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开始之前,徐有幸一个人坐在更衣室里,安静地调整呼吸。
那时候,三号在黑棺空间上看到了他,三号就不再玩弄着灰雾,而是抱着膝盖蜷缩在高背椅上,问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努力杀了他呢?”
徐有幸笑了笑:“因为他该死。”
“只是因为他是我的仇人,他拿莱薇来威胁我们吗?这明明都是我的事情。”
“不,不仅仅是你的事情。就算不是莱薇,也会换成别的什么人,只要他还活在那里,惦记着我,就是最大的威胁。”
“还能有别的什么人吗?谷清浅吗?”
徐有幸咬着嘴角沉默了很久。
他最后说:“我不会再让任何人,躲在暗中算计我了。”
三号感叹:“你是真的很奇怪。”
“你不懂。”
“我不懂?”
“你不懂,很多年里,有另外的一类人,他们在别人眼里是可有可无的。没有人关心你做了什么,你的开心和难过在旁人眼里是不值一提的。所有人都在否定你的人生,在计算着如何利用你的人生。你自己也在否定你的人生了,认为不起眼,如尘埃,被随便嘲笑乃至抛弃,都是理所应当也用不着气愤的事情。”
“有一天,你躺在雪地里,放任自流,想随着雪一起融化掉。你没有生气,也没有在难过,只是觉得,你埋在雪里,穿着可笑的青蛙服都是应该的。然后突然有光照在你脸上,有人在光芒里头出现,把你从地上拎了起来,告诉你什么都别管,要骄傲,哪怕是最光鲜亮丽的场合,你也有骄傲的资格。”徐有幸远远地抓住一把星星,“你明白吧,那种感觉,有人蛮横地站在你一眼就能看的到头的人生路上,如光芒照耀着,你就见不得再有藏在暗处的,阴沉可怕的东西了。”
三号认真地想了想:“我不懂。但谢谢你的奇怪。”
徐有幸回答:“而且你做不到的事情,我来替你做,这感觉也不错。”
“可是好难啊,哪怕你拼命地学会了那么多能力使用的方法,可是从你掌握能力,到现在,也就一个月吧,一对一还要杀了他,对你来说真的太难了。”
“可以做到的。”
“嗯,就算按你设想的,真的做到了。可是万一你也重伤了呢?发生这么大事情,外面肯定会有层层搜查,你要怎么把你的伤藏起来,假装成一个无辜群众呢?”
“可以做到的。”
“不值得。”
“如果看到了可能,我还不去做的话,我怕我会后悔。”徐有幸拍了拍三号的肩,他们的聊天到此为止。
……
“可以做到的!”
影子凝聚在徐有幸的拳头上,缠绕在鬼岛的身上,也飞散在周围的黑暗里,在徐有幸咬牙的坚持之下,如冬天最凛冽的风雪,连绵不绝妄图剥开鬼岛的龟壳。
鬼岛的身子在风雨里飘摇,可还是无法破碎。
“为什么?”他盯着徐有幸嘶哑地问。
“因为你会死。”
“我不会,我怎么可能死,我改主意了,我会让你死。”
但是。
滋啦!
仅凭肉的力量,徐有幸打出了他最沉重的一拳,并终于听到了,让他期待的龟裂的声音。
两个人分别向后跌坐了下去。
分别倚在电梯坑的两侧,无力地四目相对。
血迹从徐有幸的拳头,以及鬼岛的胸口上缓缓地渗出。
看着鬼岛胸前的白骨渐渐地被鲜血染红,徐有幸淡淡地笑了起来:“这样,就够了吧?”
