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资忍不了了!筷子!备狗!”
见向权终是愿意出手,小青梅欢欣雀跃,对于王博韦的嚣张,她早已经忍不下去,甚至好几次,她都几乎要朝着正在“转播”的小凳子挥起粉拳,幸好向权及时提醒,她才就此作罢
小筷子也想高兴起来,可一想到自己要将那个恐怖的家伙牵来,他就怎样都牵扯不起嘴角,只得哭丧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向权。
向权笑了笑,他自是理解小筷子的害怕。
那个小家伙的名头样貌的确是非常唬人的,也难怪小筷子会如此惧怕。他伸出小手抬了抬,小筷子会意,满脸感激的将一根狗链递到他的手中。向权轻轻一震狗链,一只黑色的小山便从他身后的黑影中缓缓走出,隔着一两米都能清晰的感受到每一步带来的来自灵魂的压迫感。
这是一条獒狮,脾性暴躁,是夏朝最为凶悍的犬种,没有之一。同时兼备速度、力量以及敏捷,传闻长至成年它可轻松手撕大虫、硬捍巨熊,虽不知传闻是否确切,但其恐怖从其中便也可窥知一二。
看着獒狮那魁伟的身躯,小筷子想着这一路上的痛苦欲哭无泪。
大抵是感受到了小筷子目光,獒狮轻轻瞥了眼小筷子,后者汗毛倒立,下意识的就缩到了小青梅的身后,尽管为此被小青梅狠狠的鄙视了一眼,但还是厚着脸皮这样做了,相比于面对那大家伙森然冷漠的的眼眸,他更宁愿事后被小青梅好好奚落上一顿。
必须承认,没有人能在那双如鬼火一般幽蓝的瞳孔面前镇定自若,当然,它的主人不在此列。
“阿福~”向权轻唤了一声,显然,阿福是这只獒狮的名字,出奇的毫无新意。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前一秒还威风凛凛,一副脚踏千万骨,不可一世的獒狮,后一秒就在向权的轻轻一唤中,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家猫。它眯着眼睛摇着尾巴,亲昵的在向权脚边蹭来蹭去。虽然这只家猫体型明显超标,蹭的向权站都有些站不稳当,但那模样,也算得上是讨喜(?)了?
看着小青梅等人一阵愕然无语,怎么这家伙也懂得看人下饭。
向权与阿福嬉闹了几下后,轻轻的拍了拍阿福的头,看着后者都快要与自己等高的健壮身子,想到那个可怜的王博韦接下来就要与这“小家伙”近身搏斗,不由的在心里为王博韦叫了声苦。
“阿福。”向权凑到阿福的耳边,指着远处场中央的王博韦,“和他好好玩一玩,但不许咬他。”
也活该王博韦该受这一切,他骑着青蹄白玉,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向权原本还担心指的目标不明确会让阿福误伤到无辜的人,现在看来所有的一切做起来都不费吹灰之力。
阿福舔了口向权的手背,向权明白这是它听懂了,他嘿嘿一笑,伸手解开阿福脖颈上的圈链,拍了拍它宽的找不到边的宽厚脊背,轻声道:“去吧!”
