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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眼看就快到农历三月三了,这对当地的土苗人来说,是一个盛大的节日,唤做“踏花山”。各乡各村都要到镇子上来赶会,舞狮耍龙,对歌赛舞,俨然过年一般。文沙场乡政府觉得这是解放后的第一个喜庆日子,为了显示匪患渐靖,安抚百姓,决定要大排场地庆贺一番。胡队长带着护士单凌云给一群战士排练节目,准备与民同乐表示鱼水情深。

单凌云指导大家学跳一种当地人的摆手舞,战士笨拙的动作,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关勇波过来观看,被单凌云发现,她过来拖着他要他表演。他说我正有事儿要找老胡谈谈。胡队长边走边问啥事?关勇波严肃地说县委有情报,说蒋团长果然没死,正与南方的国民党残军联系,那边最近可能会派人来支援他继续在本地展开游击破坏活动。县委提醒我们要保持警惕,争取早日歼灭这股残匪。

胡队长说最近突然这些土匪都销声匿迹了,我也觉得不正常,是要加强戒备。关勇波说这个踏花会,是我们本地很重要的一个民间节日。我们一方面要趁这个机会加强和老百姓的和谐关系,另一方面,还要提防敌人乘机作乱,破坏我们和群众的关系。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另外,彭秀才确实给我们提供了真实的情报,我看他对我们没有敌对态度,主要还是在观望,我们要尽量多争取和他合作。他现在的身份,肯定还知道不少对我们有用的情况,如果他能与我们真诚相交,可能对我们的深入清剿工作会有很大帮助。

胡队长问你想怎么样来说服他为我所用呢?关勇波说这个事情得慢慢来,想先试试,请他们下山来参加踏花会,保证不动他们,只是联欢,看他们愿不愿意。先交流感情嘛。胡队长呵呵呵呵笑道,和土匪一起联欢,亏你想得出来。群众不会误解我们吧?关勇波说只要不带武器下山,约束纪律,应该没问题;他们也都是本地农家子弟。

胡队长怀疑地说你试试吧,我看悬。

隔日,关勇波派黄世杰上山去请彭秀才参会,正好彭秀才原本就是个快活人,喜欢凑热闹。如果不是赶上这个变动的年份,他以前每年也都要率队下山来趁个风流的。当下说好,派队参加,绝不带武器下山。

那天蒋团长和覃天恕冉幺姑跛豪一起商定好报复计划,其他人都走了,他贪恋谭幺婆,就留了下来。谭幺婆对他本存好感,自然难以拒绝。干柴烈火,来回烧了几夜才回去搬兵。

三月三大早,文沙场街上就热闹起来。鲜衣彩妆的人群川流不息,几个民族的男男女女都成群结队地来赶街。到处搭的对歌台,男女不断有人在对唱,旁人也踏歌起舞了。剿匪大队的战士们也混杂在人群中欢歌笑舞。关勇波和胡队长则在人群中警惕逡巡。一会儿彭秀才带着他的一千人马,也戴着傩面跳着神舞闯了进来,人群发出欢呼。一队战士跳着“肉连响”的土舞也闯进人群,人们更加快活。只有街边站岗的战士紧张地注视着人群。

跛豪和蒋团长两部在他们的指挥下,隐秘地随着覃天恕冉幺姑向鱼木寨后山奔去。那里有一条险峻的栈道,土匪牵着绳索在那里吃力地攀爬。一个土匪失足突然掉了下去,万丈深渊里传来惨叫,所有人都为之变色。覃天恕身手敏捷走在前面.用手拉着冉幺姑。一条蛇在悬崖上吐信,他略显惊慌,她飞出一刀将蛇钉死在地上;他看着她苦笑摇头赞叹。

鱼木寨上,只有少数的几个卒子在执勤站岗,来回巡视,几条猎狗在他们手中牵着。前寨门那里守着几个机枪手,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山路。蒋团长带着所有土匪爬上了悬崖,悄悄向彭秀才大营摸去。几个彭部的哨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蒋部士兵拿下。跛豪带着几个土匪朝前门摸去,一个哨兵下来解手,发现陌生人。惊问你们是哪儿冒出来的?站住!跛豪甩出袖箭,哨兵大叫一声倒地。门楼里的哨兵听见惨叫,回身准备掉转机枪,却被飞身上去的土匪用枪逼住。跛豪狞笑道嘿嘿,从现在开始.换防了,你们歇着吧。

覃天恕带着冉幺姑走进彭秀才的大营,看见彭的虎皮座椅,他一脚踢翻骂道彭秀才,老子终于可以报你一箭之仇了。冉幺姑说呵呵,你还记得那年吧?他感慨道没有五爸,也许早就没我了。终身难忘啊。她也感叹可惜几个老人都没能看见今天,哎。

