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推车上,冯时可是废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爬上去。而那兵士,只是在看着自己手上的人名册,又多翻了几页,不知道翻看着什么。
对此,季十一自然是一句话不敢多说,他是招惹不起。一直到周围已经多了不少的看客,那兵士这才缓过神来。
“如果中午都没事做,可以跟我去修补城墙!现在正却人手。男的出力,女的做饭!”
横着一张脸,这兵士说话真是不客气。看来,他真是要接受掌管清水街了。
闻听此言,周围的路人赶忙溜走,不敢再看热闹了。
“坐好了。”
喝退周围的人,这兵士这才看了一眼推车上的季十一吩咐道。
“多谢。”
从季十一那佝偻的背影中,就传来这么淡淡的一句话,而他的双手,则是死死的抓着手推车的两边没放开。
双木轮手推车,上面几块板子拼接。刚刚好让季十一把自己牢牢的架在上面。
看似季十一是小心翼翼,其实他的内心,已经是慌乱的不行了。
...这一会儿到了清水街尽头的药铺,可怎么说??
虽然季十一的双腿长年卧病,不过药铺倒是很少去。季十一这双腿,是寒病加体弱。外加一年的卧床。
神经已经麻木了,经脉早就堵塞。说句难听的,夏天季十一最凉快。自带三条大冰棍儿,就是这么夸张。
跟那药铺几年都没打过照面,指望人家狭路相逢急公好义。
太渺茫...。
“咯噔咯噔~~~”
这兵士的力气还是挺足的。推着季十一几步路就小跑了起来。木轮在石板路的缝隙上有节奏的响了起来。
如此,季十一骑着老虎,就算是跑远了...。
这一路上,季十一低头,偶尔看着周围的街道巷子。
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在季十一的记忆里,可以准确的叫出这些小巷的名字。还有店铺的位置。甚至在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还带他去过不少街道。认识不少人。
陌生的是,季十一完全没有体会的感觉啊!就像是读取资料一般。眼下他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不到一个小时。这兵士推着季十一就到了清水街尽头的药铺。这个时间,基本上是没什么人。
“呼~~你等着。”
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兵士几步上前便是去砸门。根本就不客气。
“谁呀?!介你么大中午的,不让人睡觉了~~~”
“我。方战。”
“不认识,抓药再等两个小时。”
“守城兵团,清水街道候补伍长。方战。”
守城兵团这四个字一出,里边当即是没了声音。只听得一阵慌乱的脚步,药铺子的双推门麻溜的就被打开了。
“我说谁呢~方伍长啊。您要啥?过一会儿我亲自给您送府上去。”
“不必了,来此有要事盘问。”
“您说您所。”
瞧着那药铺老板的阿谀模样,方战没有多言。只是把头看向了旁边的季十一。
顺着方战的目光,那药铺老板也看了看季十一。这老板长的是尖嘴猴腮。颧骨上还挂了一个大黑痣。豆子般大小的眼睛里游离着智者的慧光。手摸着下巴,几步就来到了季十一的面前,低头打量。
“伍长,嘛事?”
“此人说是与你有约。看病抓药。”
“他?”
“是的。”
听此,药铺的老板自然是有些惊讶。而季十一,则是一言不发。说真的,他现在还真没有什么良策。
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只能祸水东引,拉图森过来垫背了。
相比较罗生,不如说是图森招惹了什么事情。
只要回去辩白的时候,胡搅蛮缠就是了。季十一不怕与其周旋,凭他的嘴皮子,自然是没什么怕的。季十一在心里已经准备好了最坏的对策。
事情的发展,却又不配合。
“不认识。”
药铺老板的回答还真是干脆,根本就没有理会季十一。听此,那方战的脸色,当即一冷。
空气,似乎都停止了呼吸。
...时间定格几秒之后,方战缓缓开口道:“嗯,他这双腿,你看看。”
...?
唉?
这话怎么说的。
“额...这,我看看。”
方战这一句话,可是听得两个人都愣住了。不过这药铺老板的反应还是比较快的。连连点头,急忙跑到季十一的面前。
“小兄弟,劳烦您把裤子撩起来看看。”
“...好。”
看着那碎步过来,一脸和善的药铺老板,季十一也是一愣。小兄弟这话说的是这么客气啊!!!
而那方战,依旧是冷着一张脸。
这唱的,是什么戏?
“...寒入骨髓。少说七八年。运动过少,营养不良。现在双腿半瘫,是经脉退化的征兆。再有个一年半载,便是可以彻底瘫痪了。”
简单看了几眼,这药铺老板就知道季十一的大概情况。
其实季十一的情况,并不算稀奇。像季十一这样情况的人,在这个镇子上,有不少。并不是多难治疗的事情。
只是,治疗这件事,很难。
“开药方,抓药。”
“得嘞。”
听到药铺老板的话,方战就是这么干脆地一句。目光扫过季十一,眼睛里,并没有什么火热。
十分平静,眼底,还有一丝失望之色。
药铺老板得令,自然是赶紧回去抓药。季十一看着方战语塞片刻只得说道:“谢谢,为什么。”
“你是季风的儿子。季风,是我的老师。”
“这样,多谢。”
点头行礼,季十一的心里,石头这才算落了地。
原来,是承了父亲的蒙阴...。
“不用谢。我会帮你治疗好这双腿。以后,站起来生活,像个人。钱,我会去给。也会叮嘱。你莫要这般丢人。若腿不能动,手又没废。做些纺织女活,也可以维持生计。”
面对季十一,方战心里,自然是想到了自己的老师。
其实来清水街的时候,他的目的之一,就是看一眼老师的儿子。只知道这个地方比较贫穷。没想到老师的儿子,竟然也玩起了这下作的行当。
真是穷乡僻壤中的刁民之地。连老师的儿子,都沦落这般...。
虎父犬子,说的当真没错。像季风那般宁折不弯的人,在季镇,怕是没有几个了。
...
去药铺里给了钱,给了药铺老板叮嘱。方战出门小跑便离开了。没有再跟季十一多言一句。仿佛,已是路人。
他已经是尽到他的责任了。他方战,大可不必如此啊~~~。
...
“药包好了,药水二八比例。回去小火两个小时,熬成一碗水。热着喝半碗,凉了凝固双腿敷半碗。以后托人来领药,就说是方伍长吩咐的。我会把配好的药给你。没事,你少过来。”
方战离去,那药铺老板手拎着一包药,直接甩到了季十一的胸前。方才方战的话他也听得明白。
眼下这人,也不是什么关系户啊!!!最多,是让方伍长还了个人情。
瞧瞧季十一那肮脏地裤腿子,还有身上的馊巴味儿。娘咧~~~回去赶紧洗澡找媳妇抱抱。
...
“好吧,谢谢。”
对于穷人来说,遭受鄙夷,如家常便饭。本来季十一就没打算能有方战这么个熟识。能不追究谎言,已经是三生万幸了。
既然方战离开,现在到了清水街尽头...该是去闯闯那些人的地盘了。
这么一个插曲,可不会动摇季十一的决心。
从街道的交接口肯定是过不去落星辅街。但是边上的巷子里,也有通往光明大道的幽径。
龙有龙门,狗有狗道。
不同世界的人,有不同世界的方法。
一包药。
一个馒头。
时间快下午四点钟。
...不能再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