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流消失在了小巷子里,徐有幸四下探查了一会。
也不忘注意来时的方向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最后,他停在一处院墙前边,院墙下边有一个新鲜的踩开了灰尘的脚印,墙上也有一处被锐器磕出的小坑。他退后了两步,估摸了下院墙的高度。
四下依旧无人。他呼吸平和,然后猛然如箭窜出,跃起,双手扒在院墙顶上,脚下借力,整个人便翻身趴在了墙头。
红杏墙头向内望去,还不等欣赏院内好一片景致,徐有幸便心生凛然,提起一口气,放弃翻墙,再任由自己从院墙上落下去。
啪嗒。
结结实实地摔在青石路面上,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眼前一黑浑身散架,这些都是来不及知觉的知觉,徐有幸只能借着冲击力,让自己在地上迅速地翻滚,滚到了青石路的另一头,一手摁住墙面急促地发力借以起身,须臾之间脚步急踩,侧身架开向他砸来的铁拳。
一阵猛烈的碰撞,徐有幸站直了身子留足了空间,警惕地注视着巷子里不知从何处冒出的飞流。
飞流松了松自己的拳头,讶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年郎。他刚刚在徐有幸翻上院墙,对身后警惕性降至最低的时候出手,想一举把他擒下,却没想到他的反应倒是极快,又接连躲过他制住他要害的手脚。
两个人身高相仿,但徐有幸飞流是认得的,不过刚刚十九的少年郎,读着死书也打着没意思的工,身手竟然还有几分看头。
“我可以说一声好巧吗?”徐有幸这时候才能揉着自己摔痛的身子骨。
“你觉得现在再说这些有用吗?”
徐有幸垂下双手,脸上带着几分憨厚与尴尬。“我只是有点好奇你是谁。”
“好奇心害死猫的啊小兄弟。”
“那没事我先走?”
只是撞上飞流似笑非笑的目光。
徐有幸叹了一口气。
飞流抬手抓向徐有幸的肩头。徐有幸垂下的右手擦过了衣服后摆,身子后仰,复又抬手,已抓起了一根细竹竿,凌厉地往飞流身上点去。
但骤然间手腕一僵,却见飞流已经侧身躲过,抓向他肩膀的手狠狠地打在了徐有幸的手腕上,打掉了他临时捡起的武器。
徐有幸吃痛,知道自己速度和意识和面前之人比起还是差了很多,在与飞流擦身而过的时候,不管他还有什么擒拿后招,拧身向飞流狠狠撞去。飞流擒拿他的架势又被打散,却反而笑了起来,只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提膝,撞上徐有幸的小腹。
一触即分。
徐有幸面色僵硬,显然痛极地抚着他的肚子。飞流盯着他,确认他的气力已经被自己给打散,才小心地在徐有幸面前蹲下,再一次准备拧住他的胳膊。
却不料徐有幸又是蓦然地爆发,在飞流半蹲最难发力的那个点上,与他擦身飞窜逃开。等到飞流转身,徐有幸的背影已在好几米以外了。飞流瞧着自己又一次落空的双手,觉得意外也有趣。
但是啊,飞流还是好心地出声提醒:“小心,别跑那么……”
啪叽!
“快。”
有幸跑到了小巷的拐角,还来不及拐弯,就见到一片黑影在自己眼前似慢实快地放大,真真是避之不及了,然后眼前一黑,继而天地倒转,灰墙划出的方片湛蓝的天幕在他眼前展开。
拐角走出的人甩着自己手上的提箱,在徐有幸身边蹲下,终于是扣住了他的双手。
好一阵子才从天地倒转的恍惚感里醒来,徐有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飞流,还有他身旁一胖一瘦的两个人,身后还有一个牢牢把自己抓住的家伙,徐有幸变得一脸的颓丧,但心里反而没有太多的危机感。
他已经尽他所能地反抗了,剩下的事就赌一点运气吧。
徐有幸认命而不甘心地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把陷阱也准备好了?”