他突然想起说,幺姑,那时你还敢只身闯寨呢。她哼道是啊,我要为别人救一个郎君嘛。他顿时脸红无语,内心涌出无限惭隗。

对歌台前,人山人海,男人和女人互相盘歌,打情骂俏。单凌云被战士们也推了上去,大大方方唱起歌来,群众都被她的嗓音和美丽惊呆了。关勇波旁观着一切,表情快乐而内心紧张,他在搜寻彭秀才。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走到他身边,拍了他一下。他吓一跳,面具取下,他认出是彭蛟。

关勇波说我正在找你们呢,你五叔来了没有?彭蛟笑道他还能不来,你不邀请他都会来赶这个场子。关勇波说你带我找找他,我想跟他再谈谈。彭蛟说跟我来吧,我不带,你还真认不出他来。两人在人群穿梭寻找,终于找到了戴着傩面的彭秀才。

关勇波带着彭秀才悄悄走进办公室,敬茶后说五爷,山中寂寥,还是人间烟火好啊。彭秀才情绪很好,更要掉文了;呵呵笑道是啊,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山中之春,何其迟也。关勇波借着他的话题就开始诱导说,山中一梦,世上千年。

五爷,现在是已换人间了,您何必还要独守空山呢?

彭秀才何等聪明之人,自然明白他的含义,故作沧桑地慨叹道,山河依旧,人事全非啊,我怕老身已经不惯于人间岁时了。关勇波继续按照这个长辈习惯的话风劝说道,哪里,十年战罢解甲衣,门前仍见芳草绿。前辈,田园将芜胡不归呢?彭秀才倒像是在和他考校机锋似的,呵呵回道,几年不见,你现在倒是学得伶牙俐齿了。可是,田园迷径路,归去路何从啊。

关勇波诚恳地说,新社会还是需要前辈这样的文化人的,山中虽好,不是久留之地啊。彭秀才也沉重起来,说你的建言,老夫也不是没有考虑,我这辈人,老病江湖倒也罢了.老夫还是要给那些后生晚辈留一步退路的。

他们正说着,彭蛟惊慌地闯了进来,几个人脸色顿变。彭蚊喊道快,五叔,不好了,山寨被跛豪他们摸了。彭秀才拍案而起道,啊,他竟然敢下阴招。走,我们先走一步。快去集合兄弟。关勇波想要说什么都来不及,彭秀才就和彭蛟一起跑了。

关勇波一听此事非同小可,虽然说起来是江湖内讧混战,但毕竟彭秀才所部是可为我用的力量,决不能袖手旁观。立马出去叫号手吹起了紧急集合号,所有在外联欢的战士都纷纷跑回来列队。胡队长急忙过来问小关,怎么回事儿啊?把群众都惊吓了。他急忙说土匪联手攻进了鱼木寨,彭秀才部赶回去了,我估计他要吃亏,我们赶去救援,乘机和那些土匪正面对搏一把。胡队长质疑道,他们山头之间内讧,我们何不坐山观虎斗?关勇波坚决地摇头说,不能这样说,老胡,我已经基本做通了彭秀才的工作,而且土匪攻打他,肯定是因为他给我们提供了情报。我们要趁机分化他们,同时也好消灭敌人。

胡队长问,不会是敌人调虎离山的阴谋吧?他说你带三小队留守文沙场,不要惊动群众引起恐慌。我们很快解决了就回来,我估计他们是倾巢而动的。胡队长只好迟疑点头认可。

彭秀才带着人马在路边起出暗藏的轻武器,匆匆往鱼木寨赶去。刚刚爬上前门的山路,就遭到了对面的迎头痛击,机枪响起,倒下一片。彭部卧倒对射,彭蛟扔出手榴弹,炸伤了对方几个。对面跛豪率部反冲锋,双方都有伤亡。彭蛟爬到彭秀才边上说五叔,他们居高临下,火力强大,我们对抗要吃亏的。彭秀才杀红了眼,声嘶力竭地说老夫今天跟他们拼了。

彭蛟喊彭龙过来说,先架五叔下去,我掩护。彭龙过来带人将彭秀才强行架走。

蒋部第二轮冲锋开始,彭蛟拼命抵抗,到底火力不及,还是不敌,遂边打边撤。眼看匪部就要追上彭秀才了,这时关勇波率部杀来。剿匪大队吹响冲锋号,关勇波带头风卷残云地杀向敌军;彭蛟也率残部杀回。

冉幺姑远远认出关勇波,对覃天恕说就是他,看见没?杀了他。覃天恕按住她的枪口说幺姑,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我们撤吧。她喊道放开,你让我杀了他。他恳求幺姑,求你了,你不能杀他。她愤怒质问为什么?他几乎乞求说,以后再跟你解释,你昕我的,我们先撤。

他强行拖着她撤出战场,消失在丛林中。关勇波的火力十足,很快就压倒了敌军。蒋团长拉住跛豪说跛爷,我们撤吧,够本了。跛豪喊弟兄们,撤退。土匪边打边撤,天色见黑,关勇波命令打扫战场,在尸体中寻找敌人。

