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征呢?我要见他!”子伯东的语气很随意,就像要吃苹果,张口,就落了下来。
“主君不见你。”秃头姜太少胳肢窝里夹着金盔,右手拄着重剑淡淡道。
子伯东眉头一簇,看着油腻的姜太少心中有些厌恶。
“那我就去见他!”
“或许是我没有说明白,”姜太少把金盔帽到头上,拖着重剑拦在路中。“除了我——你谁也见不了!”
子伯东眼睛一眯,气腾腾的瞪着姜太少。
旁边的两队金甲卫士立刻拔出重剑环立四面作躬身欲扑状。
姜太少笑嘻嘻的挑逗着子伯东。
子伯东吞咽了一口气。“告诉子征,我圣裁院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他来指挥!”说着摔袖欲走。
“我也告诉你,”姜太少朝前踏了一步,敞开胸膛。“别说圣裁院,纵然是圣廷、应天——也要令行禁止!”
子伯东背着身,拳头握的嘎吱作响。“本想让你当个学话的鹦鹉,无奈偏要做咬人的门后犬。”
“哼——”姜太少不怒反笑,嗤了一声。“鹦鹉也好,门犬也罢,终究是我的选择。”
“而你呢?如若放你进去你定然欣喜,我恪守职责你便不满意,我一再坚守你就气急败坏,唾损人面。”
“啊——我问你,到底是门犬太恶,还是人性凉薄!”
子伯东猛的转过身来,怒目圆瞪,须发皆张,本来一张冷厉瘦削脸硬是变得红红的。
环立的金甲卫士,“噔噔噔”就围了上来。姜太少把手掌立在肩头,卫士们才停了下来,警惕的注视着子伯东。
“怎样?是要所有人都吃着族里的,用着族里的,踩着家族攀上高位,然后说一句一‘昨日为昨,吾与彼身无干系’的话吗?”姜太少接着道。
子伯东听了整个人变成了泄气的皮球,气势消散不见,垂着头立着不动。
“是被我揭开了伤口,恼羞成怒了吗?”姜太少嚣张的样子像一位张口不饶人市井泼皮更胜过像一位据理力争的法螺司司长。
子伯东安静的时候有种让人时刻不安的可怕,他朝着远处的宫殿深深望了一眼,转身向宫外走去。
“下次来——宫门外等候!”
闻声的子伯东两肩一抖,步伐不止。
全被主君说中了,这子伯东果然来寻衅,看他那样子真是招招致命啊……不过……自己还能一个人走夜路么?
……
今天是应天最终考核的前一天,文试通过的榜单就在今日下发。
台洒、舟子和休皮法三人心怀忐忑,二奔只好给众人一番鼓励。不管怎么说,二奔已经通过文试了,说多了反而不美。
二奔不和他们一起去,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哎!我说老铁,你那墙上挂的是啥啊?”二奔脸上带着好奇和疑惑,手上却捏了一把汗。
“这就忍不住了?狐狸尾巴可露的太早了啊。”老铁抬头看了一眼,继续挫着一把短剑,笑呵呵的道。
“老铁,你说这话就把我整糊涂了。什么忍不住,什么狐狸尾巴?你是不是在侮辱我?”二奔猛地从黑木墩上站起来,脸上有些气愤。
二奔自演的觉已经很到位了,却还是被这个家伙一眼识破。这个老铁,真的狡猾。
“哼——你也甭给我来者乌漆嘛黑瞒天过海这一套。只要进了我老铁这间房,就没有我捋不顺的弯弯肠子!”
二奔安静的坐了回去,双手捧着下巴,表情凝重的望着墙上宝蓝色的盔甲和银色的披风。
盔甲和披风都太耀眼了,二奔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心中就只有一个场景——假如我穿戴在身……那一份鲜衣怒马,侠气无双,啧啧啧。毋庸置疑,全归都的少女都将因此魂牵梦绕!
打那一刻起,二奔平静多年的心潮又澎湃了起来。这是史无前例,也将旷古绝今。
可是老铁看得太严。昨天自己刚往那跨一步就被老铁冷喝了一声,问他他也不吭气。
而且老铁的小黑屋一天中不多的阳光大都照在盔甲所在的位置,灰蒙蒙的尘土也找不见踪迹,显然是经常保养的原因。
这足以看出老铁这个把生活过的乱七八糟的中年大叔,对它有多重视!
