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已经过去三天……
夜里,风雪总算停了,就连云层也慢慢散开。从谷底往上望去。透过峡谷的缝口,可以看到一条由满天繁星汇成的星河。
谷底的某处山洞里,少年与少女相对而坐,中间燃烧着温暖的火堆。橘红色的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映在洞穴的墙壁上。
“吴逆,其实一开始,我是真的想要杀你的……”苏冷珊看着跳动的火焰,缓缓说道。
“我知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改变主意吗?”少女又接着追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吴逆其实也知道,只是不善言辞,所以干脆就懒得讲了。
吴逆清楚,任何人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都会觉得他是那么的不堪,身材瘦弱,面容也不太讨喜,总是沉默寡言的样子。你甚至会怀疑,在这样残酷的环境里,哪怕是一片稍大的雪花都有可能将这个少年砸倒。
这是一场人吃人的试炼,吴逆这样弱小的人不该在这里出现,更不会有人会愿意同一个拖油瓶组队。
而吴逆与苏冷珊的那次交手,证明了自己,即使自己如此弱小,即使不会任何武功,自己也在拼命地争取活下去的权利。
苏冷珊偷偷看了一眼吴逆,眼前这个少年似乎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消瘦的脸颊冷冰冰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她曾经以为自己足够的清冷了,可没想到会遇上比自己还要清冷的人。
如果说自己是块寒冰,那吴逆简直就是一座万年冰山。
少女有些气恼,连带着腮帮子都微微鼓了起来,抓起一根树枝狠狠地丢进火堆里。
吴逆没有理会苏冷珊的小动作,从包裹里取出一块肉干,放在火堆边熏烤。不一会儿,肉香开始在山洞里弥漫开来。
苏冷珊眼睛都看直了,她的干粮早在遇上吴逆之前就已经耗尽。此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吴逆,出于少女最后的自尊,又不好意思开口找吴逆讨要,只能默默地用双手掐住肚子。
吴逆看在眼里,轻轻叹了口气,将烤好的肉干抛给苏冷珊。
苏冷珊连忙用手接住,她怎么也没想到吴逆会如此好心,居然愿意同她分享食物。
“别误会,我可不想明天跟一个饿肚子的人并肩作战。”吴逆漫不经心地解释着,然后又取出一块肉干,重新熏烤起来。
苏冷珊轻轻一哼,也懒得理会吴逆,拿起肉干大口的咀嚼,全然不顾少女的形象。吃完之后,还不忘将十根手指舔净。
解决了腹中的饥饿,苏冷珊再次看向吴逆时,总算觉得这个少年不那么讨厌了。静静地看着吴逆将肉干吃完,然后看着他将刀横在膝盖上,用手轻轻抚摸着刀身,吴逆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
苏冷珊突然眼前一亮,冲着吴逆说道:“之前还没人教你练过刀吧?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吃了你的肉干,今天就教你一招。”
吴逆听完,猛地抬头,脸上终于多出一些神采,可随即又暗了下去,“都这个时候了,教我又有何用?”
苏冷珊微微一笑,“若是拿平常武学教你,不练个三年五载确实起不到作用,可你别忘了,影盟传授的都是真正的杀人技,用最简单朴实的招式做到一击必杀。你只用学好一招就行,一晚上的时间倒也足够了。”
吴逆激动地站起身来,“那还等什么。”说完便朝着洞外走去。
苏冷珊小声嘀咕了一句,“倒也不是真的呆……”,随即拍拍屁股,快步跟了上去。
外面的积雪还是很深,洁白的雪地反射着微弱的星光,勉强可以视物。
苏冷珊站在一棵雪松树下,将钢刀反握在手,缓缓说道:“此招名为‘云步藏刀’,精髓在于对时机的把控,还有‘藏刀’二字。之所以反手握刀,是因为在贴身搏杀的时候,反手刀的变化更加诡秘莫测,让敌人难以察觉。”
话音刚落,只见苏冷珊已经化作一道飞鸿,转瞬间便贴近了雪松的树干。此时的苏冷珊,身体如同陀螺一般,猛地一旋,狠狠地撞在了树干上。右臂与钢刀更是融为一体,分不清她挥动的到底是手,还是刀。
只听得一声脆响,钢刀在树干上留下一道长达两尺的深痕,碎木四散飞溅。这一刀若是砍在一个人的身上,足以将其拦腰斩断。
吴逆脑海里反复地回放着刚才的画面,一遍又一遍。确定自己捕捉到这一刀的神韵之后,才将眼睛徐徐睁开。
吴逆走到苏冷珊跟前,淡淡说道:“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炼刀就行了。”
苏冷珊听完,秀眉微皱,有些不满,“你真以为自己是武学天才不成?看一遍就自以为会了?”