夜里,部队和彭部的人马陆续回到乡政府院子。彭秀才挂彩了,被彭龙和几个部下扶着进来。关勇波大喊小单,快给彭先生看伤。单凌云跑来给彭秀才上药。彭蛟杀气腾腾进来,清点剩下的人数;对彭秀才报告说,五叔,他们把我们的营寨全部烧了,留守的弟兄也都被杀了,粮食武器抢走了,我们,我们要报仇啊。彭秀才失神地念叨说完了,完了,我们彻底完了。这帮畜生,真没想到啊。

彭秀才刚包扎完,就吊着手臂走进了关勇波的办公室,感激地说,在下感谢关队长的救命之恩,倘若不是阁下出手打援,老夫此命休矣。说罢欲鞠躬,关勇波急忙去拦住说,彭先生言重了,关起门,还是叫您五舅吧。您千万别这样说,剿匪,是我们的任务,您恰好给我们提供了这样一个战机,我们正好也可以给土匪一个正面打击。

彭秀才说老夫糊涂啊,若非贤侄雅量大度,我必死无葬身之地。他笑道,这是新政府的政策开明,要我们区别对待在旧社会揭竿而起的民间武装。如果能够放下武器与人民政府真诚合作,我们不仅既往不咎,而且还要鼓励嘉奖。这也是我一再动员您下山的原因。如果现在您能迷途知返,犹未为晚啊。这样一个契机虽然残酷一点,但我希望您能够从此回到人民的怀抱中来,再也不要拉山头搞独立了。

彭秀才点头说贤侄所言极是。我已经想好了,我们鱼木寨的彭家军从即日起,全部解甲归田,回乡务农,所有兵器弹药,全部上缴给人民政府。关勇波一听大喜,急忙说五舅您能如此抉择,是非常明智的。您正好可以退出江湖,安享晚年。但是,也不要全部解甲。我们人民武装也要补充自己的力量。解放军还在西南前线对敌作战,我想吸收彭蚊兄弟等熟悉本地匪情的青年,加入到我们剿匪的阵容里面来,为彻底肃清咱们家乡的匪患作贡献。另外一部分青年可以应征入伍,投身到解放全中国的洪流中去。

彭秀才激动地说好啊,我还正为如何遣散这些晚辈发愁呢。如此正好,各自终于有个好的出头之路了,老夫真是感激不尽啊。他说前辈您也无须回去了。土匪很可能还会仇视您,我已经报告过上级,希望您能就在文沙场住下来,作为开明绅士还能为政府聊尽微薄。彭秀才感激道,贤侄能如此周全安排,甚慰老怀啊。我就此谢过了。

一向傲骨铮铮的彭秀才,终于向大变局的时代低头了。关勇波突然想起当初借钱还米的故事,不觉脸上有了几分得色。

蒋团长带着跛豪得胜回到铜锣寨,坐在小房中看着报务员发报;滴滴的声音在夜空下显得格外刺耳。他接过报务员递过的电报阅读,拍掌大笑说好,终于把他们等来了。准备接应,他们明早应该到。说完他把电报递给跛豪,又激动地说军部来人了,你看你看。跛豪一脸茫然地说,老子又不识字,看什么看。

次日,蒋团长的士兵下山按照电报指示,迎接军部前来援助弹药粮饷的小队,押运驮队上山。一个中尉军官向蒋团长走来致敬道,报告长官,中尉联络员郑铁军奉军部白长官之命前来报到。这是军火物质清单,这是军费银票,这是嘉奖令,这是军部的委任状,请长官验收查点。蒋团长回礼,然后拉着他的手激动地说,感谢白长官,你们真是雪中送炭啊。好,先休息,准备开宴。

当下摆出酒席,蒋团长兴致勃勃地对跛豪说,这回我们可以大搞一场了。跛豪故意冷淡地嘀咕,搞,拿什么搞?蒋团长明白他的意思,说你放心,这个是上峰嘉奖给你的银票,另外,军部任命你为鄂西游击纵队总司令。你看看这张委任状,军火都给你备好了。你这个老财迷。

一听有这些实惠,跛豪哈哈笑道,既要马儿跑,就要先喂草嘛。否则拿什么去打啊?蒋团长郑重地说跛爷,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国军正规序列的上校军官了,军部对我们在鄂西坚持剿匪戡乱是非常看重的,希望我们能够在这儿坚持游击作战,破坏共军的后勤供应线,配合总部的大反攻计划。只要我们干得好,军火银票都会陆续送来。如果我们能够打下一块根据地,空投也会马上到。现在就看你我了。

跛豪干完一碗酒,大声说好,既然贵军这么看得起老子,老子就把脑袋当着夜壶玩,豁出去了。你再去把姓覃的那小子和冉家那个妹子都叫上,这回打彭秀才,全靠他们这个主意,确实不错。蒋团长说给他们,军令部也是有委任的,改天我去找他们。

