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换上红色的霞披,柔和地洒落入夜前的温情。
在这温情之下,一行人经过整个白天的跋涉终于到了山麓之下。
马匹和两只犬都异常兴奋,从好像没有尽头的白色世界中脱身出来,脚下的坚冰变成了坚硬的石砾,高山雪线之下一抹抹苍翠入眼——他们的主人心情也一样大好。
弥盈决定在前面的山谷过夜,明日再穿过山谷。
“如果我们速度够快,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就能看到山之城的背影了。”弥盈一边扯开营帐一边道。
“如果我们不够快呢?”
“那我们就要和朴饶泰克逊森林共度良宵了!”
我好像看到旁边搭帐篷的卫士听到弥盈的话之后僵硬了片刻。
我看着放弃马车的休皮法瘫坐在地,马儿个个也都筋疲力尽,明天不会是顺利的一天。
果然,我友的问题总能让事情走向糟糕的一面。
我们坐在火堆周围,把肉干架在火上。如果有炊具我更想煮一锅肉汤,干巴巴的肉干像一块块小石头坠在我的胃里,使得我一吃完不得不躺倒在地,好让这顿“美食”接受它的归宿,尽快平静下来。
我闭上眼,一只手轻轻地揉着我的腹部,身体浸在温暖的泉水里。
舟子躺在我的旁边,曼妙身子在水中时隐时现。此时竟然睡意盈盈。
我的灵魂脱离了躯壳的束缚,无视篝火和众人,我在半睡半醒中出现在一座矮塔前。
紧闭的塔门于我并无阻碍,中空的塔楼里从塔尖到地面一圈又一圈摆放着书籍。
抬头望去,一道身影浮在塔顶疯狂的翻找着,“在那里?在哪里?在哪里?”猛然低头,露出一张碎裂的面孔。“我找到你了!”
在这北风不侵山谷的山谷里,一股冰凉涌入我的胸口,猛的从地上坐起来。我友舟子弥盈始旦都疑惑的看着我。我咽了咽口水,回想着刚刚的梦境,最后……分明看到了老生啊。
“你胸口是什么东西?”弥盈指着。我才发现大家都在看着我的胸口。我把青石圆盘拿出来,其上耀眼的白光也随即而逝。
“我不知道!我做了一个梦……”说罢我抬头看去。“那是什么?”我指着星空上一颗挂在山峰上的光点。
“北方镇守的居所,在那高高的山峰之上。”弥盈仰望着那里。
“北方镇守?他为什么要住那么高?吃饭会不会很麻烦?那他……”一座白雪皑皑的山峰和独居的人完全勾起好奇宝宝我友的欲望。
“停——”弥盈首先坚持不住。
深吸了一口气,“北方镇守严格来说不是受封的官职,这话要从一百年前的北地叛乱说起。”
我注意到始旦在叔轻轻地颤抖。
“那年帝宫陛下巡视北境,在山之城被设计囚禁。此时归都远在万里之外,只好向鹿灵族求援。”说着看向始旦大叔。
“那代城主一族遭族灭,如今的冯氏一族才接掌了山之城。”休皮法·冯耳闻之下不为所动,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
“鹿灵族因此大受嘉恩:北冰原为鹿灵族百代族地,不称臣,不纳贡,是为友邦。其后,又有了终极治安官,北地镇守。”
“哼!人族的阴谋!北冰原本来就是鹿灵族的生息地。”始旦大叔愤愤异常。
休皮法眼神闪躲,收小身躯。
看来,此中还有隐情。
“这面镜子我也不识得,到了归都我寻人问问。”弥盈把手中把玩的青石盘递回。
二奔已经平静很多,老生已经走了,一个梦境。只是那座雪峰上的矮塔总是挥之不去的闪来闪去。
……
马仲城在归都东南方向,从生灵河顺流而下,轻舟千里,一日可达。
在北冰原一行人抵达山谷的时候,三人三骑从东方走进了这座连接殷城、越地和归都的咽喉之地,作为曾经殷、越、妖三族大战的古城,往来穿梭的人流并未辱没它应有的名气。
三人所骑之物似马似驼,体躯高大,步伐稳健。
当先的骑者是一位黑白相间的长发高高盘起的老人,在坐骑宽大的背上弓腰眯眼,晃动之间,旁人难免为其有摔落之虞。
后两骑分别是一位少年和少女。
少年白衣白裤皆有松紧收束,有风疾过,他便被吹的鼓鼓囊囊,眼睛长睁不闭,好奇的表情分外惹人怜爱。
少女白色麻衣短褂短裤,脚踩白色皮底布鞋。路人赋诗言:“脚踝束银铃,口中哼歌声。蓬头短发不扎眼,清秀面容胜一筹。”
晃晃荡荡,悠哉悠哉。落日余晖也不禁为美一声暗叹,随即栽向深渊。
……
次日,二奔一行人再次踏上了旅途。
行至山谷深处,景色愈是清幽。古木自岩石缝隙中挺身而出,树身上攀附绿色的植株。椭圆的叶片,指头大小的白色花朵,在这深谷里孤独的绽放,不俏丽,也无花香。
我回头看着舟子,她也看着我。我笑,她也笑。我翻身下马,跑过去,选了完全盛开的一朵。一行人都停了下来看着我。
我跑到舟子面前,和她示意,马上的她躬下身来。我握着手中的小花,轻轻地别在她额前的短发上。
她伸手把花稳妥。她笑,我也笑,一行人都在笑。舟子却并不羞涩,单纯的她,幸福的她,在不知道什么是浪漫的时候却已经体会到了。我回到马上,心中也乐不可支。我友在旁向我挤眉弄眼,我也毫不在意。
经历过前世的他,非常乐意去做这些可以让身边人开心的小事。不会再一次忽略,又一次错过,不会忐忑的担心被拒绝、不会害怕那聚集一堆,拿手指戳戳点点的人群。
他就是要让爱的人和爱他的人幸福快乐,这也是一个可以获得同等幸福快乐的过程。
……
不多时,我们就踏出了山谷,迎接我们的万丈光芒穿过阴蔽天空的枝叶之后就只剩零星的光斑。
鸟声呦呦,带来的是朴饶泰克逊森林阴冷潮湿的双手。休皮法仿若回光返照一样,从马背上直起身来。嗷嗷和小冰冲着森林深处狂吠。
“呀呀呀!幸运的家伙们,今晚我们能在森林的怀抱中欢歌载舞啦呢!”也不知弥盈是真的心像草原般广阔,还是在吓唬我们,声音怪里怪气。
茂密的丛草,勾搭攀连的枝叶,原始森林这个复杂的地方隐藏的危险要远胜于你看到的。
或许是,植被生长速度太快,他们来的路径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难以想象,休皮法还带着马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