那天晚上以后,徐有幸便照着三号留在他记忆里的教程与经验开始学习怎么变得强一点。与人真枪实弹拳拳到肉的对拼,他还差的多,但是只是跟踪与反跟踪的技巧的话,徐有幸自以为是不水的。
“这个……说实话,我完全没有察觉你在跟着我。”飞流挠挠脑袋,一脸的实诚,好像也在感怀这个少年实在是个当间谍的好苗子。
如果不是徐有幸察觉,他其实是在憋着笑的话。
“陷阱也是没有的,我们在院子外面搞了那么大动静,院子里的人当然会发现了。”飞流指了指他身边的几个兄弟。
“当然你也不是运气不好。”飞流试图再宽慰徐有幸一下,这是他好不容易抓住的一个突破口,哪怕还有千头万绪需要整理,也要和他有个好的开头。“只是不久前我恰巧在你手机里植入了一个小程序,可以观察你的位置。所以刚刚看到你就在附近的巷子里,我他妈吓了好大一跳。”
徐有幸:如果刚刚知道这件事,我的表情是不是该很意外并且十分生气,要不要再来点沮丧?
“那么,你到底是谁?”飞流问道。
倔强少年这个时候宁死不屈,果断地晕了过去。
……
“我下手有那么重吗?”飞流探查了一下,徐有幸是真的晕了,有点疑惑。
但此时,飞流并没有心思思考这些,因为他发现,出现在眼前的几个昔日的战友,正以一种怀疑与戒备的眼神看着他。
随后,他苦笑着,没有反抗,配合地被扣住了双手,与昏迷的徐有幸一起被带进了院子里。
一边看着他们把徐有幸捆得结结实实,丢进了边上的小黑屋,一边听了一个让人难过的消息。
也正是因为这个消息,飞流才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一半的兄弟都折了?”他呐呐地问。
“除了已经随团长去卢恩的,还有因为负伤各自安顿下来的,准备今天撤离的兄弟们,都在半道上被抓进去了。”在他们佣兵团里,身材高挑的刀离说道。
一把军刀轻巧地在刀离的手里翻转,飞流可以感受到刀锋上泛起的凛冽寒意,只要他解释不清楚自己的问题,那刀刃便能毫无阻隔地划破他的皮肉。
他抬头,扫过站在眼前的,不久前还同为伙伴的那些家伙。
刀离、锤子、还有荆,以及在外头负责警戒的木鸟以及看着徐有幸的红杉。
这会,三个人把飞流围住,一脸的沉重。
这里是他们留在云城最后一处安全屋,平时只有游离在他们团队外头的红杉一直在这儿打理,在今天,遭遇墨锦卫们凌厉打击后他们才汇集到了这里,没想到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
“荆,你也不相信我吗?”飞流问。
惟一的女子,身材纤细,绑着长发的荆闭眼,复又睁开,依然坚定:“我们相信你,所以我们才会依然在这里,听你亲口对我们解释。”
飞流回答道:“我确实如团长所说,因为一些私人的原因要脱离队伍。但没有泄露过一点关于我们飞雪的事情。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对不起,还是不能告诉你们。”
“你他妈的,我想崩了你啊,什么时候了,还私事!”
“锤子,冷静点!”刀离呵斥了一声。然后他继续开口说道:“现在在这的,和你都是过命的。你说私事?”
飞流垂头:“很抱歉。”
“妈的!”锤子啜了一声,踹翻了身边的椅子,出门陪木鸟一起警戒。
荆叹了一口气,走到刀离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她看着低头的飞流,记忆里那个肆意昂扬的队长,从来没有这么失落沮丧的时候。她开口问道:“你没有去治安署通风报信?”
“没有。”
“你也不是刻意才让里面那个家伙跟着你来到这里?”
“我确实大意了。”
真是没想到,会有听到自己前队长这么沮丧承认犯了错,还是严重的战术错误的时候。但荆还是沉着脸接着问:“你是在团长的首肯下才离开的?”
飞流有些疑惑地抬头:“是的。”
“你的私事,是要以墨锦卫为对手吧?”
“我……”飞流的脸色顿时又明灭不定,“不是,你们……”
“你觉得我们看不出来吗?那天晚上,你的态度不一样。”荆挑着嘴角,然后看了身边的刀离一眼,看到他微微点了头,于是上前,走到飞流的身后,蹲下身为他解开手上的束缚。
“我们是为了你自行留下的,也就逃过一劫。”刀离说道,“只有锤子那憨货才在乎什么私事。我们做事,有了决定,一拥而上,本就是很简单的事。”
他手上的军刀飞射而出,从飞流的脸颊边上划过,扎到了他身后的书架上。
“就像你,看到我的刀,不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吗?”
“你们这些家伙!”飞流失笑。
却在他手上的束缚被解开的那一刻,他分明看到,一片阴影,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诡异地扬起。
飞流瞳孔紧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