跛豪突然疑惑道,那天还没打完,他们怎么就不见了?蒋团长解释道,听说是幺姑受了点轻伤,覃天恕就掩护她先撤了。回头我看看去。覃天恕这个人我还看不准,那幺姑确实还是个义气女子,厉害。跛豪说他们和共军都是有杀父之仇的,这点老子还是信得过的。大家绑在一起,再干几票大一点的买卖,也要对得起你们军部对咱的看重啊。蒋团长急忙说是啊,你说到点上了。我们尽快策划一个大一点的作战方案,搞个开门红啊。

冉幺姑在院子里刷洗她的坐骑,情绪很不好。覃天恕忧心忡忡坐在一边喝茶,不时看看幺姑。他有意巴结关心地问,你的腿怎么样了?她爱理不理地说一点扭伤,不值得你关心。他看出她的情绪,低声问你在怨恨我是吗?她冷笑说我恨我自己,你有什么值得我去恨的?他说其实我也很后悔,我也不知道命运会这样安排。真后悔把你拖进了这趟浑水里来。她冷嘲道,你怎么现在想起这样说?你是后悔回来吧?后悔不该来找我,是吗?他摇头说不是,我们早晚都要见的。只是我确实那会儿被仇恨和愤怒遮蔽了理性,我不该让你也深陷在这样冤冤相报的苦海之中。

她苦笑道我是成年人,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用不着来为我承担罪责。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你现在彻底怀疑自己的行为的正确性了,你在否定你自己。他迟疑一下说,我作为一个男人,这样做也是别无选择,我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我只是觉得真的不该把你加进来,因为每一种仇杀都会不断添加新的恨,会有连绵不绝的恶果。我不想你生活在这样的血腥和暴力之中。她嘲讽道你的这位同学可真是厉害啊,还没见面,就已经让你良心发现,准备金盆洗手了?你那么怕他吗?他说不,我不怕他。她突然发怒道,那你为什么要制止我杀他?你欠他什么?一个处处和我作对的人,你竟然要养虎为患,你到底是什么用心?

他低头无语叹气。她更加愤怒地斥责道,你不用假惺惺地来为我考虑,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负责,你报你的仇,我了我的债,从现在开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互不干涉。他委屈地说幺姑,不要这样说。关于我和他,一时我跟你也说不明白。我只想告诉你,他不是一个坏人,我们的仇恨与他无关,你,也许对他有误会。我会和他有个了断的,只要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谁伤害你谁就是我的敌人。

我就跟你说到这儿。

她嘿嘿冷笑道,谢谢你的好意,你就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了,这个世界你要保护的人还多着,我还轮不着要你的保护,你就照顾好你自己吧。顺便说一句,你要不想和你的所谓兄弟刀枪相见的话,你就早点带着你的小鸽子飞。反正你该办的事儿也都办了,恩仇已了,该上路了,别在这儿挡着我们的路。

覃天恕刚走未几,蒋团长带着封赏兴高采烈来找冉幺姑,跟门前游动的保镖打了个招呼,独自进院高喊幺姑。她边盘头发边出来招呼,他奉承道你简直像百变美人啊.怎么样都是光彩照人的。幺姑腼腆一笑,扎上头发说唉,岁月无情上眉端啊,惨不忍睹了。对了,那天我们先撤了一步,你们没吃亏吧?蒋团长哈哈笑道,大获全胜,彭秀才算是给灭了。

她说可是你们打蛇不死,恐怕还会有遗患啊。我已经得到情报,彭秀才部全部被共军招安了,主要骨干都留在了剿匪大队。他在山时候,还有些顾忌,不会和共军通力合作,现在可就不一样了。他毕竟是江湖出身,知道我们许多江湖门道,他手下那些惯匪那也都是老兵油子,他们合在一起,对我们是个很大的威胁。

他兴高采烈地说幺姑,不用怕他几个小毛贼。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军部派来的联络官到了,带来了大批军费武器,命令我部在此成立鄂西剿匪戡乱游击纵队,委任你担任纵队副司令,从此你就是我军屈指可数的女中校了。军中之花啊,这是你的委任状。她毫无兴趣,用手推了回去说蒋兄,抱歉,小女子不敢受命,谢谢抬举。至于贵部的任命,我更是不敢担当。虽然我也反共,也支持协助你的行动,但是我无心加入任何政党组织。

他不解问为什么不呢?我们联手一起,不是可以更好地统一部署,且有强大的靠山和资助吗?她说仁兄有所不知,我只是一个江湖儿女,我的全部行为和选择,只是根据我个人的恩怨情仇,与政治无关,与党派更无关。所谓的江湖行帮,只是底层社会中的弱者抱团求生存的一种方式。在任何朝代,我们都无意与官家合作,当然,也尽量不和朝廷作对。我们有我们的生存原则和祖宗家法,我们的身份注定我们在任何时候,都只是民间隐秘社会的一部分,如果失去这种隐蔽,我们也许就没有任何价值了。我说的这些,你懂吗?