“唔汪——”一声大吼,阿福便如一支离弦的箭,带着滚滚尘土,携着呼喝风声疾奔而去。
向权舔了舔嘴唇,笑道:“咱们也出场吧。”
此时场中央的王博韦正眯着眼睛看着享受着陈馨每一颗纽扣卸下时给他带来的无与伦比的舒畅,那种恣意践踏旁人尊严的快乐。忽然人群之外传来阵阵狗吠。
王博韦挑了挑眉,扭过头,正巧瞧见一团黑影从慌乱的人群中横行霸道的撞出。
“獒狮!?”王博韦吓了一大跳,满头冷汗,“怎么会有人在城中私养这等残忍嗜血的宠物竟然没人管?现在还让他给跑出来了!?万一这畜生要是在这里发起疯来......”王博韦心里发怵,要不是听人说面对这家伙越是跑,它便越是追,他早就一溜烟的逃掉了。
“獒狮……”张战勇也愣了一愣,不过随后便是恍然,伸手拦住了几名想要动手擒拿的士兵,轻声道:“不用动手,这恶犬不会伤及百姓,它可听话的很。”
王博韦的战术似乎是成功了,他未动,獒狮也未动,一人一兽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对望着,也不知碰出了什么样的火花。
也得亏王博韦心理素质超乎常人,在獒狮的目光下还能强装镇定,不过也就两三个呼吸,汗水便打湿了衣服紧紧的黏在王博韦的后背上,弄得他好不难受但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你们这些狗东西,干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趁我吸引住它的目光,将它拿下!”王博韦有些急了,天知道他还能撑到什么时候,而且,最奇怪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只獒狮看着他的眼睛在放光。
张战勇却是未回,大指轻轻摩擦着腰间宝弓,朝着身边的金羽军士兵轻声道:“让弟兄们做好准备,若是那恶犬动了,一部分人盯着,别让那恶犬伤了这厮性命。另一部分人去制服那匹小奶驹,莫让它暴走伤人。”
“你们这群狗东西!竟然竟然......”见张战勇丝毫没带在意自己的话,彻彻底底的将自己无视,王博韦生平仅此的被气到语无伦次,“要是我收了一点伤,我定叫你们所有人去......”
就在此时,在场边一直乖巧的呆了有十一二个呼吸的獒狮似是被王博韦的聒噪声扰的有些不耐烦,轻轻的向着王博韦的方向踏了一步,这小小的一步迈的不重,却结结实实的踩在了王博韦脆弱不堪的神经上。不过出乎众人意料的,这一步没有压塌王博韦的镇定,却是将他座下的青蹄白玉吓的彻底失去了控制。一声尖锐的马蹄,青蹄白玉掉转过头便是向人群外冲去。
作为顶尖捕食者,獒狮在青蹄白玉掉头的一瞬间便向前扑去,它可不会眼睁睁的放走任何一个口中的猎物。
“动身!”与此同时,一声大喝,张战勇也迅速的下达了命令,虽然反应不及獒狮那般迅速,但胜在他们早就做足了准备,所以几乎霎那间,所有金羽军的士兵便站定了站位,准备待命。
獒狮的速度或许不如青蹄白玉那般快,但胜在加速迅猛,几步路便是追上了青蹄白玉,只见它轻轻一跃,便有马身高,在王博韦惊恐的瞳孔中越来越大。王博韦被扑翻在地。
“动手”,张战勇一声令下,四名金羽军士兵手提绊马绳向发了疯的青蹄白玉奔去,三下五除二就将青蹄白玉制在原地,任其无论如何挣扎也不得脱分毫。
“快来救我!”被獒狮飞扑在地的王博韦顾不得摔落在地的痛苦,奋力的用手肘抵住獒狮的下巴大声求救着。
人们虽然并未因獒狮的出现而慌乱散开,但回答王博韦的却依旧是寂静无声。
若是寻常,王博韦自是能想看出其中蹊跷。可现在他正“生死一线”,脑袋里塞满了恐惧,又如何能想得到其他?
阿福摊着腥红的舌头,疯狂的向王博韦的脸庞发动着热情的攻击,虽然每一次都被王博韦的手肘给勉强防下,但阿福依旧乐此不疲,它似乎非常享受与王博韦玩这样的“推拉游戏”。
它倒是开心了,可身下的王博韦却苦不堪言,獒狮的力量何其之大,他的手肘早已脱力,若不是生存的欲望在苦苦支撑着,他早已再难支起,时间从未有过的过得如此之慢,他似乎都可以看到自己在獒狮口中撕碎的模样。
“我怎么能死在这!!!”生命的坚韧在这一刻被体现的淋漓尽致,王博韦一咬牙,拼尽最后的一丝力量一口咬在了獒狮的小腿上,下口之重仅凭其脸上五官的狰狞扭曲便可知一二。
张战勇骇然,这厮莫不是得了失心疯?竟张口咬獒狮,他连忙抬手,所有金羽军士兵张弓、搭箭,整齐划一,只等张战勇一声令下,射杀獒狮。
一声巨吼,獒狮彻底被激怒了,作为食物链顶端的王者怎么能允许自己被一个自己随手就能捏死的东西伤到一根毫毛!?