发现着一切问题的二奔,何等心巧神慧,当日就制定了“攻略老铁计划”。
别无本事的二奔决定从老铁的厨房做起。男人的胃就是他们的第二**官!一旦人过中年,那就是第一!
虽然只会一份西红柿炒鸡蛋,但两日下来,对老铁这种经常饥一顿饱一顿掏力气干活的人果然有效!
“铁叔——”二奔轻轻问道。
“嘿,嘿!咋?”老铁一张国字脸红的发黑,嘿嘿一笑活像滑溜的大泥鳅。
“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啊。”
老泥鳅停下手里的活,绕有兴趣的等二奔继续说下去。
“您说要打这么一套盔甲得花多少钱?”二奔象征性的拉了拉腰包,嘴角微微勾起。
“不多——”老铁晃了一圈脑袋,低下头挫剑。“五千块金币!”
二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如何也收不回刚刚还轻易拉起的嘴角,身体和心灵同时石化。
隔了老半天二奔才缓过来。
“叔,您真奢侈!”二奔撅出下嘴唇,冲着老铁举起了大拇指。
老铁霎时间笑了,眼角的皱纹你争我抢的挤到一起。
“孩儿,你不要误会。我是说,一块盔甲五千。”
二奔双手一下按在地上,像是踩空了阶梯。二奔摇摇头,他不是踩空了阶梯,他只是差点从还没小腿高的木墩上摔下来!
二奔敷衍的笑笑,目光再触碰到那抹宝蓝色时,心潮已经退到了海中央!
二奔意识到他必须拯救自己的梦想!希望,必须寻到一丝希望!
披风!是了!还有披风!
二奔站起身把腰包取下来合在手里,“铁叔,这披风应该值不了几个钱吧。”
老铁挺直腰背,赞赏的看着二奔。
有戏!先挂一件披风,盔甲再徐徐图之!
“这银披……不好说。”老铁正了正额前发带。“非要个价格,也就百十来套盔甲……”
“二奔你咋了嘛?拿个腰包抖什么呢?”
“啊哈哈,没事没事。我就是看下钱还够不够,西红柿好像快吃完了……”
“咦——还吃西红柿炒鸡蛋……”老铁张大了嘴巴,满脸难以置信。
吃您娘个屁,吃吃吃!好你个老铁,你跟我在这里揣着元宝喝秋风,真当就自己是明白人是呗。爷还就……还就……咽了这口气,哼!
“二奔!”
“二奔!”
……
是舟子!
“喂——舟子!我在这!”二奔从铁匠铺探出头。
“不——好了!”舟子气喘吁吁的道。
“你慢点,走,我给你介绍我一……”
“不!快走!已经打起来了!”
“啊!你们不是去看榜了吗?”二奔讶然,“算了,走!边走边说。”
“老铁,西红柿和鸡蛋在灶台上,一定要按时吃饭啊!”二奔牵着舟子一跑一回头的喊道。
……
赶往小应天的一路上,舟子把事情大致讲了个明白。
三人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好不容易在榜上见到了自己的名字,欢呼雀跃也是人之常情。不曾想,那门池门杨也在一旁,见到三人就大呼“贼子,贼子”!
舟子和休皮法还好,两人都不是爱争斗的性子。台洒少爷却不是一个会忍辱负重的人,当下就反唇相讥。
这一下可着了道。舟子说到这儿,二奔心里就清楚了,七个葫芦娃都顶不住蛇精一张嘴,台洒跟葫芦娃差的还远呢!
“我听人群里有人说门池从小就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巴,有着‘骂通街’的称号啊。”舟子唏嘘道。
二奔苦笑着摇摇头,不奇怪,你说她骂通城我都信。
“你们三个是打不过他们是咋滴!”
二奔心中有些窝火,语气冲起来。
上次叶煌煌事件就是门池这婆娘布置的引线,害的自己被打的神魂颠倒,这还不做罢,竟然又来找茬。真当自己这边都是年幼的小萝卜了,欺负谁绿色无公害呢!
“不是啊!这次他们请来了一个厉害的帮手……”舟子手舞足蹈的向二奔解释。
“六只手臂?三个脑袋?嘎?”
“绰兮、阿丘、行野呢?他们应该在吧。”
“在!在!在!”
“绰兮本来想插手,可是那个凶女人,她说这是台家的事,让绰兮靠边站。”
哼!狡诈!二奔决心给蛇精门池上上课。君不见,水墨斋前打完之后,言思就老实了许多嘛!不卧床修养,就不知道生命的宝贵!