他大感意外地说,我没想到你会拒绝。我以为我们志同道合,同仇敌忾,应该是可以精诚合作,共赴国难的。你拒绝,我不能说我没有失望。但是君子之交,不可相强啊。她苦笑道我很抱歉,但是你可以放心,我依旧还是你的朋友和兄弟。我虽然无法参与你们的正面战争,但是我的同袍依旧会给你提供情报支持;希望你能够理解。

这番话让他不好强劝了,只好说无论如何,我对你都是很感谢的,甚至不只是感谢,你知道吗?你唤起了我许多情感,因为珍惜这样的缘分,我从来不敢唐突你,太多的东西都埋在心里。她感动而又伤感地说谢谢你,蒋兄,你不用说我也懂,我不是孩子了。遗憾的是我的心早已枯萎,加上在这样的乱世,更不敢奢求俗世的幸福。嗨,不说这些了,我知道我并非一个好女人,但愿你能够遇见你的所属,我会一直视你为兄长的。他也感慨说,能这样说出来,感觉轻松多了,谢谢你,幺姑。

黄昏的文沙场,关勇波正在乡政府写材料。一个监视杏儿的战士惊慌地进来报告说杏儿自杀了。他大怒道,什么?自杀了?人呢?快,叫上单军医。战士说没用啊,上吊的,都断气了。他急忙和战士迅速朝冉家冲去;等把杏儿取下来,他摸摸鼻孔,气息全无了。

单凌云也赶来试图施救,他说没用了。他回头问战士怎么回事儿?发生什么事儿了?那战士很惊慌地说,就是,就是胡队长,叫我昨天把她带到乡政府,问了问话,我不知道说了啥,她哭着回来的。今天我看见她一天没出门,晚上灯也不点,觉得奇怪,推门进去,就发现她,她这样了。

关勇波一听,猜疑此事肯定胡队长难脱干系,估计文沙场又将掀起暗潮狂澜。他只能先对那些战士说,把人装殓上,贴告示通知家里来人安埋。一战士问要是没有人来管呢?她好像没有家人的。他勃然大怒吼道那能怎么办?政府还能就这样摆着?

他怒气冲天地回来找胡队长。胡队长正在洗脚,慢吞吞地答应着什么事儿啊,这就过来了。他们一进办公室,他把门关上就发火吼道老胡,我问你,你昨天找杏儿干吗了?胡队长一脸茫然地说杏儿?哪个杏儿啊?关勇波咬牙切齿说就是冉家的那个使女,我派人监视的那个。胡队长恍然大悟道你说她啊,我就是叫来问她情况,没干别的啊,怎么了?你怀疑我什么了?

他拍案叫道人都自杀了,你说你都找她说什么了?胡队长一惊道,什么?自杀了?

真的吗?他说我还骗你不成?人都摆在那里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没事怎么可能突然自杀呢?胡队长喃喃辩解说那是她心中有鬼,畏罪自杀的。你以为我怎么她了?我就是要她今天必须说出冉幺姑的下落,我哪里知道她会自绝于人民。死了,真是奇怪。

他气得要哭地说我的同志啊,你怎么能这样啊?胡队长也发怒吼道我怎么了,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你要这样对我?我跟她谈话,大门都开着的,你怀疑我什么啊?他恼羞成怒说你别自己想歪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胡队长质问那你又是什么意思呢?严酷的革命斗争阶段,死个人是什么稀奇事儿啊,值得你这样大动干戈的,且别说她还有重大的通匪嫌疑,我倒是奇怪你了。

他说你还奇怪我?人家一个使女,一个孤儿,就是划分成分也都是底层人民,她能知道什么?你凭什么去威胁人家?你要她交出冉幺姑,她交不出来她能不害怕吗?

社会上的敌对势力本身都在造谣诬蔑我们,你是怎么掌握党的政策的?就说冉幺姑。

目前为止,我们也只能内定为有通匪嫌疑,没有过硬的证据,她一个看家的,你去吓唬人家有用吗?谁要你去搀和这事儿的?你这不是添乱吗?

胡队长期期艾艾说,我又没有刑讯逼供,她自己要去死,我哪里能想到。关勇波指着他叫道,你是代表一级基层政府,我们本来已经监视了她,还可以通过这条线索钓鱼,好啊,现在人死了,线断了,还有可能激化更大的矛盾,引起不明真相的群众的误解,你这不是帮倒忙吗?老胡,工作是要讲方法的,毕竟这是一条人命,你怎么能这样漠然置之呢?就算她知道一些情况,她如果本身不是土匪,因为害怕土匪报复而不敢说,那我们也只能做工作,顶多也只能视她为觉悟不高的群众,怎么能说要死就死呢?革命也是要讲人道主义的嘛,在你眼中,生命就这么不值钱?