吴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直接惊掉了苏冷珊的下巴。
“你之前受过伤吧?不要逞能了,先回山洞好好休养吧,多恢复一分是一分。”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苏冷珊惊讶地看着吴逆。
吴逆学着苏冷珊的动作,将钢刀反握在手上,比划着“云步藏刀”的招式,嘴里说道:“其实白天跟你打斗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在挥刀的时候,竖砍与斜劈的力度差了许多,应该是伤了腰部,使得你斜劈的时候,难以通过腰部借力。你刚刚那刀明明可以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吴逆一口气说了许多,这让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而他的每一个字,都正中苏冷珊的下怀。正如吴逆所说,在遇到吴逆之前,她确实曾被人追杀,那是参加这次试炼的另外两个女孩。
她在影盟这五年,处处遭人排挤,实力也一直处在中下。这次没有人愿意同她组队,反而从一开始就对她展开了追杀,虽然被伤了腰部,但还是成功躲过一劫。随后,她一头扎进雪松林里,处处小心翼翼,待伤势好了个七七八八,正准备接着赶路,便迎面遇上了吴逆。
苏冷珊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少年,没想他的观察如此细微。然后她又想起吴逆妖孽般的战斗本能,以及匪夷所思的反应速度。或许,这就是他为什么会被尊座看重,并亲自带来参加试炼的原因吧。
苏冷珊不再多言,转身朝着洞穴走去。也许,自己这次真的赌对了……
吴逆看着苏冷珊离去背影,渐渐消失在这片夜色之中。从决定与苏冷珊组队起,一直到现在,他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戒备。之前在洞穴里,他抚摸刀身的动作,并不是因为他喜欢这样,而是在时刻戒备着苏冷珊。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苏冷珊,这个初见时拔刀相向的人,居然这么的坦诚。
她会毫无掩饰地说出“吴逆,其实一开始,我是真的想要杀你的……”这样的话。
她也会毫无保留地传授自己招式绝学,哪怕冒着加重伤势的风险。
吴逆伸出手,放在刚刚苏冷珊留下的刀痕上,手掌顺着刀痕的走向,缓缓移动。
星光下,一个瘦弱的少年,对着一棵雪松,一遍又一遍地挥刀,不知疲倦一般,将树上的积雪惊落了一片又一片。
翌日,清晨。
苏冷珊难得睡了个好觉,舒展完懒腰,才发现山洞里只有她一人。慌忙地跑出洞外,此时的天空已经完全放晴,阳光穿过峡谷,带着一丝暖意照射在人身上。
不过少女显然无暇顾及这些,一路小跑,来到教吴逆炼刀的地方。
只见吴逆还在树下,而那棵巨大的雪松,已经被吴逆砍出一道深深的沟壑,那是无数刀都砍在同一个地方,才会出现的效果。
少年再一次动了起来,强大的蹬力带飞了大片的积雪。快如闪电,势若雷霆。而后身形旋转,劈出一道银白的刀芒,正是“云步藏刀”!
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这棵参天的雪松终于倒下。
远处的苏冷珊不可思议地望着吴逆,刚刚那一刀的神韵,她只在影盟顶尖刺客的身上见到过。
“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