“你终于够了吗。你就到此为止吧,我还会继续活下去!”鬼岛嘶哑地道,看着徐有幸终于瘫倒在了地上,他开心极了。
明明完全不放在眼里的一个对手,可是这会儿只是看见他没力气动弹,便已经很开心了。
却听徐有幸轻缓地说:“这样就够了。”
阴影用着它们最后的气力,回缩到了徐有幸的身边,慢慢地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一个薄薄的护罩。
“我从来不认为,凭自己一对一的战斗能够打败你。所以之前为你准备了一场火热的爆炸,现在嘛……”
突然有了极度危险的感觉的鬼岛,挣扎的想要逃跑,可是陷在坑底的他完全没了跳出去的力气,成了一只被井里的青蛙所捕获的虫子。
他只能挣扎着,向徐有幸的方向爬过去,妄图能有一线生机。“你要做什么,你不能杀我,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做的一切,都是冲着谷清浅,你……”
“极寒地狱!”徐有幸没再多听他一句话,就对着他下达了死亡的命令。
在徐有幸的身边,暗影壳子之外,有东西发出了啪嗒的轻响,随后,一股气浪猛烈地爆发了出来。
汹涌的,噬人的寒意一下子充斥了整个井底,以靠近徐有幸的地方为甚。
哪怕有阴影的壳子,徐有幸也感受到了一股温度的骤降。
在意识到危险的时候,鬼岛会向自己靠近,以为越靠近他就会越安全。这一点让徐有幸高兴极了。
“你承认你们有所谋划,再结合我之前的判断,结合乌五的可疑,我就已经做了猜想。知道真正的目标是她,我的猜想也就得到了了证实。”
“你们想做什么,再问也是浪费时间,既然冲着她去了,就不要介意再加上我这个变数。”
“从决定杀了你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想,最糟糕的局面下,我的影子们还能为我做些什么。很幸运,我想明白了,一种利用极端环境的可能性,比如毒气,或者现在的寒气。”
“只要一层薄薄的屏障,就可以做到规避伤害。原来只是想做为开场的第二份惊喜给你,可谁知道你的龟壳那么厚,让我感觉到这招用处不大。但还好,我把你的壳敲碎了。”
艰难地维持着阴影的徐有幸,听到外边久久地失去了动静。
他感叹道:“最后为你准备的礼物,一点液氮,可还行吧。”
随着阴影渐渐散去,井底的冰凉也浸染到了徐有幸的身上,但扩散之后已不再是极寒,反而帮助徐有幸冷却着激战之后的热血。
他看到了鬼岛躺在他的身前,而他事先准备好的液氮罐破碎在鬼岛身边的墙角。冰寒凝结着他的血液,并顺着他胸口被打碎的骨甲的裂口,渗进了他的皮肉,冻结着他的心脏。
覆盖着冰霜的鬼岛也僵硬在了那里。
接着,徐有幸看到了他身上的骨甲一点点的消散,露出了鬼岛遍体鳞伤的狰狞模样。
但随后徐有幸发现了,鬼岛的胸口还在微微的起伏,冻得僵硬的脸上依然气若游丝,眼珠睁大在那里,死死地看着徐有幸。
“真是难杀!”
挤压着最后的精神,阴影的刀锋凝聚在了徐有幸的手上,踩着鬼岛的胸口,徐有幸径直地往他的脖子刺了下去。
啪!
就差那么一点点,却有一阵气浪将徐有幸拍飞。
……
……
在封锁线合上之前,红杉顺利地接到了逃出来的刀离四人。
刀离面色惨白,撑着的一口气第一个被推到了红杉的车上。断臂仅仅被草草扎了一圈。
“医药箱,快!”跳上车的木鸟随后便喊道。
“座位底下。”红杉面色凝重地说道,看到最后一个荆上了车,不等车门关好,便踩下了油门。
“等等!”刀离却是虚弱地出声,“时间是不是提早了?”
撤退的时候,他在意识模糊的剧痛中,仿佛听到了荆说的时间。明明拖住牛役的过程显得很漫长,可似乎还不到他们说好的十分钟。
“没空管这个,墨锦卫来了。”红杉沉声。
“那飞流呢?”
“队长说他帮我们殿后,马上跟上来。”
刀离摁住了木鸟为他包扎的动作。“他说的?他说他是最后的防线,你们忘了吗?”
几个人都咬牙不语。
刀离仅剩的右手紧紧地抓着坐垫,青筋狰狞。“马上就要完成封锁了,你让他一个人去拦那些墨锦卫。”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视了一圈,“荆,你也这么蠢?”
荆看向了飞流,看到他额角渗着了豆大的汗水。“红杉,继续开。”她的眼睛颤抖着,声音却很冷。“队长叫我相信他,我也相信他。他一个人更方便。他可不是会送死的,他有他的办法。”
“呵……”刀离吸了一口气,“我可没说不相信他。红杉,你不是说你是星空下最快的男人吗?介意再兜个圈吗?”
“可你的伤得尽快找地方彻底处理。”木鸟说道。
“反正这条胳膊也长不出来了,不是吗?”
“有意思,等着我的表演吧。还有,是最速,不是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