胡队长有些气馁地说那,你看怎么办吧,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没有主观故意。

他口气一点不放缓地说老胡,我现在正告你,咱们俩的工作是有分工的,你作为代理指导员,你就给我好好管好你分内的事儿,你要涉足我的工作范围,必须要经过我的同意。你要不服,你就打报告给县委,请组织重新安排我们的工作。胡队长也气愤了,说小关,那我也正告你,我是组织安排在这里干革命的,不是你请的师爷。虽然我是代理指导员,可你不要忘记党指挥枪的原则。一个会道门的丫头死了,你没必要跟我光火。咱们的屁股要服从脑袋,你也别坐歪了位置。

听他还强词夺理,关勇波拍案吼道你少给老子上政治课,你这些屁话,我早在革大就昕滥了。革命是要死人,但革命不需要无缘无故地屈死无辜的人,更不要无端惹出动乱。你要这次再惹出群众暴乱,我告诉你,组织就不会再仅仅是摘除你的花翎顶戴了。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多说,你赶快加强防备,我估计敌人的报复就在眼前,我们还要赶快向群众澄清真相,我估计马上就会谣言蜂起,你等着吧。

夜色中,一匹快马朝冉幺姑的隐居地飞奔过来,快速闯进门大喊大姐,大姐。她披着衣服出来问,彪哥,发生什么了,快说。彪哥说杏儿上吊了。她大惊失色说什么,什么啊?杏儿她,她死了?她颓然坐下咬着指头问怎么回事儿,你给我慢慢说。

彪哥断续说共军一直监视着她,昨天可能是不耐烦了,把她抓进乡政府去逼供,要她交出你的下落,不然可能今天就要对她刑讯,于是,她就在今天自杀了。她气得发抖,眼泪横流,咬牙切齿地说杏儿,我的好妹妹啊,我对不起你,我要为你报仇。现在杏儿人在哪里?

他们贴出了公告,要亲属去认领尸体,我们没有您的指示,没敢去认。估计是他们用来钓鱼的。彪哥说。她咬牙切齿说太残酷了,我要扒他们的皮来生祭杏儿。去,传令所有的同门兄弟,准备大干,调查清楚是谁抓她去审问的,侮辱她没有?彪哥说是他们的头儿亲自审讯的。冉幺姑笑得像哭地说,姓关的,我和你势不两立,你等着吧。

文沙场街上,许多群众拥挤在冉家门前围观,议论纷纷。一些人在看那个通知亲友认领尸体的告示,屋里停放着一口薄棺。一个老头同情地说,这孩子是个孤儿,是冉家养大的,冉家没人来管,哪个好管嘛?多老实的一个女孩。一个婆婆说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没了,真是奇怪,是不是出了啥事嘛?一个妇女冷笑道女人上吊,多半是受了哪个欺负嘛,想不开啊。一个男人说昨天被带到乡政府,回来就这样了,缺德啊。

只怕幺姑这回要找他们麻烦了。

彭秀才来到关勇波的办公室,悄悄关上门说,我看你们的麻烦可能来了。整个镇子都在传说,说你们那个这儿的头儿,把人家一个黄花闺女给糟蹋了,害得人家上吊自杀了。你们怎么能干这样的事儿呢?不会是你干的吧,这可是畜生不如的缺德事儿啊。关勇波我怎么可能呢?您放心,谁也没干。彭秀才质疑说那不可能。人家活得好好的,疯了要去自杀啊?你以为上吊是玩秋千啊?小子,我告诉你,这可是冉五爷的养女,冉幺姑视同姊妹的侍女。你们别想用这个尸体来勾出冉幺姑,我断定她不会出面的,反过来她会利用这个尸体陷你们于不利。你们等着吧,会有一场好戏看的。

关勇波沉重地说我已经预感到了,前辈您看我们现在如何处理为妥?彭秀才撇嘴说,其他的我不敢说,先送你四个字——人土为安。

次日,大群人围观在冉家的门口,几个战士守着那口薄棺。只听外面传来愤怒的声音让开让开,一对夫妇走到棺前,哭倒在地唱道我苦命的儿啊,你怎么死得这样惨哟,啊啊啊啊。人群中开始有人议论这是杏儿的姨父姨母,造孽啊。那对夫妇继续唱哭道,你从小没有爹妈啊,我的儿啊,你是被哪个畜生糟蹋的啊,我的儿。有些老人开始抹眼泪,议论纷纷一土匪都不许强奸民女,真是比土匪都不如。不能便宜那些狗日的。还要共产共妻,祸害啊。把尸体抬到他们门口去,要他们把凶手交出来。有人高喊文沙场的良民百姓,我们不能眼看我们的姊妹被糟蹋不管啊。走,抬棺去。几个战士惊慌地喊乡亲们,你们别,别这样啊。大群的群众在煽动下,都冲了进来,把战士掀开,一起抬起棺材向乡政府游行而去。