所有人的神经都和士兵的弓弦一般,越拉越满,就在此时,一声略显焦急的童声传来,“阿福!”
张战勇长呼了一口气,他知道,正主来了。他摆了摆手,示意手下松弓收箭,有着小破孩在,这獒狮是暴走不的了。
向权一行四人“手忙脚乱”的跑了来,眼前的一幕却差点是让向权这种演技可以和专业人士相媲美的人都破了功,笑出声来,他连忙一紧神色,指着倒在地上牙齿狠狠刻在阿福小腿上的王博韦,义正言辞道:“呔!你这恶犬.....哦不,恶人!好好的人不做,为何要张口伤狗,咬我家阿福,还好我家阿福乖巧,没咬你,若是咬伤了你,又该如何计较!?”
向权这番话讲的极不留情面,逗得围观群众都不禁揶揄。小筷子站在向权身后,低着头,捂着嘴偷乐乎,被小青梅暗中用力捣了捣小,这才勉勉强强止住了笑意。
王博韦本就一肚子火,现在受了委屈还被人嘲讽,气的直跳脚,如果他还站着的话,他松开嘴,也不顾满嘴的狗毛,指着向权怒吼道:“你个黄毛小子,明明是你家......额唔——”
还没等他说完,向权便朝着他的腹部狠狠的踹了一脚,疼的王博韦身体瞬间蜷缩成了一团,直向外吐酸水,“你......可知......啊唔——”
又是一脚,向权插着腰,怒发冲冠道:“你是谁!?我管你是谁!咬了我家的狗还想抵赖!也不先把你满嘴的狗毛给清清干净!”
“我是参知......啊......”
两三脚下去,王博韦竟是晕了过去。向权摸了摸眉毛,诧异道:“怎么这么不禁踢?难道说是我的力气变大了?”
小青梅适时的破了一碰冷水,“少爷你想多了,他是被气晕的。”
向权撇了撇嘴巴,用脚又来回推了推躺在地上和具死尸一样的王博韦,确定后者没了知觉之后才甚觉可惜的叹了一口气,懊恼道:“难得踹个大家族的子弟,没想到还没尽兴就......早知道轻一点了。”
这话正巧被从远处走来的张战勇听到,后者摇了摇头,心中异常不忿,“惹了大祸而不自知,还懊恼没多踹几脚?向帅如此英明盖世,怎么会有他这样个儿子,简直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向权察觉到了张战勇的正在走来,他理了理衣衫,转过头,神色和悦的朝着张战勇笑了笑。
这人向权虽然没见过但却是经常听父亲说起,大多是夸奖,也有少部分在责骂他莽夫,但更多的却是在叹息他的身世——“若是此子不是出生平民,又如何能止步于这小小的校尉?”
(五人一伍、五伍一行、五行一队、五队一营、五营一师、五师一卫,分别对应伍长、行长、队长、校尉、统领、将军,除统领、将军,其他皆是武职,不是官职。)
(在吴国,百姓不得入官。)
金羽军的能力向权还是多少了解一些的——绝对的吴国最强。
吴魏之地中的越人本就极擅弓箭,而金羽军的士兵更是只挑其中的拔尖者。寻常人一百步若能中靶便可以称得上的神射,而在金羽军,八十才仅仅是普通水准。到了九十步,才算得上有了点准头。一直到一百步,或许才能勉强担得上精英二字。正是因为这样的高标准,才使得金羽军几年前能在平关凭借着漫天羽矢以少胜多,杀出赫赫威名。
向权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一眼张战勇。听闻这壮汉曾有过四百步中靶的超高记录,距父亲的相差也就不过三十步,可这般膀大腰圆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擅用弓的人,倒更像是个耍大戟的冲阵猛汉,可怎么就偏偏是这样的人,成了金羽军的第二神射?
向权摇着头笑笑,人不可貌相,此事倒也是有趣的很。
“金羽军逆羽营校尉张战勇见过权少爷。”张战勇走来,微微低首半度,做了个揖,话说的不卑不亢,但礼数却是有些不尊,见主帅亲子再怎么说也应单膝拜见才是,怎能如此?
