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魄城苦塔内,肃棘跪在地上,已是遍体鳞伤,城尊苦玉看着手持戒锏,站在旁边的漠枭说道:“怎么不打了?继续啊!”
漠枭扑通跪下:“修尊,不能再打了,会出人命的!”
苦玉凤眼圆睁,怒目而视:“今天就算打死他又怎样,夜颜的死,难道不是拜他所赐?”
听她如此一说,在场的漠枭、寐咽和坤冢均沉默不语,皆有戚戚之态,肃棘更是忍不住泣涕横流,哽咽不已。
苦玉长叹一声,也不禁动容,恨恨道:“现在哭还有什么用?人都不在了!当初你偷为师灵器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她会因此丧命?如今她死了,是不是正合了你的意?你不该哭,应该笑才是!”
肃棘一头磕在地上,呜咽道:“都是弟子的错,那日师妹让魈隼传信,要我偷修尊的接骨木戒锏给她,助她潜入诫狱去救梅簌。虽然弟子知道这一去定然坎坷,但想着以师妹的修为,一直在我等修徒间都是翘楚,即便遇到危险,也定能自保,不至于丢了性命。但万没想到,师妹她......她竟没去找梅簌,而是去了‘白夜礁’,惹怒了宿老院,还被处以极刑。弟子真是悔不当初,恨不能以命抵命......”
苦玉冷笑了一声:“现在说后悔,晚了!讲什么以命抵命,我四魄修徒的命就那么不值钱么?当初你们擅入诫狱,闯下大祸,为师费尽心机将你保了出来,为的是什么?本想着经一事长一智,你也该有所进益才是,没想到你反而变本加厉!不,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当初就不该救你,让你永世待在诫狱里,老死不得出!”
苦玉越说越生气,平日里魅惑妩媚的脸此刻已是扭曲变形,狰狞毕现。坤冢早已是吓得瑟瑟发抖,缩在角落不敢言语。倒是寐咽,因近些日子办事出色,屡被修尊夸奖,自觉有些体面,便端了一杯白丹浆露捧到苦玉面前,小心劝道:“修尊息怒,您老人家可别气坏了身子!”
苦玉砰的一声掀翻了寐咽的浆露,继续怒焰冲天:“你们全都是蠢货,枉我平日里殚精竭虑,悉心教导。鬼修之人,本应心如顽石,不被私情所困,但你们看看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一个隐瞒不报,偷窃灵器,一个自作主张,丢了性命。还有你......”苦玉指着一直跪地不起的漠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干了好事,那日明明已经撞见肃棘偷拿灵器,为何不阻止?嗯?”
漠枭无言以对,只是沉默。
“你们......”苦玉指着跪在地上的二人,已是气急:“真是我四魄培养出来的高徒啊!”
众徒任由苦玉责骂,均是哑口无言,硕大的苦塔内,只听得见苦玉的怒吼和众徒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苦玉似是骂累了,瘫坐到玄银宝座上,挥了挥手道:“这事还没完,咱们且慢慢算这笔账,现在都给我滚!”
众徒不敢违逆,漠枭搀着已是路都站不稳的肃棘,缓缓走了出去,坤冢像是得到了大赦,揖了一礼,飞也似的逃离了苦塔。寐咽悄悄捡起地上刚被打翻的杯碟,正准备离开,只听苦玉吩咐道:“再去给我弄杯浆露来。”
寐咽不敢怠慢,忙又重新端了一杯白丹浆露捧给苦玉。苦玉啜饮了一口,吁了一口气,陷入沉默,寐咽侍立在侧,未敢离开,等着听她是否还有别的吩咐。
半晌,苦玉开口道:“这次,咱们四魄城算是吃了大亏,不但损失了一个灵徒,就连擅闯诫狱的罪过也不得不担了下来。”
寐咽应道:“弟子不解,上次‘曼陀罗事件’,明明宿老院已经做出了最有利于咱们四魄的决定,为何如今却又推翻了呢?师妹到底做了什么,竟让宿老院痛下杀手,却将业世和长央的人都放了?”
苦玉叹了一口气,说道:“夜颜拿着我的戒锏潜入了诫狱,也不知是那丫头运气太好还是太差,恰巧赶上囚徒暴动,竟让她趁乱找到了‘白夜礁’,并面陈宿老院,将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说是她故意散布自己溺水的传闻,引诱灵徒们入观泪湖去寻她,这才不慎误闯诫狱,酿成大错。”
“那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她说是因为从小与梅簌有嫌隙,两人关系势同水火,又嫉妒与她相好的灵徒们,所以才编造消息,想让他们吃些苦头!”
“但是据我所知,夜颜与梅簌感情甚笃,从没听说过两人不和。况且众徒入湖那夜,弟子也在场,当天恰是夜宴,寺尊又喝多了酒,沉醉不醒,接着魈隼出现,将我们引去观泪湖,碰见汲浆,这才听说师妹溺水失踪之事,又因救人心切,没有及时求援。最后也是破了念障,可以避水之人才潜入湖底,误闯诫狱。修尊,当时发生了这么多事,又有这么多的巧合,夜颜又是怎么知道她所要报复的人一定会被引诱,这里面有太多不可解释之处。”
苦玉哼了一声:“既是你都能想到的事,宿老院又怎会不知,只是不愿深究,找个台阶下罢了!”
“这又是为何?”
“夜颜进入诫狱那天,不仅发生了囚徒暴动,业世众徒恰好也在此时潜入,去了关押梅簌的‘绾婆汤’救人。宿老院里本就是业世系祭司占着上风,又怎肯让业世灵徒们折损殆尽,正好夜颜这个傻丫头一头栽进来,担下了所有责任,宿老院于是借坡下驴,只杀了夜颜,算是对外有个交代,同时赦免了其他的灵徒。”
寐咽想了想,还是不解:“既然宿老院想保业世众徒,为何最后把长央的人也都赦免了?白白让他们占了便宜?”
苦玉皱起了眉:“你有所不知,诫狱囚徒暴动,之所以没有酿成大祸,是因为长央宫的灵徒报信,这才让宿老院提前有了准备。既然立了如此大功,赦免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寐咽瞪大了眼,有些吃惊:“您是说此次诫狱囚徒暴动未成,皆是因为长央灵徒之功?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苦玉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说了一个名字:“汲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