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早在徐有幸和施莱薇的晚餐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被清空了,哪怕身在角落里的卡座,看不到餐厅里其它地方的徐有幸也敏锐注意到了这一点。感觉到危险将至,但想到许星辰前日里略有些刻意的言行,徐有幸只是暗中戒备,并不准备做什么。
而后,施莱薇往酒杯里下药的小动作让他意外。尽管施姑娘的动作已经足够隐蔽,但架不住已经调动阴影开始注意周围的徐有幸的感知。仔细考量了一下事情的走向,徐有幸从善如流,假装饮下了那一杯酒。不太清楚具体药效的他,只能估摸了一个时间,趴到在了桌面上。
再然后,听到了施莱薇被人带走,也听到了餐厅里的人逐渐走空,判断在他身边的目光都已经断开了以后,徐有幸悄悄趴到了餐厅的窗边,看到了施莱薇的背影,和持枪的绑架犯们,看到了飘忽入场,又将施莱薇救下的墨锦卫。
将所有的线索迅速地梳理,徐有幸闭上了眼睛,真正地“睡”了过去。
……
黑棺空间之上,徐有幸将手轻轻地点在了“Ⅲ”的黑棺之上。
棺盖上红光开始蔓延,周围的灰雾也同时涌动,然后黑棺一声轻响,再一次打开。自称为三号的黑衣少年骤然地出现在了徐有幸的面前,手上还保持着抓向徐有幸的动作。
徐有幸轻轻后退了两步,看他抓了一个空。
三号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在他的眼里,徐有幸说了一声游戏就到这里以后,他还没做完反应,周围的一切突然地就扭曲了起来,再一晃眼,徐有幸便已经退了几个身位。
“瞬间移动?”三号下意识道,“所以你说的游戏,是你刚刚那一架在让着我?”
记忆是无缝衔接的吗?徐有幸挠着脑袋沉吟了一下,思考该怎么开始解释。
“不对,时间不同,星星的位置变化了,我的位置也变化了。”还未解释,三号就敏锐的判断到。“主宰这里的时空吗?这什么犯规的能力。”
徐有幸欣赏他的判断,让他免于解释,微微一笑,他双手抱胸退了两步,斜斜倚在灰雾半球之上(是的,这次他学聪明了)。还是得弄一些桌椅啊,如果能用灰雾做个沙发的话,躺起来应该挺舒服的。令他失望的是,灰雾并没有随着他的心意做出变化。
徐有幸说道:“所以,我说这里是我的游戏厅。”
三号显得一脸的不乐意:“有什么用,还不是和我一样,都死在了这里。”
徐有幸姿势不变,含笑说道:“你确定,我死了吗?”
话音刚落,他就注意到三号的脸上闪过的惊惧,狐疑,紧张,以及慎重。徐有幸轻笑不语,似乎给他一点时间让他慢慢思考。
而后,他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语气继续说道:“虽然我自称十二号,但你要知道,对于我来说,这儿真的就只是一个游戏厅。而对于你来说,大概是一个牢笼吧?”
三号心中众多复杂的感受缓缓平息,他望着站在那里,显得深不可测的徐有幸,说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应该知道,很多话只有对一个死人才说得出口。”
“告诉你这些,只是因为有一个有趣的游戏,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徐有幸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手臂,“当然,如果进行这个游戏,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你的一些愿望。”
三号谨慎地退了一步:“什么游戏?”
“我记得,你的能力有种用法,是把自己的意识注入到影子里,从而创造出一个可以自由行动的影子分身,对吧?”
“连这个用法都被你掌握了。”三号没有疑问,只是语气开始一路低沉。“这我可是从没暴露过,就想拿着当底牌的。”
这一次见徐有幸,他有了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差,他非常讨厌。
“并没有掌握。”徐有幸否定道,“但是通过对你的能力逐渐熟悉,直觉告诉我可以小小地做一个尝试。”
“你想要怎么做?”
“把我当成你的影子。”
三号怔住了,心里飞快地分析着,对于影子掌控更强的他很快想明白了徐有幸话里真正的含义。“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人的身体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载具,我把你当成影子的话,就相当于我的意识对你毫不设防。对于你,我想我并没有信任到这个程度。”
“所以,只是一个提议。”徐有幸微微一笑,没有强求。
按照从黑棺空间获得的,三号关于影子能力的使用心得,影子分身是最神奇也最危险的一种用法,任何涉及意识层面的尝试稍有不慎都将覆水难收。
但通过对本身就倾向于意识侧的黑棺空间越来越熟悉,徐有幸本能地感觉到这里在意识的层级上远远高于所谓影子分身,也就是说,通过多次的往返,徐有幸在意识上早已得到了极高的强化。因此,影子分身对于徐有幸来说,最大的困难只是能力的熟练度不足。
而且,往返的主导者都是他,他也有能力在一个心念之间就切割掉这片空间与现实的意识通道。
因此,徐有幸才想要借用三号影子分身的能力,将三号的意识分离开来,并以自己的身体为桥梁,带到现实之中去,从而帮助自己创造出一个意识层面上的运行软件,让他得以提前使用影子分身的能力。身处旋涡中心的徐有幸,也想做一回背后的观察者。
三号对于徐有幸平淡的反应又有些不理解,他铺垫了这么多,不可能就这么轻轻放下。三号疑惑道:“嗯?我还以为你要劝我说反正我已经死了,也没什么好在乎的。”
徐有幸站直了身子,缓缓地向三号靠近:“不,我知道你有在乎的事情,所以你也会答应我。”
“嗯?”
