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蔓醒来的时候,在一个狭小破落的医院里,只觉得头疼的厉害,正想要伸手去碰的时候,一双温暖却又皱皱巴巴的手过来按住了她的手,着急又带了哭腔地说道:“蔓蔓,别动,医生伯伯刚给你包扎好,现在不能动,你先在镇里医院里住几天,奶奶回家给你带几件衣服。”
老太太说完,给她掖了掖被角,就急匆匆地走了。
苏清蔓一脸茫然,自己身在何处,如今是什么年月,她什么都不知道。
闻着被子上散发出淡淡的难闻的气味,她没有办法,只好闭上眼睛休息,一幕幕还依旧历历在目,可是如今一切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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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自己跟着母亲去灵元寺祈福,而那天是乞巧节,也是她二八生辰。一大早就被母亲从被窝里拽出来,赶个大早去祈福。自己在马车里还迷迷糊糊,靠在母亲怀里迷瞪着,母亲跟她碎碎念,说祈福回家以后要让她和左相家的嫡幼子相看。两人在祈福礼完成之后,母亲去找方丈解签,而她不怎么相信神鬼,只好带着贴身婢女流蝶去后山看紫薇花。灵元寺后山的紫薇花是全盛京城最著名的风光。而她走到山边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就被人从身后推下了山崖,至此,以后的事情她都不知道了。
父亲虽然是当朝右相,一代儒相盛名在外,可是只有母亲一个妻子,在那个年代的一夫一妻,没有妾室通房的一大堆乱事是众人眼里的另类,可是父母是年少夫妻,一路扶持,朝朝暮暮,尽管后来父亲一路青云直上,人到中年却没有儿子,在别人打趣中也只是笑笑,父母把她宠的不像样子,但她从小聪慧,琴棋书画和女红样样精通,因为母亲经常亲自去厨房给父亲做菜,从小便耳濡目染,会做许多菜,她还想着生辰当晚给父母做菜呢,可是现在不知情况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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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蔓拥有自己记忆的同时,还有原主的记忆。
原主跟她同名同岁。
爷爷在原主父亲年少时就去世了,只剩奶奶辛苦抚养父亲长大,后来父亲娶妻,原主出生,一家四口虽然清贫,却快乐。
本来父亲母亲在村里开着一个小商店,一家人倒也自在,可是在她六七岁的时候,奶奶重病,本来不富裕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为了奶奶繁重的医药费,父母只好卖掉小铺子,留下她和奶奶在村里,两人进城务工。小十年时间里,平时只有她和奶奶相依为命,父母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回来团圆,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给她买城里时兴的衣服,学习用品,因此,小清蔓虽然负担重,却开朗热情,村里大人小孩都喜欢她。
可是一年前,父母所在的工地发生了工程架倒塌的意外事件,父母没来得及躲开而双双丧命。后来,她和奶奶在家得知噩耗的同时,村里来了几个人,给了她家一笔十万块钱的抚恤金,就算事了。
奶奶每个月都得去镇里的医院买药,而一买就是小两千,医保报了一部分,可是依旧是杯水车薪。所以,在父母去世以后,刚上高中的苏清蔓便申请了退学,家里平常开支都由她家地里多余的粮食卖的钱支撑,而她经常会上山采集一些野生木耳,蘑菇去变卖,这一次,就是因为她在雨后上山采木耳的时候踏空了掉下山崖。
而醒来的是这个苏清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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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清了这些东西,看着周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她依旧很惶恐,这个时代,她闻所未闻,看生活水平和科技水平是他们时代发展之后的时期,而他们的衣着跟自己见过的也不同,一切都是陌生的,这种感觉让她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时候,那个急匆匆离去的老太太回来了,苏清蔓知道,这是原主的奶奶,刚想说话,就被止住:“蔓蔓啊,你可吓死奶奶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可怎么活啊。听奶奶话,咱们不去山上采木耳了好吗,你放心,奶奶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养活咱们祖孙俩的。”说着话就泣不成声。
苏清蔓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不信神鬼的她忽然觉得冥冥天意不可违,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老天爷给了她一次机会,那么她就好好活着,替原主,更是为了自己。于是她伸出手,握住奶奶的手,乖乖地说:“奶奶,我知道了,您放心吧,我以后听您的话。”
