簌他们,就忍不住的担心、厌烦,只得不知所谓地站着,暗暗调息着内心纷乱的情绪。
良久,一个人从宫门走了过来,对着霜婳说道:“宫尊有令,召师姊去西宸台面尊。”
霜婳抹了抹眼角,对着来人行了一礼:“谢宗辈通晓。”说完便跟着那人转身回了长央宫。
西宸台内,宫尊灯阑已在等着她们,霜婳见琼宇已到,眼圈红红的,忍不住想上前说话,却听灯阑道:“川羡他们如今已被宿老院囚禁,等待问罪。擅闯禁地,这罪过怕是不小。”
霜婳说道:“修尊,师兄、梅儿他们违反禁令,进入湖底,说到底也是为了救人,难道宿老院就不能酌情审理,免去责罚吗?”
灯阑摇了摇头:“前因后果我也同你们都讲过了,这事是否还有转圜,长央宫其实并没有说话的权利。”
霜婳想了想:“宫尊,入水之人也并非都是我长央之徒,各个修堂都有人牵涉其中,既是如此,法不责众,想必上尊们也不可能将所有人都罚过吧!”
灯阑突然叹了口气,面色消沉,略为落寞地说道:“话虽如此,但关键是那柄古剑!”
听到此话,霜婳和琼宇都不约而同看向灯阑,似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