乡政府会议室里,关勇波正在组织紧急会议,他神情严肃地说目前的事态非常严重,我们的耳目已经反映,少数敌人正在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准备大规模围攻我们乡j吱府,土匪甚至可能乘机暴动,我们还不能再误伤那些群众。大家说,怎么办?胡队长生气地骂道他妈的,诬陷,纯粹是诬陷。验尸给他们看,看看我动了她没有,胡说八道。

黄世杰嘀咕,本地人是不会允许你随便把死人开肠破肚来验尸的,这是民俗。小吴说哼,验尸,谁来验?我们请上级派来的医生,他们会相信那个结果吗?异想天开。

再说万一验出来的结果,她不是处女了,那怎么办,更严重了。胡队长吼道放屁,我又没干啥,怎么会是这个结果。彭蛟说你没干,别人以前干没干你能保证吗?大家哄堂大笑。

关勇波大发雷霆道,还笑,笑个屁。这么严重的事儿你们还笑得出来,不是你们的姐妹啊?大家顿时哑口无言。忽然门被推开,老赵闯进来,进门就发火嚷道关队长,你们怎么搞的?全乡都传遍了谣言,说我们工作队强奸民女致人死命,老百姓都开始动摇了。你们谁干的这种蠢事?我们工作队刚刚才打开局面,就出现了这个谣言,人们恨不得把我们都杀来吃了。这是个少数民族地区,犯的是人家的大忌啊。我一路都闻到了当初那种要暴动的气氛,我建议,赶快向县委汇报,请求增援,不要再出大事了。

关勇波说毫无疑问,这是敌人利用这个突发事件在做文章;大多数是不明真相的群众。杨天喜说问题就在于我们分辨不清谁是敌人谁是群众啊。小吴接嘴说是啊.过去暴动,我们还能明刀明枪地对打,这次麻烦啊,万一他们都冲来,我们还敢开枪吗?大规模的流血冲突,谁敢承担后果和责任啊。

胡队长忿忿不平地吼道别说那么多了,这样,把我拉去斩首示众,以平民愤。只要能够免除冲突,我冤死就冤死,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一命换一命。关勇波也发脾气说老胡,坐下。少说那些十三不靠的话了,有问题解决问题,都干吗这样冲动啊?

还嫌乱得不够吗?

正说着,一个战士跑来紧急报告说,关队长,他们抬棺游行来了。所有人都站起来呆了,关勇波独自坐着沉思。

街上,一群男人抬着棺材走在前面,那对浑身缟素的夫妇又在棺材前面开道,哭得呼天抢地。后面跟着大批愤怒的群众,沉默地行进着。满街都是看热闹的人,许多人都在抹泪。还有几个人打着横幅——交出凶手,杀人抵命。几个混在其中的袍哥互相交换着眼色。

乡政府院子里,关勇波对大家发令一集合所有的战士,全部在后院待命。黄世杰带彭蛟彭龙和你的小队,全部赤手空拳站在第一线,向群众做解释工作,宁可挨打。也不许还手,不许和群众冲突。小吴,火速带通信兵进城,向县委报告紧急事件,请求县委指示及支援。杨天喜,马上让你部的民兵便衣混进人群中,看清楚究竟是哪些人在其中煽动造谣和指挥,对那些可疑分子进行跟踪调查,在适当的时候秘密逮捕回来。老胡,你和预备队在后面做好一级战备,前面没有开枪事件,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要出现。马上执行。

所有人马上分工开始出动。游行的队伍缓缓走了过来,关勇波老赵站在第一线前面等待。队伍来到门前,看见关勇波沉稳地站在门前等候,立刻安静下来。那对夫妇突然跪倒在他们面前大哭大喊,冤枉啊,我的儿死得冤枉啊啊啊。

他立即上去搀扶劝说,两人仍然跪地不起,长歌当哭,群情激愤。他和老赵去拿来两条长凳,送到抬棺的人面前说来,放在凳子上,抬着太累了。男人们放下棺材在乡政府大门口,看他们怎么处理。他又过去搀扶那对夫妇问,你们是杏儿盼什么人啊?起来,我们有问题起来解决好吗?两人只是哭泣,旁边有人说他们是杏儿的姨父姨母,才赶来的。那个姨父仰头哭道,我们的杏儿她死得惨啊,她死得冤啊,她死得不明不白啊。

