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山陵无望生,笑看过客为何停……
药香几里妙手医,未知情字何时起……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惟愿此心予一人,人间百花皆不闻……
惟愿此生霜白发,余生携手游天涯……
花忆仿佛听到柳亦安的那曲《长相思》的琴音。
再熟悉的琴音,也不过是一场梦,自己大概已经死了吧?所以才会回光返照梦回从前。
天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赤黑的血雨落在腐蚀着她的身体,她漫无目的地在黑暗中狂奔。
地上的路由无数白骨铺成,每走一步都有咔哧咔哧骨头断裂的声,如同身在无边无际的地狱中。
花忆觉得脚下凉凉的,往下一望,一个只剩骨头的手正准备抓她着的脚。
她吓得差点摔倒,只得闭着眼闷头一直往前跑。
“小尊主,还记得我吗?”
“小尊主,别跑啊!一起玩啊!”
“小尊主,你要替我们报仇雪恨啊!”
……
好多阴森森的声音在喊她小尊主,她却看不到一个活生生的人。
花忆一直跑到那些可怕的声音消失,才慢慢睁开眼睛,周围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
“忆儿,还记得苏姨吗?”
一个极其温柔从黑暗中传来,让她觉得十分熟悉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嗒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女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那人眉眼带笑,给她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苏姨?”
“苏姨~”
花忆突然想起来了,那个人是苏姨,是从小照顾她为她不顾一切的苏姨,甚至在最后一刻都没有抛弃她的苏姨。
“想不到忆儿长这么大了,来,让苏姨好好抱抱忆儿。”
她伸开双臂迎接着花忆,花忆毫不犹豫地奔向她。
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最信赖的苏姨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从地上掂了起来。
“苏姨,为什么……要……掐我?”
花忆无助地抓着她的手,看着她那满脸凶残的脸。
“因为你不配做镜花氏的小尊主,那我只好杀了你,也好以祭族人的亡灵。”
“苏……姨”眼前的这个人和苏姨一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
或许自己真的很差劲,让她最敬爱的苏姨都想杀了她,能够死在苏姨的手里也算是幸事一桩。
花忆憋着最后一口气,问她:“苏姨,死了……之后……是不是……就可以……见到……阿娘了?”
“是啊,苏姨这就送你下去。”
听着那恶狠狠的话,花忆竟不觉得害怕,而是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那双手的力度越来越松,最后花忆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待她睁开眼时,没有刚刚掐着她的苏姨,只有一具缺了手臂的白骨,地上多了一片白骨碎屑。
“你是何人,敢多管闲事?”那一具骷髅转身,看着一个撑着油纸伞的人。
血雨把那人的衣服和油纸伞都染成了赤黑色,花忆只隐隐约约看到他很高很高,头发很好看很好看。
他右手里琉璃提灯的冒着幽蓝色火光,微微弱弱,昏昏暗暗,好像风一吹就熄灭了。
“魇灵吗?也不过如此。”
看不见他整张脸,凭借那不屑一顾的语气,花忆觉得他应该是个高傲自大的骷髅。
忽地一股阴风从背后刮起,夹带着什么东西猛然穿的白骨的腹部,那具白骨立刻支离破碎落到地上。
一把白玉折扇停在空中,不沾一滴血雨,闪着白色的光芒,那光依旧照不到他的脸。
从那堆骨头里飘出一张白光灵符咒,画着乱七八糟的纹路,花忆只看懂那醒目的永铭二字。
他把那盏提灯扔到她手里,接起那张白光灵符,手掌轻轻一握,粉碎的白光从他的手心丝丝缕缕落到了地上。
花忆捧着手里琉璃灯里的快熄灭蓝色火苗,对着它轻轻吹了几口气,并无任何作用,那火焰依旧是将息未息的状态。
一丝冷冽之气浮动开来,他一把抄起空中的白玉折扇,合扇化剑。
与此同时他心念一动,旋即向后一转,挥剑斩断身后的凶猛的藤蔓,指着她冷冷问道:“真正的魇灵是你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花忆听见那熟悉的沙哑的声音,泪流不止,“黎儿,是你吗?”
他犹豫了,手中的剑也犹豫。
“是我啊,忆儿。”她移开指着她的利剑,光明正大地从他面前走过去。
她的语气十分温和,那是花忆从未听过的,记忆中的她没有笑过,甚至语气都有几分狠厉。
花忆提高那琉璃提灯,幽蓝色火焰忽闪了一下,没了任何光明。
“我真的好想你,我夜夜都会梦到你,可是我记不得你的样子,连你的名字都记不住。”
她没能看到苏黎儿面容,那黑暗中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面容,不过是一具没有皮肉的白骨。
“是吗?那忆儿来陪我可好?”苏黎儿的语气突然诡异了起来,“留在这里,我们就可日日相见了。”
荆棘缠满了花忆的全身,锋利尖刺扎进她白嫩皮肤里,手里盏琉璃灯由于疼痛感掉落到了地上。
花忆知道她不是苏黎儿,可是她的声音好像她,她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他咬牙怒吼:“你休想!”
如果你会恨我的话,那就恨我好了!
他毫不犹豫地一剑插进那具白骨后背,那具白骨阴森森地笑道:“你对自己可是真狠啊,狠到我这个魇灵都害怕。”
笑声消失后,一地的骨头架子落到了地上,他右手中的灵剑隐没不见,颤抖着抬手收回琉璃提灯,撑着油纸伞漠然向前走去。
她什么都没有问,他什么也都没有说。
那把伞打的斜而低,像是他故意用来掩盖面容,同花忆擦肩而过后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
周围一片空荡荡的毫无声响,连脚步声都没有,她不知道他到何处去了。
血雨停息了,天气也晴和了。
路上没有了森森白骨,却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不知那冰从何处开始的,也不知那冰到何处结束的,只知周围一望无际的都是冰。
天越来越亮,却并不暖和,甚至还飘落了几片雪花。
凉凉的,凉凉的。
花忆伸开手,那洁白如玉的雪花从她的手心穿过,让她永远都接不到。
终是大梦一场,幡然醒悟后,却发现自己仍在梦中局,寻着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