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宗在主位落座,摆手示意众人这才入席。
“你们这些可爱的面孔,真是让我这个老人家喜欢。比那些大人的脸实在耐看太多了。”
一众小辈得到夸奖喜形于色,不耐看的大人也咳两声缓去尴尬。
“教宗大人喜欢便好,我们这些老人您全当看不到了!”吉氏分家之主吉胜在山羊胡的上方展开一道美妙的口舌。
“哦!吉胜?”教宗老头好像看不清楚座下之人,费力地伸着头。
山羊胡抖动的更快了,一股奇异的力量把他的唇角拉到耳根下面。“是的,大人!是吉氏之主吉胜!”
“哼!臭不要脸的!”台洒闻声,呼吸急促了起来。
规矩人弟薪和子征都有些为这位分家之主感到些羞耻,而小物阁阁主黑袍侏儒伐宽三百却冷笑一声,道:“妙人!”
“哦!”教宗老头收回脑袋,“你一子一女为何不来?”
想起还躺在床上的儿子女儿吉胜心中一阵火起,冷冽的瞥了一眼末席的台洒,转头恭敬道:“我儿门池门杨身体有恙不能前来参宴,吉胜代为感谢教宗大人挂怀。”
教宗老头点点头,摆正了姿态。“川鸣宴的本意是让我们这些寡居的老年人,见一见新生的后辈,一起伴着水声莺啼好好地玩一玩。不成想,你们却次次过来添乱。看看,你们在这里,哪里还有欢声笑语?”
吉胜心中不以为然,老头子心机多,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
“教宗大人说的是呀!”一直不声不响的始旦大叔站了起来。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自打俺出了北冰原,心中便有些憋闷,当时只道是常年不走动的缘故。可这一路走来,心中憋闷不仅不减,反而愈来愈多。”
“哦?”教宗老头来了兴致。
“起初俺也搞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可耐不住心中实在憋闷。就在刚才我才恍然发现了缘由。”
“为何啊?”教宗老头身体向前一伸。
“害!你这老儿还不明白吗?你们这北方和南方人族太过无趣!”
二奔听着始旦大叔疾呼“你这老儿”,心脏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哈哈哈哈。”教宗老头不怒反喜,“那么有趣的鹿灵族人,和我讲讲他们如何无趣呀!”
二奔的心缓缓放下。
“哈哈哈哈,行!我便与你说道说道!”说着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您瞧那位黄衣木冠,”众人跟随所指看向了规矩人弟薪。“此人明明身为越人,却一身殷人装扮,结冠穿衣甚至还比殷人讲究。这还不算,此人步子像是跟着量尺在走,每一步分毫无差。当真让人为奇,背后得要苦练多久呀!”
但见弟薪满面通红,顶上木冠都要燃烧起来了。二奔已经感受不到心脏的存在了,伸手扯了扯始旦叔的衣角。
“您说这是不是很无趣?”始旦捏起酒壶,弹开壶盖,仰天“咕咚咕咚”。
教宗老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弟薪。
“弟薪确实无趣!”弟薪颤抖的拱起手,朝着始旦叔颔首。
“再说你,小个子。”
“嘶~”二奔倒吸一口凉气,这他妈都是哪跟哪啊!
“长得丑又怎么了!男儿在世不就是活的一张面皮,你这样遮遮掩掩,把自己搞得神秘恐怖的样子,真以为有几人会怕你这副模样,人家在背后乐呵还来不及呢!”
满堂俱静,除了咽口水的声音就是眼珠子的落地声。
侏儒伐宽三百伸出舌头舔舔嘴唇,一言不发。
“哼!来看看!”始旦叔向前几步从规矩人弟薪身后把愣神的桑中提了出来。
“我这位忘年交,你敢说你比他丑?”
桑中:我日你!
伐宽三百看了看始旦又看了看桑中,一下子笑出声来。
“桑中!你可想着把自己塞到袍子里?”桑中虽然是个小胖子,可是在始旦叔手里就显得有些娇小了。况且,他现在不想说话,他怕一张嘴就伤害到始旦的母亲。
“你比桑中富有,你比他有地位,比他有能力,那还为什么躲进袍子让自己难受,让旁人憋闷呢?”