而老太太轻轻抱住她,拍着她的脊背,心肝心肝地低语着,几分钟以后放开她让她休息,而苏清蔓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沉沉睡去。
苏清蔓在医院里待的这一周,奶奶说是要给她补身体,营养品买了许多,还杀掉了家里的一只老母鸡。也不知道是吃了营养品还是其他原因,出院以后的苏清蔓肉眼可见的白嫩了许多,原来的干瘦已经消失了些许。因为受伤磕到了头,原来干枯发黄的及肩发又被剪短了很多,只堪堪到耳朵,这样看来,本来不大的一个人更显小了。
奶奶因为这些天劳心劳力,本来虚弱的身子更是不堪重负,回家安顿好苏清蔓以后就上床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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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自己的房间,苏清蔓有了踏实的感觉。几平米的小房间,墙壁刷的雪白,整个房间整洁又明亮,床上是杏黄色的碎花床单被罩,床头有一个红色的木质书桌,上面摆了几本教科书和一盆枯萎的不知名小花。
她走到奶奶的房间,差不多的格局,房子简单干净。奶奶在床上睡着。
客厅里有一张稍微破旧的沙发和茶几,对面的柜子上摆放着一台电视机。
她来了院子,院子不大,由矮墙围起来,院子里面有几只黄蓉蓉的小鸡仔,木桩子上拴着一只母羊,身边跪卧着一只小羊羔。这样的景致,她以前跟着母亲去庄子上的时候见到过,只不过当时自己坐着马车,从未如此近距离观察。
这一片祥和安静,彻底驱走了她心头的惶恐和不安。
从现在起,真正的苏清蔓真正的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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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她学会了很多事情。学会了喂鸡,放羊,挤羊奶给奶奶和自己喝,学会了烧火,本来就会做菜的她更是受到了奶奶夸奖,说她进步了,学会了使用那部按键手机,学会了开电视,学会了坐班车去镇里买药,知道了纸币也叫现金。她也认识了很多人,原主原来的同学,村里热情的爷爷奶奶,叔伯大娘婶子,也有人问蔓丫头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奶奶这时候就会心疼地说,蔓蔓被吓到了,也变乖了,这时候她会握住奶奶的手,朝那人乖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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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的飞快,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累着了还是已经撑了好几年的病到了强弩之末,奶奶的情况越来越不好,最近经常在床上休息,已经不怎么能下床了,十二月份的天气干冷异常,苏清蔓经常把饭端到奶奶床头,艰难地用自己小身板给奶奶喂饭。
前一夜下了大雪,第二天早起,天还是阴沉的,苏清蔓把院子里的雪扫干净,给羊喂了干草之后去看奶奶,奶奶还在睡觉,她轻手轻脚走出了屋子。听到隔壁的王奶奶家来人了,没一会,大门被敲响,开门之后是一个穿着小洋装的姑娘,苏清蔓认出她来,是原主的初中同学,也是邻居,叫王宁,当时两人关系还不错,后来初中毕业之后跟着爸妈去城里上高中了。
王宁一见她就来了个熊抱,这倒是把苏清蔓弄了个大红脸,她第一次遇到这么热情的人。
只听王宁问道:“蔓蔓,我们都好久没见了,你怎么这么冷淡啊,是不是把我忘了?”
苏清蔓一听这话,哪里还管得上害羞不害羞,赶紧摆着两只手着急地说道:“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我刚才只是太惊讶了。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王宁本来就是跟她开玩笑,看她一脸紧张,笑着拉下她的手,挽住她的胳膊一起走进屋子“好啦,我也是跟你开玩笑呢,怎么这么久没见你变乖了这么多啊?”
苏清蔓笑着简单说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王宁很心疼这个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难过地说:“辛苦你了,要是你爸爸妈妈……算了,不说这些了,我这回跟着爸爸妈妈回来是想接爷爷奶奶去城里。”
苏清蔓听了很为她高兴,等奶奶醒过来的时候两个小姑娘还在说个不停,当然大部分时间是王宁在说,苏清蔓抱歉地对她说:“我奶奶醒了,我先去做饭,你要不要在我家吃饭……”
还没等她说完,王宁就站起来向外走去“不用啦,我刚才来找你的时候我家里已经在做饭了,你好好照顾奶奶,我先回去了,吃完饭再来找你玩。”说着便消失在门口。
苏清蔓只好赶紧去做早饭,祖孙俩简单的吃了小米粥喝和包子,等她把奶奶送回卧室,刚收拾好厨房就看见王宁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带来了一阵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