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今天家宴。
让沈风略有些吃惊的是,坐在家宴上的除去一些沈家远房亲戚,本家这一系只有爷爷沈崇和今天才来的二叔沈安。
沈家直系人丁稀薄啊……
沈安在外二十多年,说实话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侄儿。
他绕着沈风前前后后看了看,甚至全身上下都捏了一遍。就在沈风开始有些发毛的时候,他才满意地说道:“身体还可。”
莱国公走过来呵斥道:“别扯其他的,你这次好不容易回来,怎么说也得成个家了!”
是的,沈风这个便宜二叔,将近三十岁了还是个老光棍。
沈安在外是统领三军的名将,在自家老子面前只有尬笑挠头的份儿,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猛地一巴掌拍在沈风背上:“风儿今年也有十七了吧,该找个好人家商量婚事了。”
沈风小声道:“叔,我还年轻。”
“在北疆跟你差不多年龄的少年,这时候都抱上娃娃了!”沈安提起北疆就来劲,他伸着两只手比划道:“你这身子骨也比不上人家。去年就有十几个像你这么大岁数的,跟我出去打猎,一天内,一头虎!十几头鹿!”
莱国公敲了敲桌子:“菜来了,边吃边说。”
沈安笑着一拍自己侄儿:“吃饭!”
酒过三巡,沈安就和老爹沈崇天南海北聊开了,沈风对这二叔挺感兴趣,就坐在一旁边吃边听。
沈崇道:“你这次回来,怕是再不能出去带兵了。”
“是啊。”沈安苦笑,他拿着筷子有些心不在焉:“今日在宫内,陛下已经把儿的大将军一职免了,虽说是因为那大批粮草的问题,但我坐镇北疆已有二十三年,军中威望太重,陛下早就有心换人了。”
“依为父看呐,你离了那北疆倒也是好事。月亏则盈,月满则缺。就算被免了大将军,凭你的战功,封个二品爵还是可以的。”
老爷子夹了口菜,放嘴里慢慢嚼着。
“你今日面圣时,可有别人在?”
沈安想了想,道:“倒是有个,好像叫什么陆归仁,这人自称是兵部主事。”
老爷子嘴里的咀嚼慢了下来,他皱起眉头说道:“这人,是吏部侍郎推举上去的。而吏部侍郎么,他是二皇子的人。他在你旁边说什么了没有?”
“孩儿被陛下稍微斥责时,这人帮我说了几句话。”
“他怎么说的?”
沈安学道:“陛下,沈将军不避严寒,屈身北疆抗击戎狄二十多年,边军上下无不爱戴,此乃为您分忧。沈将军曾大破戎狄二十万,到今天,戎人闻沈将军之名者无不胆战心惊,此乃扬我大楚国威……”
“够了……”沈崇咳嗽一声,语气有说不出的冷漠。
“我沈家真是静寂太久了,没想到,一个兵部主事也敢如此放肆。这是那二皇子的主意,还是……陛下的呢?”
沈安脸色猛然一变。
……
“哈哈哈哈哈……”
年轻人一巴掌拍在案几上,笑得直不起腰。
“陆归仁,你这嘴也忒阴损。沈安说不定现在还以为你是在替他开脱呢!”
“殿下说笑了。”
陆归仁跪坐在一旁,他身边还有几个人,此时纷纷说道。
“陆大人略施小计,就成了推倒沈安的最后一根稻草,真是妙啊!”
“殿下,臣提议现在赶快把陈伯文推上龙骧将军,倘若有他在外领军,我们的手就好往军中延伸了。”
年轻人眼睛一亮,颇有些心动的样子。但他还是看向后面一直不吱声的那人,问道:“王先生,你可有什么良策教孤?”
王先生缓缓抬头,赫然就是那蓝县县令王丰饶!
他冷冷说道:“蠢货!”
“王先生,你这话说谁呢?”最先说话的那人脸色冷下来。
王丰饶站起来,伸出食指一个个点着那些人,最后停在陆归仁身上。
“我不是针对你们哪一个人,我只想说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蠢货!”
案几后面那年轻人有些坐不住了,他问道:“先生,这是何意?”
王丰饶笑了笑:“你在陛下面前给沈大将军上眼药,你觉得陛下能不能听出来?陛下虽说有意替换龙骧将军,但你这么做,岂不是在画蛇添足?万一陛下因此更改念头呢?”
“另外,沈大将军乃是莱国公之子,要是把你这话跟他爹一讲,莱国公那是活了六七十岁的老狐狸,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你话里的意思?”
“自作聪明!画蛇添足!”
“不管是谁,要是犯了疑心来查你,二殿下的大事就被你坏了!”
王丰饶骂的这些人不敢吱声。
那年轻人正是楚国的二皇子,他一听这话就急了,连忙问道:
“可有补救的法子?”
“倒是有一个。”王丰饶竖起一个指头。
“莱国公不是还有个孙子嘛?您随便指派个言官,在早朝时上折子抨击他。”
“诶……”
二皇子连忙说道:“孤这跟沈家修好还来不及呢,万一被他们查到是我指派的……”
“殿下呀,那沈风这几年在京城臭名昭著已是无人不知,言官本就有风闻奏事的权力,出来指责这么一个纨绔再正常不过了!陛下和莱国公都不会起疑心的。”
“只是言官这么一说,您就得站出来替沈风说好话,还要给他推举个官职。”
二皇子踌躇片刻,问道:“给这种名门子弟推举官职倒也正常,只是,要给他推荐何等职位呢?”
王丰饶淡淡说道:“锦衣司。”
“什么?!这这这……那锦衣司可是……”
“臣只是给殿下您指条路,您愿不愿意走就得看您了。”
“这……行吧。”二皇子有些怏怏不乐,他对着陆归仁呵斥道:“都怪你这臭嘴!”
陆归仁只能尴尬地低下头。
“夜深了,我送您一程。”
二皇子站在书房外,非常“热情”地说道:“王先生,多亏有您尽心尽力教我,孤感激不尽!”
王丰饶立刻还礼,连道不敢。
待走到二皇子府外,他的嘴角犹噙着笑意。
“二殿下啊,我的确是尽心尽力教你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