向权目光一闪,直接将张战勇无视了去,就连目光都没在其身上停留过一秒。他转过头笑着对小筷子说:“这厮一如既往的处置,不需留手,留手反倒生事。”
小筷子讥笑着看这张战勇一边应下了向权的命令,作为向权的仆人,他自然是站在向权这一边,更何况这事是张战勇主动挑衅在先,向权未罚他就算他好运的了,又何必给他好颜色看?
“倒还有点脾气。”
张战勇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半桶水到处晃荡的三少爷,比之他那两个哥哥,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虽然他也不欺民,招惹的也都是官家子弟。可哪一次出事不是和他有关?哪一次金陵城不是被他闹得鸡飞狗跳?徒有个所谓的天才挂在头上,可也未见过有做出什么好事来,除了会不断的挑梁子给向帅到处树敌,然后再留一屁股屎给向帅事后处理,剩下的也估摸着只有到处斗鸡走狗,玩乐享受了。
张战勇低不可闻的嗤笑了一声,果断的回过身招呼招呼手下士兵和老葛,有说有笑的离去了。
小筷子看着渐行渐远的张战勇等人,愤愤的道:“少爷,咱们何曾受过这委屈!?况且那人还是老爷的手下呢!”
向权心里其实也没好过到哪里去,他面色铁青的道:“念他这些年立了不少功劳,饶他一次。”向权吐了口气,泄去了心中的怒气,又道:“不是让你去处置王博韦的吗?在这愣着干什么?”
小筷子窘迫的摸了摸后脑勺,问道:“少爷,咱们那样会不会太过了?要不......下手轻点?”
“啪!”向权踮起脚扬起手对着小筷子的后脑就是一巴掌,力道用的不大但是声音却是绝对的响,“笨蛋,让你做就做!”
不打不长记性的小筷子被打了才想起向权其实内心里独断的很,连忙讪笑着退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王博韦身边,然后在一圈人的目光注视中上下其手,对王博韦全身里外进行了一次彻彻底底的搜查。哪些值钱,哪些不值钱,在小筷子手上轻轻一掂量他就能辨的出来,这倒是个稀罕的本事。
凡是摸到的值钱的物件饰物,一样不落,全都被小筷子给拾赘了出来放在了一起,来来回回就这么来了两三轮,停手时,王博韦已是一种**的状态,小筷子站起身,略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从怀中掏出一沓绸缎毯子,上面没什么花里胡哨的刺绣,只有一个大大的向字。
对于眼前的这一幕,金陵城的人早已习以为常,哪一个招惹到向权的富家公子没受到过这个待遇的?至今为止,没有一个。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对与势力不弱于向家的王家人,向权也敢这般,这都让他们有些怀疑向权是不是并不知道这王博韦的身份了。
“哦豁,没想到还挺有钱的。”向权看着都堆成了一座平膝高的小丘的财宝,搓了搓手,嘴巴呲溜一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流口水了呢。
“少爷。”此时,小青梅轻轻唤了一声向权,“这姐姐怎么办?”
向权转过头。
这可怜的姑娘,此时就像是一株被雨打焉了的芭蕉,无助的抵在矮她半头的小青梅的肩上低声泣哭着。
还是女人最懂女人,早在刚一到场,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向权身上时,小青梅便走到了陈馨身边,一边安慰着一边为她扣上几近半解的衣服。
“倒把她给忘了.....小青梅还是个体贴人啊。”向权抿了抿嘴,“带回府上吧,连同她父亲和妹妹一起。”
陈馨一愣,随意擦了擦眼泪便要跪谢,不过确实被小青梅给拦住了。
向权看着陈馨笑着摇了摇头,颇有人情味的说了句“不用谢”后径直走到小凳子身边,忽而笑道:“今天倒是过瘾,看了场狗咬狗的好戏。”
小凳子点点头。
向权拍了拍些许干瘪的肚子,“肚子饿了......”
小凳子还是点点头。
向权蹲下身,温柔地摸着昏死过去的青蹄白玉的身上细绒,笑眯眯的说道:“不知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