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同一天。盐盆。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天空。黄三袅枯坐了一天,心里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伤笼罩着。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哥哥会为了钱愿意把自己这个亲妹妹给卖了。为什么性情迥异的两个人会以这样的关系捆绑在一个家庭里。为了勇敢追求自己的爱情,她失去了亲情,这值得吗?她错了吗?她不止一次这样问自己。她也曾试想过离开林定郎的生活,可是她想不下去,那样的画面破碎得让她心惊肉跳。她宁愿粗茶淡饭,只要心中有爱,她便觉得幸福。她只要朝着自己觉得幸福的那个方向走去,她就会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她顺着自己的心意走到他的世界,他虽然话不多,外表有些冷,但自从她走进了他的心里,她发现那里阳光灿烂,鸟语花香。她沉浸在那里,不能自拔。
她正出神,春香端着点心上来了:“小姐,吃点东西吧,你都一天没吃了。”
“放这吧,我还不饿。”
“小姐,怎么能不饿呢?春香知道你吃不下,但是既然你跟姑爷都想好这一出了,至少也得先吃饱肚子不是吗?”
“春香,你替我吩咐厨房弄点酒菜,端上楼来好不?”
“小姐,您还想喝酒呀?”
“嗯,菜中一定要有猪头肉,这是大哥最爱吃的。”
“小姐,春香不明白了,大少爷喜欢吃猪头肉我也知道,可是小姐不喜欢吃呀,为什么要备大少爷喜欢吃的呢?”
“是这样,我想你到大哥那里通知他一声,叫他晚上上来与我一起吃饭。”黄三袅幽幽地看着窗子说道。
“小姐,明日汪家花轿就要到此了。你写信叫三姑爷晚上跟你一起逃婚,可是为什么还要把大相公请到这里吃饭呢?这不是浪费时间吗?”春香不无着急地问道。
“春香,我自有主意,你去叫便是了。”
“好吧,小姐。”春香下楼去了。
“大少爷,开门。”春香对着黄世忠的房间敲了起来。
“是不是要吃晚饭了呀,我不吃了,要出去吃。”黄世忠近日为准备三袅亲事忙得好几日没见到老相好,前几日那老相好生气了,趁今日高兴他便说服了家里那母老虎回娘家省亲,正准备出门去给相好赔罪,此时响起的敲门声让他有些不耐烦。
“不是,少爷,是三小姐叫您上楼。”
“什么,是三妹?”黄世忠马上坐了起来,“三妹找我什么事?”
“大少爷,小姐说了,明天她就要出嫁了,出嫁之前有很多心里话跟您说。”
黄世忠心里想到:这三妹妹明日出嫁,怎么这个时候叫我上楼?是不是又要改变心意了呢?我得上楼去看看。这样想着,他开门走了出去。春香跟着一并上楼。
三袅听到大哥上楼梯的声音,正在梳妆打扮的她照了照镜子,去开了门。迎出一张笑脸:“大哥,请进。”
“阿妹请。”黄世忠笑着把右手朝上一摆,礼貌地回应道。
“哥哥请坐。”
“好,阿妹也坐。”
两人客套一番各自坐下。
黄世忠问道:“阿妹,这次叫为兄上来有什么事情?”
春香端着茶和酒菜过来了。黄世忠望着陆续出现在桌子上的菜肴吃惊不已。黄三袅端起酒杯来说道:“大哥,三袅明日就要出嫁到白石了,此番离开生我养我的娘家,肯定较少回来,三袅实有不舍,所以今儿备好一桌酒菜,想跟哥哥好好聚聚。妹子我好生敬敬大哥。”
“哦,原来如此,妹妹真是重情重义之人,为兄很是感动。其实妹妹也无需担心,白石离盐盆很近,妹妹要是想家了随时可以回来小住的。”
“哥哥,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到汪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妹子自知更要贤良淑德,哪能经常往娘家跑,这不是让乡亲们看笑话吗?所以,妹子今天备了这桌酒菜,想与哥哥话别,我们可要不醉不归哦。”
“哈哈哈,难得妹妹有这份心,妹妹说得也不无道理。好吧,那为兄就先干为敬了。”这黄世忠一扬头,一大杯酒就落了肚。
三袅也喝了下去,又拿起自己面前的酒给黄世忠斟满,劝说道:“大哥好酒量,妹子再敬你,这一杯敬哥哥,谢谢哥哥为我觅得良缘,妹子当初糊涂,要跟那姓林的穷鬼,我这辈子可是跳进苦海了。多亏哥哥当头棒喝叫醒梦中人,你的功劳小妹定当牢记。”三袅又给自己斟了一小口,假装喝下去。黄世忠听得心花怒放,哪还在意黄三袅面前的杯子,他一高兴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这第二杯刚下肚,三袅又给世忠满上了,端起杯子又敬:“大哥,三妹再敬你这第三杯酒,愿你同嫂嫂早生贵子,为我们黄家延续香火。”
这黄世忠酒量不行,喝到两杯已经有点脸红心跳,一听黄三袅这话,酒劲就上来,他端起满满的杯子冲着黄三袅说:“哎呀,妹子呀,你这话可是讲到大哥心坎上去了, 大哥与你嫂子成亲好几年了,那婆娘的肚子还是这么不争气,今日大哥借你成亲的喜气,也借你的吉言,希望能够早日为黄家添丁。如果今年能成,那我们黄家真是喜上加喜了。来,我们干了!”
这是自酿的烈性白酒。三大杯下来,黄世忠已经开始犯晕。黄三袅趁机又端起酒杯说道:“大哥,小妹希望大哥能够敬我一杯。小妹即将嫁做他人妇,日后我定当与志文相亲相爱,也希望大家能够祝福我。”
“好,大哥肯定祝福你!三妹,大哥祝你跟志文表弟亲上……加亲,喜结……良缘,早生……贵子……”眼看黄世忠说都说不连贯了,黄三袅知道他已经醉了七八分。她将黄世忠抖动的双手推到他的嘴前,嘴里说着谢谢,推着他灌了下去。黄世忠终于不胜酒力趴了下去。
黄三袅站起来推了推黄世忠:“大哥,再喝一杯。”
黄世忠嘟囔着摇摇手:“不喝了,喝饱了……”然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黄三袅对春香使了一个眼色,春香马上心领神会,走过来一手端起酒壶,一手捏着黄世忠的鼻子,黄三袅撬开黄世忠的嘴巴,两人把一壶酒使劲往黄世忠嘴巴里灌,黄世忠东倒西歪任她们折腾,最后如一滩烂泥趴在桌上。黄三袅伸手推了一推,在他耳边叫“大哥”,黄世忠已经全无知觉。黄三袅和春香相视一笑,她吩咐春香:“已经二更了,你赶紧下楼去看看姑爷带船来了没有。从后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