“噌!”伐宽三百猛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二奔:始旦叔能抗的住!
“阁下教育的极是,三百错误了那么久却从未有人点醒我,三百谢过!”
始旦叔微微惊愕,“虽然长得丑,但是够爽朗!和这小子一样!”说着把全身僵硬的桑中插回原位。
桑中:你全家都丑!
始旦叔顺势取走规矩人弟薪桌上的酒壶,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当吉胜感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决定主动出击,避免狼狈的样子出现在自己脸上。
吉胜拍桌而起,“胜幼年便曾耳闻,鹿灵人如何凶蛮,如何不通礼数教化。而今日,你这副酒下凶相胜过传闻不知多少,当真泼皮无赖。难道,当年你们的祖先就没有被打怕吗?”
“胡言!”
“不可!”
教宗老头和子氏家主子征纷纷阻止。
“吉胜!胆再胡言,还请吉氏不要再来我这川鸣宴。”教宗老头表情严肃起来。
“不敢!”吉胜道一声错,坐了回去。
二奔几人赶忙上前抱住始旦叔,把他拖了回来。
“鹿灵族是我人族远友,虽然两族天各一方,但情之一带古来皆在,从未断过。今天我们的朋友远道而来,叙说心中憋闷,理当我们心怀歉意……”教宗老头缠缠绵绵讲了半个时辰。
“以后把他打一顿。”始旦目光灼灼的看着吉胜。
“嗯!”二奔我友齐声道。
“打到哭!”
“好!”
“还有我!”台洒也把头塞过来,“我也有点小仇。”
……
“罢了!罢了!孩子们,都过来。”教宗老头抿了一口酒水。
众人和各自长辈应了声,去到教宗老头近前。
教宗老头又朝侍者摆摆手,一个小金盆便被端放在了案上。
“老朽人老家贫,除了一道祝福也无可赠之物。一个一个来。”
众友相视一眼,二奔站了出来。
二奔盘膝坐在教宗老头身前,面对面的打量着这位老者。曲折相叠的皱纹,淡淡的斑纹,因牙齿老化而撮起来的嘴角,真真一位老人。
教宗老头把食指伸进金盆之中,金盆里的水肉眼可见的减少。神奇的吸水笔!
“来~”他左手轻轻地揽过二奔的头,那只吸水笔落在二奔额前,带来清凉的触感。二奔看不到,但却能感觉到那些清凉的曲线布满了额头。
突然,二奔感到整个世界都消失了,除了教宗老头,全是混沌一片。
“你,不一样!”教宗老头脸上泛起疑惑,“你看我,是不是混沌一片啊?”
“是!”
二奔心中大惊,他不会看到自己的识海了吧?看到了那道黑影?
“我看你,也一样!”
二奔长吁了口气。
“我看好你啊!”教宗老头不知想到了什么,释然一笑。
“二奔!该我了!”我友拍了拍二奔的肩膀。
“奥!”
二奔惊惧未消,果然这大概就是站在这个世界顶峰的人吧,是真的可怕。
二奔这次看清楚了。老头手指舞动,我友额头上那些繁密的水痕,组成了圆状的图案。
“有趣的小家伙!”教宗老头给二奔下评语。
接下来是舟子。
“你这个情感问题很复杂呀!哈哈哈哈——”
舟子听了羞红了脸。“哼!”
休皮法走上前去。
“苦了你了,孩子!会好起来的。”
“嗯!”休皮法双眼炯炯有神。
“我一直坚持不要把担子压在女人身上,你还有很多同伴不是吗?”
言思点点头。
桑中乐呵呵的坐下,闭上眼睛一脸的期待。
“你愿意坐我的位置吗?”
“啊!?”桑中吓了一跳,睁开了眼睛。
“如果一个人离开痛苦的地方,心中怀着仇恨,那么他确实可怜;如果心怀慈善,那么他就超越了所有人。我很欣赏你,孩子!”
“嗯!”桑中坚定的点头。
“哈哈哈哈,你变化很大呀!殷城之子!你明白你要面对什么吧?”教宗老头含义莫名的笑了笑。
“嗯!我一直努力着,而且我现在不是孤身一人。”
“同伴吗?幸运的人啊!”教宗老头叹到。
“咦?妖帝么?好久不见!”
