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雾气构成的圆盘不过一尺见方,浮在徐有幸的面前,模样逐渐凝实,形成了一个等分成十二份的圆盘。等分圆盘的,是十二颗材质与黑棺一般光洁的黑色宝石。
“这是什么?”徐有幸困惑了道,看上去似乎是这个黑棺空间的微缩模型,却又不那么相似。反而像是某种钥匙。
不知道为何,徐有幸的心中突然冒出了钥匙这个词。
还未等他进一步探查,圆盘上的两颗宝石突然开始闪动了起来。
不是闪动,在代表三与九刻度的两颗宝石,好似被渗透了,有绯红色的色泽在两颗宝石之间流动。接着,绯红色的光芒从宝石之中闪耀了出来。
徐有幸下意识地跑向了三号与九号黑棺所在的位置,想看看是不是相应地发生了什么。但并没有,黑棺依然安静的伫立在它们的位置上,颜色也只是最深沉的黑。
而在此期间,那个红雾圆盘便就安安静静地漂浮在他的十二号黑棺之前,如同在等待着些什么。
徐有幸回到了圆盘面前,好奇而又试探地伸出右手,圆盘的触感冰凉如流水缠绕在他的手指,唯有当他的手靠近九号的红光时,他才感觉到了一股温热。
他忍不住就要抓住那颗宝石。
但他的脑海突然闪过了二选一这样的感觉。
于是他又把手靠近了三号的位置,同样是一种温热的感觉,但是却略有不同。细细感受着,不是触感上的不同,而是一种更为玄妙的,似乎代表了命运的感觉。
他看向九号,凝神时,脑海里闪过了那天从隔壁天台上直直飞向他的纸飞机。“这是一份答案,能为我解开那个密码的答案。”徐有幸说道。
然后他看向了三号,他看到了黑夜里的一颗星辰,一道唯一的光,但又飘忽了起来。“这是一个愿望。”
他笑了一下,不再犹豫,触摸代表三号的那颗宝石。一道波纹从他的指尖荡漾开来,向整片黑棺空间迷茫,宝石上红光如一道火苗,蹿升并爆发了出来。
紧接着,在刻度“Ⅲ”所在的黑棺的位置,一道绯红色的光蹿升了出来,如剑芒一般遥遥地射向了天际。
“唉……”有苍白色的声音缓缓叹了口气。
徐有幸却恍若未闻,他心里只想着,终于触发了这片空间真正的力量了吗?看着绯红雾气的圆盘在他的手边缓缓地散去,徐有幸快步走向了刻度“Ⅲ”的黑棺所在的位置。
绯红的直指天际的光芒散去得比徐有幸想象的快。他在刻度“Ⅲ”的黑棺面前站定,黑棺上只剩颤动的红光。他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
山崖之下的密林之中,四个黑衣人如他们所愿的那般找到了一具摔得遍体鳞伤的尸体。
很快确认了尸体的身份,他们才松了一口气:“呵,倒是算他运气好,这么轻易就死了。”
“真是晦气,不会要带着这样一具尸体回去吧?”
“留点血下来就好。”有一个黑衣人拿出了玻璃试管,开始了收集的工作。似乎因为任务结束,他们的举止间松懈了不少。
“好了,回去吧。”
离开之前,为首的黑衣人回头看了一眼任务目标纤瘦又惨不忍睹的模样,冷笑着又一脚踩碎了他的胸膛。
…
浩瀚星空之下,一个黑衣男子推开了禁锢住他的黑棺,双脚微屈,落在了灰白色的地面上,他困惑又谨慎地四下打量了起来,随后目光定格在面前打扮随意却从容有度的神秘少年身上。
从容有度的神秘少年徐有幸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哪怕已经猜测到其他黑棺之中也会出来别的什么人,最终集齐十二斗士一起挑战世界,可是之前绯雾圆盘带来的格调太过丰满,让他下意识的以为会有一些更大气的结果。
但他没有发表意见的渠道。所以这时,徐有幸也在同样打量着对面的“新人”。裹着一身黑衣,身躯瘦弱,脸上露出的皮肤黝黑,明明也是少年模样,眼神却显得比整个人更为灰暗。
“这是什么地方,死后的世界吗?阁下是来接引我的?”黑棺里出来的少年率先开口问道。
毕竟有过经验,徐有幸大概能猜测对面此时的感受,眼前的一切超越想象,错愕和惊惧是肯定的。但徐有幸注意到对面说的“阁下”这个敬语,以及“死后的世界”,是黑棺给了他这样的感觉,还是他真的已经死掉了?
脑袋里的想法一闪而过,徐有幸并不着急回答,徐徐盘膝坐下,目光定定瞧着对方,压低了自己的嗓音:“算是,我的游戏厅吧。”
“是这样吗?”黑衣少年明显没有全信,“我可以自己看看吗?”