“施莱薇,你会保护她的,对吧,小黑?”
三号瞳孔骤然一缩,阴影在他身上翻滚,几乎将要将他吞噬。
良久之后他才说:“你用她来威胁我?”
“不,我请你和我一起保护她。”徐有幸露出了他习惯的诚恳的模样。
阴影翻滚,如刀锋划过徐有幸的耳畔,徐有幸岿然不动。
“你在开玩笑吗?你是谁?”
“我是徐有幸。自认为其实不是那么衰的普通人徐有幸。”徐有幸简简单单地笑着承认道。
“徐有幸?是谁?你怎么这么轻易……莱薇她怎么了?”
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徐有幸目光平静,声音诚恳:“要不要一起试试这场游戏?毕竟,你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了,而且,你也可以亲眼看看她。请快点决定,时间可能不多了。”
“可以看看她,看她……”三号的目光焦灼,伴随着影子在他身上焦灼翻滚,如同将要喷薄而出的火山。
徐有幸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喃喃自语:“这就是,一个愿望吗?”
只是片刻,他就摒除了不必要的想法,安静地等待三号做出决定。
也仅仅是片刻,三号的目光变得清明:“我答应你。”
徐有幸含笑,把手递给了他。
三号对上徐有幸平静的目光,决然地把手伸了出去。“你可真是一个疯子!”
疯吗?徐有幸的眼里闪过浩瀚星辰。他觉得自己很冷静。他从来都很冷静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明白自己能力的极限,也从来不去思考超出能力范围的愿望。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和这个突然召唤而来的少年不一样,他不偏执,更不会孤勇。
但在他从绯云的圆盘选择了三号那一刻起,明显地感觉到世界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和施莱薇的相遇来得太急太突然,关于她的记忆,她的形形色色忽然之间充斥着徐有幸的生活。很开心,很像爱情,却藏着一丝别扭,像强行加注在徐有幸身上的东西。
然后,在看到施莱薇丢下自己,孤零零地走上战场之后,徐有幸才突然明悟到一种名为命运的东西。他选择了三号,不仅仅是一个愿望,更是选择了一段人生,童年的故事像是晶莹的玻璃脆片一样混杂在他的记忆里,两小无猜的故事美好让他不忍破坏,他忍不住就要接过三号接力棒,和他一般,孤勇地守护在名为施莱薇的小女孩面前。
但那并不是徐有幸的人生。
……
常小荣的失败让飞流感到惋惜,但还在预料之内。一个想要依附在他们团队之下的投机者而已,作为投进这片战场的导火索来说,算是尽到了作用。他收起了手中的作战地图,吐了一口气:“刀离小队,东侧小公园做好接应准备,荆,准备抓捕目标,其他人,三号队形掩护,动手。”
“收到。”
路边阴影处,安静做好准备的两辆黑色小车,猛然间划出了几道恣肆的弧线,招摇地向中央的“一道”餐厅扑腾而去。
车灯远远地照亮了餐厅前的积雪,身着作战服的雇佣兵们在轰鸣的油门声中已经露出了兴奋起来的笑容,却在这时,
“轰!”
火光夹杂着气浪炸响。
两辆车的下方,发生了猛烈的爆炸,瞬间将它们掀翻,在半空中七零八落地翻滚着。
作战耳机里,一声轰鸣之后,一个小队就失去了联系。飞驰的车里,飞流看着远处冒出的火光,心中猛然一紧。“荆,你没事吧?回答,荆!”
“碰!”一阵剧烈的碰撞声,伴随着急促的刹车声,让他一下子回了神。“有人,队长!”身边开车的灰狼刚出声,飞流的眼角已经扫到了挡在车前的黑影,下意识地他就抓着灰狼往座位下倚倒,并顺势掰开了自己一侧的车门,于此同时,炸裂的枪声响了起来。
一身黑色风衣的黑衣人缓缓地走向车的侧边,调转了枪口,与仰倒在车门之下路面上的飞流持枪对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