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到手的六十枚铜板,初九的步子都较之以往轻快了不少。
到家后,初九熟练的走到他那小木屋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随后便是蹲在那个角落一阵捣鼓,片刻后回过身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个陶罐。
初九小心翼翼的把陶罐放在桌子上,然后便是“哗啦啦”从其中倒出一大堆铜板,初九把那刚到手的六十枚铜板一并掺和了进去,小山瞬间便多出一个小尖,初九咧嘴一乐,眼睛从始至终没离开过锈的几乎发黑的“小山”,活脱脱一个小财迷。
随后初九的双手自小山中间切过,不多不少,刚好把铜板分成两半。但初九仍是有些不放心,又一枚一枚的查了一遍,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一半铜钱装回陶罐,又把陶罐放回原处后,随后初九找了一块布,把桌子上剩余的铜钱裹在这块布里。
把布袋放在枕头底下,初九又开始忙碌起来,做饭、收拾木柴……
很快,夕阳便坠落西天。
躺在床上,初九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白天老管家那几句话反复在脑海中萦绕,想着想着,初九突然有些莫名烦躁,辗转反侧,终于在接近黎明的时候初九才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
这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当初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高悬的太阳已攀升至最高处。
初九有些惆怅的拍了拍自己的脸,怎么就突然这么懒了呢……
简单冲洗了一把脸,吃了点东西,而后初九便是沉默的坐在床边,怔怔出神,终于,仿佛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初九猛地站起身,把枕头下的一袋子铜钱拿了出来。
随后,初九便提着这一袋子铜钱走到了老秀才的院门前。
刚刚行至院门口,便听到一阵阵清脆的读书声朗朗响起。
“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
拎着一袋子铜板站在门口的初九愣是听的痴了。
孩子们读的内容,初九其实一点都不懂,但只是听着,便觉心神宁静,再看世界时,阳光可爱,春风温柔,天地在此时无比亲切……
院子内,老秀才满眼的赞叹。
其实,初九初到门外的时候,老秀才便已发觉,他原想让学生们朗读所学,而后自己去见初九,可不曾想,初九竟有如此气运……实属难得啊……
想着想着,老秀才正经的神色突然多了几分猥琐,表面上认真倾听学生们朗诵文章,实则内心里已经笑开了花,暗自盘算着怎么忽悠初九投身儒家大道……
“……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
“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你们几个回家后要将这篇文章的句读仔细研习,明日若是有不能熟读此文者,罚戒尺三下!”
听闻此言,底下坐着的几个孩顿时挺了挺身板,显然,老秀才的戒尺并非说说而已。
“先生教诲学生牢记于心!先生再见!”有模有样的举了个躬后,几个孩子背上书袋转身就撒欢的跑了。
跟随老秀才学习的孩子不多,老秀才讲课不是白讲的,是要收学费的,每周十个铜板,钱虽然不多,也就值几个馒头,但肯送孩子来听讲的人仍是不多,对村人来说,读书识字离生活太过遥远,况且钱虽然不多,但长年累月下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因此只有四五户稍稍富裕的人家肯把孩子送过来,对此老秀才并没有说什么,人各有命。
其实每周的学费也就刚好够老秀才生活,偶尔帮人写两幅字赚点外快,老秀才也都用来买酒了,村人自己酿的黄酒,一文钱三两,省着点喝,到也够老秀才过过酒瘾。
对此老秀才倒是看得很开,还给自己写了副对联:三两黄酒聊慰饥肠,两袖清风高风节亮。对于一位儒家圣人来说,老秀才确实足够安贫乐道了。
望着几个孩子逐渐远去的背影,老秀才摇摇头,随后便是走向早早躲在一旁避免挡住孩子们归途的初九。
见老秀才走了出来,初九便知老秀才已经发觉了自己的到来,当下便是走上前,抱拳道:“老先生,初九今日来此,是有两件事想求老先生帮忙。”
“哦?”老秀才眉毛一挑,但随后便是笑吟吟地道:”且先不论几件事,进来坐下慢慢谈“说着便是侧身一让。
“谢过老先生。”
初九抱拳后便不再客套,径直进了院子,在跨过门槛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院门。
院内,杨柳吐绿,春风不减,初九与夫子,促膝而谈。
初九正襟危坐,对于读书人,初九总有种天然的亲切与尊敬。
瞥了一眼初九手中的一袋子铜板,老秀才表面不动声色,内心里却是笑开了花,啧啧,既自律、懂礼节,还知恩报恩,啧啧啧,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儒家读书人啊!
表面上,老秀才一脸的亲切慈祥,别说还真有那么几分得道高人的风范,但见摆好了谱的老秀才微笑着问道“你此行前来所为何事?不妨慢慢说来。”
初九腼腆一笑,随后双目注视着老秀才道:“不知老先生可否再收一个学生?他之前虽没什么底子,但以先生的博学加上他的聪明,想必定然不会让先生失望”
老秀才本就对初九颇有好感,不说别的,就单单之前初九求他刻字带来的广告效应,就让老秀才自己的酒壶虽不说总是满的,但半满总是有的,对老秀才来说,这就是天大的报酬了,
更何况现在老秀才可是把初九看作自己潜在接班人的,所以,初九这一记马屁算是拍对了地方,直拍的老秀才心花怒放。
“哈哈哈,你说的是张定宜那小混蛋吧?好说好说,那小混蛋确实是一棵好苗子,若是不加管教也是可惜了。”
老秀才哈哈一笑,一拍大腿,这事就算定下来了
初九顿觉一阵惊喜,本以为这事会很难被答应,毕竟多加一个人可不是像吃饭的时候多加双碗筷那样简单,何况还是一个连字都认不全的少年?
“初九代定宜先行谢过老先生!”
二话不说,初九直接起身对老秀才作了个揖,顺势就把事情敲定下来。
“初九知晓老先生的规矩,这里是定宜三个月的学费,“说到这,初九罕见脸红了一下,接着道”至于剩下的……老先生能否让初九开个欠条…今年初九打算买点种子,开垦一片荒地种下去,这样的话年底定能把欠老先生的钱都尽数还上!”
“这样不大好吧……“
老秀才本意是说初九年龄尚小,怕如此多的体力活会累坏他的身体。
但这话在初九听来却并非如此。
“老先生,初九不是不守承诺的人,这一点您大可放心,若是您仍不放心,初九可以用自己的房子作抵押,虽然不值多少钱,但偿还您的学费想必是足够的”
初九急急忙忙一番话说的老秀才直冒冷汗,哭笑不得的解释道:“老夫并非是这个意思,而是担心你身体怕是会吃不消如此繁重的体力活……”
沉吟片刻,不待初九回答老秀才便接着说到“这样吧,我也不收张定宜的学费了,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一件在你能力范围之内的事,你若是答应了,老夫此后就免费教授张定宜,你看如何?”
“我答应老先生!“初九当机立断便是答应了老秀才的要求,免费教授,那不就等于收弟子吗?这可比当学生要来的重要得多,
张寡妇曾经在初九尚未能赚钱养活自己的时候给过他几碗饭吃,这份恩情,初九一直在找机会报答,如今机会摆在眼前,初九怎能不珍惜?
“哈哈哈,好!老夫暂且不提这个要求,先为你解决你的第二个要求!”
听闻此言,初九神色瞬间便变了,那是几分期待、几分恐惧糅合在一起后形成的复杂表情,但见初九眼睑低敛,声音轻微的道
“还请老先生为初九讲讲,初九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