群众中有人高喊,交出凶手来。大家一起起哄跟着高喊。他抬头冷静看着大家,平静地说,乡亲们,我是文沙场的工作队队长关勇波,也是本地人,多数父老乡亲都认识我。我想请大家冷静听我说几句。人群多数安静了,后面有人喊他就是罪魁祸首,又引起骚动。他继续说,杏儿和我一样,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对于她的意外死亡,我内心和大家一样感到疼痛。我们同样是人,我们是人民政府,是老百姓的子弟兵,我们怎么可能把我们的兄弟姊妹逼上绝路?大家也许听到了一些谣言,我有必要在这里向大家澄清。我们前天确实把杏儿请到我们办公室来谈过话。因为我们根据国家政策,要登记本镇的房产,我们需要通过她联系她家的主人。谈话是下午,就在我身后的房间,大门完全是开着的,有战士在旁。我们没有任何人对她非礼,这是可以通过法医检查的。至于她为何自杀,也许她暂时找不到她的主人,感觉有压力,或者还有更为复杂的原因,我们也在调查。但是有一点,大家要信任我们,我们没有任何人伤害她。

那个姨母跳起来吼道,她好生生的一个活人,为什么从你们这儿回去就要死,早不死晚不死,这也太稀奇了。我要你赔我的侄女啊,要你赔啊,我不活了啊,我要和你拼了啊。姨母冲过来撕扯关勇波,他只是忍让,一些妇女老头也冲过来,人群大乱,黄世杰带着战士在前面阻拦,有人在喊打死他,打死他们。

到了第三天下午,群众和乡政府的对峙还在继续进行,棺材停放在乡政府大门口。赤手空拳的战士依旧列队站在门口,围观者散去了不少;那对夫妇依旧在大哭大闹。地上扔满了杂物、瓦块,显然爆发过冲突,有的战士包扎着伤口。

关勇波组织紧急会议,几个骨干都在。黄世杰发言,说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两个所谓的姨父姨母都是假的,是有人花钱请的专门哭丧的班子,是桃坪村的,叫龚建农和梅玉兰。关勇波说我看这样,小吴你去把县委派来的那个排全部带进来,包围现场,给少数敌人和妄想趁浑水摸鱼的家伙施以强大压力。黄世杰和彭蛟负责执行抓捕,老胡你带预备队出来,凡是在这个时候还敢闹事的,也都全部抓起来,回头再审查甄别。但是,冉家不出面,我们还是要负责杏儿的安葬后事,尸体要尽快入土为安,不能让群众说闲话。老赵和彭龙负责这件事情。马上行动,当场揭露。

大家立即各自分头行动而去。一会儿外面就被战士包围,一些群众开始撤离,还有人开始骚动。关勇波带队出来,后面是全副武装的预备队,黄世杰和彭蛟上前抓捕那对夫妇,有人大喊你们为什么迫害死人还要抓人?冲啊,和他们拼了。多数群众不敢动,关勇波上前站上台子高声宣布道,乡亲们,这两个人不是杏儿的亲戚,他们是桃坪村的龚建农和梅玉兰,是以哭丧为职业的骗子,他们被坏人收买,前来故意捣乱,企图破坏人民政府和老百姓的鱼水关系。所有这一切,都是土匪的阴谋,你们要相信政府,相信我们没有迫害杏儿姑娘。来,把这两个骗子带上来,大家听听,看看他们的真实面目。两人被押上,他指着他们说,你们老实说,可以获得宽大处理,是不是有人花钱请你们来冒充杏儿的亲戚的?

那对夫妇被揭穿身份,吓得瑟瑟发抖,急忙点头说是,是的。他问你们为什么要来捣乱欺骗?那男人说他们就是这个职业,谁给钱就去哭,没法啊。群众安静了,某些混在其中的袍哥开始悄悄溜走。他大声对群众说,杏儿姑娘是个孤儿,冉家的人如果不来料理她的丧事,我们人民政府决定负责安埋,所有愿意来参加的老乡,都可以来参加。谁要是胆敢再来故意造谣,挑拨离间,制造暴乱,我们一定要严厉打击,坚决法办。

冉五爸当年的拜把弟兄牟舵爷赶到乡村小院,和冉幺姑对坐商谈说,这个姓关的不是个善物。他父亲曾经是我的佃户,欠我多少钱粮,现在趁着土改,都给老子赖掉了。他小时候我见过,桀骜不驯,城里读书回来,更是张牙舞爪了。这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杏儿的事情,我看先就这么着。

冉幺姑咬牙切齿地说,他们想钓我出面,我不能去。就让他们安葬吧。太冤了,这个仇,我是肯定要报的。山不转水转,石头不转磨子转,他早晚要转到我手中的。牟爷您对那姓关的情况,原来是非常了解的啊。牟舵爷颔首说比较了解,他父母倒是那种老实巴交的泥腿子,就他一个独生子。她愤愤说,家父难道不是好人吗?不一样被他们整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要他也知道什么叫丧父之痛。牟舵爷迟疑说嗯,这个嘛,你还是和天恕商量一下。据我所知,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如果事情做得太绝,恐怕他会有看法的。她说他走他的阳关道,我会马上要他离开这儿的。牟舵爷惊异地看着她,一时不知如何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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