徐有幸点点头,看着对面的黝黑少年隐秘而谨慎地开始探查四周,动作明显比徐有幸自己多了几分训练有素的感觉。职业军人,又甚至是墨锦卫?但气质上又不太像。也不一定,许星辰也并没有想象中墨锦卫的气质。
很快,黑衣少年搜索了一圈,回到了徐有幸的面前。
“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吧?”黑衣少年开口问道,也不等徐有幸确认,说出了自己的解释,“毕竟,以我所理解的技术水平,创造这样一个环境并不现实。而且,在这里,身体的感觉也不太一样。”
黑衣少年说着,微微一笑,然后右手并拢,猛然一挥,一下子划破了自己的左手手臂。
徐有幸的瞳孔一缩,他才突然感觉到,对面那个人比他以为的要危险。
黑衣少年只是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左胳膊上那道长长的伤口淌出血迹,接着血迹还未沾染袖子,就开始四散挥发,很快地消散掉了。在血迹消散的同时,他胳膊上的伤口也愈合如初。
“果然,现实之中我可没有这种能力。”
“你不怕疼吗?”徐有幸有些不理解地问。
“习惯了。”黑衣少年笑了笑,露出了一丝洁白的牙齿。“而且,并没有想想中的那么疼。那么,可以告诉我让我来到这里是有什么目的吗?如果说死后还要被困在这种地方,我可不太乐意。”
徐有幸略微沉吟,他仔细地,用除了视觉之外的,由这片空间带来的玄妙感觉来感受对方。有种,和刚才触摸宝石时一般相似的感受,徐有幸隐约能感觉到一种很模糊的联系。哪怕对面那个人平和之下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感,但透过这种联系,徐有幸觉得,对方并没有办法真正伤害到自己。
然后他才回答道:“你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是啊,从一个很高的山崖上跳了下去,疼得要死,这会儿应该摔得稀碎了吧。”黑衣少年显得出奇地坦诚。
直觉上,徐有幸觉得对方并没有撒谎。现实中已经死去了的人,所以黑棺果然在某种程度上象征着死亡吗?可是现实中的自己明明还活着。或许正因为如此,这个空间相对于他们两个人的意义就有所不同,对方才能够给自己一种无害的感觉。
“很少有人能够这么平静地承认自己已经死了。”徐有幸依然不痛不痒地说道。
“因为我对活着这件事,本身并不太执着吧。”黑衣少年耸耸肩,这会儿干脆倚在了灰雾构成的墙面上。“所以阁下,可以放我离开吗?烟消云散也没有关系。”
他并没有离开这里的办法,这一点也和我不一样,徐有幸想到。但很可惜啊,我也不知道怎么放你离开。
“我想,你应该并没有那么着急吧?”徐有幸十指交叉放在身前。这里只有空空荡荡的石质平台,这会儿徐有幸只能用盘膝而坐的姿势保持住他的姿态,腿都快麻了。总不可能傻傻站在原地,早知道应该直接像对方一样倚靠在灰雾上的。但他只能依然保持不动声色的模样。
黑衣少年并没有注意这一切,依然是无所谓的态度,眼眸平和地望着天空的星辰。“死人的时间并不珍贵。嗯,阁下既然说这儿是你的游戏厅,那想必肯定是要我参与什么游戏了。对啦,我想想,除了我这里还有其他十一座黑棺,是还要召集其他十一个游戏的参与者吗?”
徐有幸不再回答,双手的食指互相敲打,仿佛开始了神游。全身上下透露出一副不在意黑衣少年自问自答的态度,但他的注意力一直未曾放松。
“这让我想到了一种叫做主神空间的名词,既然我已经死了,能在死后经历一番也挺有意思的。就是不知道,另外的十一人还要多久才能到齐?”
黑衣少年低笑了一声,又说道:“或者,是另外的十个人?”
徐有幸相互敲击的两根手指僵在了那儿。
小动作没能逃过黑衣少年的眼睛,黑衣少年一直灰暗的眸光于是闪动了一下,他的身形轻轻摇摆,有些许黑影从他身上剥离,贴在灰白色的地面上流淌着,看似缓慢实则极快,徐有幸还未来得及起身,就已经被一圈黑影包围了起来。
“死后的安眠被人打扰,就算我脾气挺好的一个人也不会乐意的。所以,阁下不会怪罪我的冒犯吧?”
借着心里模糊的安全感,哪怕突然之间局势变化,被不知名的黑影环绕,徐有幸也并没有害怕,干脆中断了自己起身的动作,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之上。这会儿一直拿捏的形象已经不太重要了,对面的人果不简单,普通的伪装骗不了他。
谈不上泄气,他想要伪装也只是一种心血来潮。随后徐有幸开始观察缠绕在他身边的黑影,真的只是黑影,就如同阳光下的阴影一般,紧密地贴合在地面。
而随着黑衣少年身体轻轻地晃动,更多的影子正诡异地从他身上流淌下来,在地面上构造成了许多错落有致的线条,如一个封印大阵一般将徐有幸锁在了中央。
“你不反抗吗?是看不上我这点雕虫小技吗?”黑衣少年看着徐有幸的脸上多是好奇,反倒皱起了眉头。
“不,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展示这种神奇的……异能。”徐有幸说,好奇地把手探向了他身前的一处较大的阴影,刚刚靠近阴影的分界线,一种寒意袭上了徐有幸的心头,面前的黑影抖动了一下,锋锐的感觉从影子里激射而出。徐有幸肌肉紧绷,千钧一发间躲过了一道寒冷刀光。
“你管这种反应叫第一次?”黑衣少年吐槽道。
但徐有幸知道,如果是在现实里,恐怕他并不会有刚才那样的第六感,这个时候的手指怕也已经被割了下来。但这种机会可不常有,徐有幸又试探性地把左手伸向了他身边另一道如细丝一般的影子。这次并没有那种危险的感觉,相反,无声无息之间,阴影的线条缠绕上了徐有幸的手指,又顺着他的手指,向他的手掌,手臂蜿蜒而上,一时之下,徐有幸感觉到,整只左手变得很沉重。他费力地把手收了回来,但那道影子并没有被扯断,相反,依然从他的左胳膊,缓缓地向徐有幸身上蔓延。
黑衣少年并未阻拦,甚至促使了这一切的发生,但徐有幸的平静让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只觉得有种奇诡与荒唐,但也顺势说道:“这下,要不我们好好谈谈?”
徐有幸却在细细感受着些什么,等影子终于缠绕过他的左胳膊,要向他的身上蔓延时,他心念一动,右手的手掌上,同样浮现出了一片,灰黑色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