阿丘闭着的双眼轻轻颤动,那些水痕刚一接触她的额头便化成了一缕白雾。
“这——哎!妖族的姑娘,看来你的父亲并不喜欢我的祝福呢。”
绰兮垂着头走了上来,还是那副谁也不理的样子。
教宗老头闭上眼,两人相坐不语。过了一会,才开始祝福的仪式。
等到绰兮下来,众人站成两列,齐声道,“谢教宗大人赐福!”
教宗老头笑着点头,“我老了,但是老之前却看到归都的希望。哈哈哈哈。”
众人顿感身心受到了鼓舞,充满了干劲。
然而等到众人归位才发现绰兮依然跪在原地。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绰兮?快回来!”子征道。
绰兮此时抬起了头,“我是绰兮,是您怀抱之中,最不起眼的孩子。今日,我要做一件不好的事情,它可能会让我的至亲蒙羞,我的家族同遭此难,但我并不反顾。生灵之母啊,在您降临的时候,求您记住我。”弥盈以头触地。“从今往后子绰兮便将死去,绰兮便只是绰兮。”
满席皆惊,议论声纷纷而起。
“哦!自己家儿子都受不了这个笑面虎了么?”小物阁阁主伐宽三百嘿嘿地暗暗笑道。
吉氏分家之主吉胜直接把喜色摆在了脸上,对这意外的惊喜他简直要祷告上苍了。作为自己竞选宫主劲敌的子征,儿子竟然弃族而出了,真是活该自己入主帝宫啊!
规矩人弟薪惊愕地看向身旁的子征。
“孽子!还不回来!”子征这位和气的中年人终于破功,再也没办法把笑容挂在脸上。
二奔又惊又喜,绰兮要断绝和子氏的关系让他惊,而为了这帮朋友可以做到这一步,心头浪花朵朵。
“唉!我不如他啊!”台洒扼腕叹到。
绰兮此时站起身来,不等子征发作,右手从左袖之中摸出一把弯刀,同时向上撩去。
离他最近的教宗大人,眼睛一眯,手指欲抬,下个瞬间,却又都收了回去。
“不!”这一声也不知有许多人喊出,在飘舞的血花中传播的很慢很慢!
子征飞一般的冲过去,在身后留下一道道残影,快得让人心惊肉跳。可是只要时间仍然存在,再快的速度,依然有它难以跨越的距离。
子征抱着满身是血的绰兮,二奔等众人围在身后。
“我不拦你!我不拦你!你这是何苦呢!”子征这个温和而又强势的父亲此刻泣不成声。
“爸爸,这只手臂先还你。余下的,绰兮只能欠着了……”
“呜呜呜……傻孩子,为父要你的手臂何用啊!为父要的是我儿绰兮啊!”
二奔红着眼,看着父子泪目实在不想插话,可是看着绰兮流血不止的伤口,又不得不出声。
“再不止血,人没了!”
子征抹了抹眼泪,抱着绰兮膝行到教宗席下。“求教宗大人救吾子绰兮,子征——拜上!”说着躬身及地。
教宗大人闭着眼一动不动,好像已经在这满堂喧声中睡着了。
二奔噗通跪倒,效仿子征躬身及地。“求教宗大人救我友绰兮!”
身后言思我友也都反应过来,二话不说纷纷跪倒。
教宗老头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看了眼昏过去的绰兮、哭哭啼啼的子征和其身后跪倒的众人。
“记住!今后他不再是你的孩子,你也不再是他的父亲!”教宗老头缓缓道。
“是,是,是——呜呜哈哈哈……”
“绰兮无忧!”说罢起身拄起手杖向殿外走去。
众人心中看着还在流血的绰兮和远去的执杖老人心中忐忑和疑惑并生。
莫不是个老神棍吧?
突然,绰兮额上光芒骤显,交错之间一个神秘繁复的图案浮现。光圈的光芒飞出无数的晶莹细线,交织在绰兮的伤口和断臂之上,不一会,血止,臂合。绰兮除了脸色苍白仍在昏迷,已和以往并无两样。
众人惊叹之余,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条命啊!教宗爷爷,大手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