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飞流一大早就离开了他们的临时驻点。
他这时候扮演一个晨跑的年轻人,绑着黑色的头巾,穿一身轻薄的黑色运动服,按照脑子里规划出来的路线,从他离开的地方,一直慢慢地跑到了北边治安署的附近。
冬日清晨安静得过份,行道树笔直而枯寂地耸立着,这一片路上来往的人更少,只是偶尔经过的出门买菜阿姨会打量他一眼,羡慕飞流有在这样寒冷冬日还坚持跑步的意志力和一个好身体。
他从治安署边上跑过去的时候,感觉到锁定在他身上的目光多了许多。但他心无旁骛得就好像一个专心锻炼的年轻人,也就没有多余的打扰。
边上的小路望向治安署的高层,明面上的十三层有着很容易察觉的不自然,已经探出是陷阱的他心里冷叹了一声。
随后,他在心里迅速判断了一些附近可能的监视点,绕道附近不远的路旁停下,扶着膝盖喘上几口气。
他拿起毛巾擦着汗湿的头发,目光从毛巾的缝隙里看向了附近的一栋楼,如果要关注周围情况那里就是一处合适的观测点,也是他们佣兵团之前选择的观察的位置。接着他以那栋楼为中心,分析着最有可能的反侦察的位置。
飞流甩着毛巾,原地转了一圈,伸了个懒腰。清晨的宁静的氛围寻不到一点的烟火气。
他懒懒地又散着步走向附近一个适合做些舒展运动的小公园。
本来也不抱希望,只当是日常的功课。
……
结束晨练的飞流在公园附近上了一辆公车,手上提着从路边小贩那儿买来的豆浆和酥油饼当做早餐。
他当然知道他特地远远地绕了一路的举动在有心人眼里是古怪的,但他也想要吸引一些所谓的有心人对他的试探。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昨夜那些事情的焦点并不在于他们的任务目标施莱薇,反而是她身边那个不起眼的徐有幸;他更不可能想到乌鸦在昨天夜里,既是他的盟友,也是他的敌人。
如果他能明白这一切,就该知道,他这点当佣兵的本事,是远不够格参与到云城这些麻烦事里的。
飞流不久之后来到了几公里以外的一处老旧小区,小区有二十多年了,他轻易地就推开了一栋十层公寓楼下的铁门,走进电梯里,有些年岁的电梯慢悠悠地带着他上了七楼,随后他打开了702号房的门。
进门前,还和对门正要出屋上班的小姐姐道了一声早。
此时他身边所有的身份证明都已经换成了署名桑乾的人,换句话说,他接下来在云城的身份就是桑乾。这个身份在帝国政府的档案中是一个二十七岁从北部荒原退伍归来的工程兵,老家是云城旧城区,在他服役期间已经被拆迁,他就用拆迁款换置了这一套公寓。因而服役归来的他在这附近也是人生地不熟的。
身为一个专业的雇佣兵,准备一些随时可以更换的身份也是很自然的事情。飞流打开了屋子里的电视,电视上重复着女记者对昨晚街头一系列交通事故的相关报道。
他曾经是有个名为罗飞的真实身份的,但他知道以后的很多年甚至这辈子,他都做不回原本的自己了。
吃完早餐的飞流冲了个澡,之后站在阳台上把小区周边所见的那些事物牢牢地挤在脑海里。他知道,此时的自己还远远称不上安全,并且他还会继续进行更危险的事情,所以随时把退路记在心里是必然且必要的事情。
接下来他收拾了一番自己以后的住处,并检查了一遍吊顶上暗格藏好了的两把熟悉的枪械和一柄短刀,那把特殊的重狙他已经藏在了别的更安全的地方。
然后他打开了他的电脑,轻车熟路地隐藏了IP,登上了暗网。他有些意外自己在这个网站上的权限高了一级,大概是渔樵团长给他的临别馈赠吧。
但能搜索到的关于乌鸦,关于墨锦卫的消息依然不多,倒是好好欣赏了一下徐有幸早先看过的那个视频。
但是在暗网上,他才发现,像自己弟弟罗孑一样消失的人还有许多,一场事故一次旅行,甚至一觉醒来以后,就会有人莫名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藏的多了,总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迹。
他理解帝国会把它阴暗的一面藏起来,但还是为他们行事的漠然而悲哀,在国外这么多年,总是会听到羡慕帝国的声音,但是小部分人的存在权,和大部分人的幸福,被放在了天平上之后,总让人胆战心惊。
飞流本来也说不上是一个好人,他对帝国也没有多少好感,但在这时,想着视频里听到的乌鸦的宣言,隐隐对这个以黑暗与告死为名的组织多出了模糊的认同与恐惧。似乎开始理解团长昨晚对他最后的那声告诫。
结束了自己一个人没有方向的探索,他离开了公寓,先是去看了一辆二手车,商议了尽快办好购车手续的事情,然后到了云城一条商业街上,敲开了一家停业修缮的酒吧的门扉。
……
……
新年第一天上午,云城中心医院已经是人声鼎沸。许星辰和沈从穿着便衣,步态从容地一直走进了医院的特护病房。
“我刚刚得出了一个结论。”许星辰闲聊般地说道。
“什么?”