“绰兮说他和子氏没了关系,不管这些,可是言思把他拉了回去。”
“嘎?看来”二奔郁闷异常,看来是打的轻了啊。“阿丘呢?阿丘总跟我们没有仇了吧。”
舟子瞥过来一眼,什么也没说,眼中写满了“你还是太年轻”六个字。
“打!打!打!打啊!……台洒,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窝囊!”
“叮叮当~叮叮当~”
“对!对!就这个力道!打!”
“叮叮当~叮叮当~”
当二奔隔了一条街听见阿丘的银铃声和叫打声时,心灵就瘫痪了。
忘了,这家伙有多爱看热闹了……
等到二奔和舟子赶到的时候,人群已经把战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只有一簇蓬发,一下又一下的冒出来,伴随着银铃和叫好。
不是别人正是欢呼雀跃的阿丘。
臭丫头,吾,早晚必揍之!
二奔没有第一时间冲进去,他先跑到树下捡了块手掌大小的石头和一根木棍回来。
“给!找机会就打!敲这儿!”二奔气势汹汹的把木棍递给舟子,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
舟子屏息,随后点了点头。
人群只顾着看热闹,越往里越挤的瓷实的紧,左右都进不去。二奔心头一狠,朝着右边的小腿关节“噔”的一踹。
“啊——日——”
那人噗通跪倒在地上,人还没站起来就破口大骂,起来之后双目血红的瞪着后面的人。
被瞪的人有些迷茫,迷茫的笑了。
“干您娘!”
……
二奔不理哧哧憋笑的舟子,握着大石头就挤了进去。
场中有三人,休皮法倒在地上抱着胳膊哀嚎,台洒正呲着牙虚张声势的对着一位粗矮少年。
少年没有三头六臂,身着破布补丁的短褂短裤,脚上一双黄草鞋,头上戴着一副牛角,面相憨厚极了,以至于到了老实巴交的地步。
二奔环视了一圈,找见了正在看戏的门池门杨姐弟两个,还有最显眼的阿丘正在姐弟右手不远处蹦迪。
“牛来,倒下的那个只是帮凶。你面前的才是偷盗的主犯,一定要把他打趴下。”蛇精门池在一旁吐着信子。
“你放心,门池姐姐。对这种恶人,我向来不留手的。”牛角少年对着门池痴痴一笑。
淦!二奔看到牛角少年的朴实蠢笨的样子就来气,那么大个人了,这个智商连给叶煌煌提鞋都配不上。
二奔让舟子站在原地,自己蹑手蹑脚的摸到聚精会神的蛇精身后。
二奔,你要是砸不死她,我都替你感到悲哀!二奔给自己打劲。
我让你给我挑弄是非!
人群拥挤,二奔尽量给抡圆了。
“砰!”
门池应声而倒,扑腾都不扑腾两下。小胖子门杨慌张的扑倒,“姐姐!姐姐!”
此时场中牛角少年主动出击,人群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牛角一把就抓住了台洒的肩膀,任由台洒扑打,只手上用力一握。
“啊——”台洒叫痛,软倒不再挣扎。
人群呜呜乱叫,赞骂相交。
二奔一看,心中叫糟,这戴牛角的傻子,有那么两下子。真是智力智力,智商不够,力气来补,上天何其公平!
二奔灵机一动,不慌不忙的绕着圈,心里只祈求着台洒少爷能多撑一会。
绕到一半,二奔看到了前面一蹦一跳的阿丘。看那样子,好像一个人在宽阔的舞台上跳着芭蕾呢!
二奔鼻中一嗤,双手往前一伸,抓住阿丘的裤子两侧。旁边的行野从书本中侧出脑袋死死的盯着二奔的手。
阿丘迈起舞步一跃而起。
“噗!”
阿丘感觉身下一凉,笑脸立刻扭曲,赶忙蹲下去抓,可是已经太迟了。
“哦!”
“哦!哦!哦——”
“脱光光!”
“脱光光!”
……
人群眨眼间,不!没有眨眼!都炸开了锅,你推我搡,大声呼喊,场上的两个主角直接被淹没。
二奔可不会丢失目标,人流一涌动,反而给了他机会。
“嘭!”
任你武功高不高,不服板砖来过招!
牛角少年被抡了一下晃晃悠悠竟然还没倒,迷茫的寻找着。
“嘭!”
“嘭!”
牛角少年牛角一歪,仰面倒在地上。
“是谁?”
“我的台洒少爷,还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