“昨晚情报局两死一伤,是他们自作自受。”
沈从面色古怪地看了许星辰一眼,似乎觉得就算是事实,他也不应该就这样随随便便地说出来。
根据鬼狐与另一个情报局人员死亡的现场情况,以及行凶的“不明能力者”的留言,三花和杨羡调查起了那个“不明能力者”。
在张山组长为了进一步调查事件细节的强力要求下,他们又调阅了两名情报局死者的任务记录,最后做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那个“不明能力者”的身份,是情报局的叛逃人员,代号为“黑”的执行者,同时也是为数不多被帝国利用的异能者。
两死一伤的三个情报局核心组成员这次出现在云城,就是为了追捕重伤逃遁的“黑”,并且任务报告中,他们已经确认了“黑”的死亡。
但偏偏,一个已死之人又活了过来,并完成了自己的复仇,这件事情既匪夷所思,又挺有意思。
不过,跳崖不死也很正常,不是吗?
当然,通过京城里的墨锦卫与情报局的文员们连夜的交涉与分析,最终做出了一致的判断:黑早已经和乌鸦取得了联系,跳崖死亡是他和乌鸦联手做出的一种伪装。
通过乌鸦的某种不为人知的异能手段。
而现在,在云城中缺少明面上的情报局核心组成员的情况下,许星辰与沈从不得不临危受命,来特护病房里,当面和一个刚刚醒来的伤员确认这个“好消息”。
就是昨晚被炸伤,又挨了一枪的鬼岛。
在病房门口,与两名看护人员确认了证件,许星辰和沈从也顺便地,暂时接管了病房的护卫工作。
墨锦卫们最讨厌打交道的对象,其中一个就是情报局,尤其是情报局中的核心组。进门前,许星辰随口抱怨了一句:“真不知道组长为什么会和这些人合作。”
但也同时先于沈从一步,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床上,鬼岛望着两个进门的墨锦卫,缠着绷带的脸上,硬是扯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出来。
“帮我买点水果,我告诉你们为什么合作。”鬼岛说道。
许星辰皱了皱眉,刚刚他的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了。
他冷淡地回应:“算了吧,我不感兴趣了。”面前的家伙,光是看着,就让许星辰浑身不舒服,他只想赶紧把该确认的事情确认掉。
但沈从却很自然地从兜里掏出了一个苹果,递给了鬼岛。许星辰和鬼岛都愣住了:“哪来的?”
在鬼岛恍惚地想要接过的时候,沈从却把苹果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不着急吃,水果也带了,你先说说呗。”
随后,就搬了张椅子在床前坐下,也给了许星辰一张。“反正是来交流情报的,他想多说我们就多听听。”他同时解释道。
许星辰砸了砸嘴,没有反对,也一起坐下。
鬼岛狐疑的眼神在沈从和苹果之间来回地跳,他还没见过脾气这么好的墨锦卫。随后,他嘿嘿地笑着:“不,你们主动要来的,我当然得听你们先说。”
“你……”许星辰有点愠怒。
“没事没事。”沈从挡了一下许星辰,“反正都是要说的,先说就先说吧。”
说完,他便慢慢地把“黑”活过来并复仇的事情告诉了鬼岛,同时不忘提醒许星辰好好欣赏鬼岛的表情,许星辰想了想,默默地打开了对话录音。
“一群蠢货,那个叛徒怎么可能没死,死透了的,我亲自把他踩得稀碎。”鬼岛听着沈从的说明,一脸不屑一顾地说道。“我还奇怪刚刚局里怎么又问了我一次。”
“这个消息京城里,你们情报局总部也确认过了。”沈从提醒到。
鬼岛依然一脸的不屑:“那也是一群只知道整天读报告的蠢货。”
“好吧,你不信就不信吧。”沈从耸耸肩,“我来只是想让你好好回忆一下,那天的细节。”
“没什么细节,就是那个叛徒被我们四下围住,跑不开了,又早已经重伤,只能从悬崖上跳下去。”
鬼岛说着,看着沈从一点都不在乎他说得太简单的样子,刁难落在了空处,又不能故意不说,只好继续道:“然后我们就两两分组,搜了一遍,在崖底找到了黑的尸体,我怕他没死透,又补了两脚。血液和组织样本都是新鲜的,化验过了就是他。”
然后他安静地划弄着自己手上的绷带,示意自己说完了。
“在他死的时候,你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吗?”沈从微微眯着眼睛。
“呵,你想让我注意到什么?”
“没什么。”沈从随口应着,然后看向许星辰,眼神示意他有没有要补充的,许星辰正思索间,突然地就听到了一阵嘶哑的笑声。
“桀桀桀桀……”鬼岛扯出了狰狞的笑,让两个墨锦卫同时盯住了他,“我知道了……是他啊,你们都被他骗了,都是他搞的鬼……有趣,太有趣了……那个徐有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