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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未曾来过的地方

帝都的红叶广场位于皇宫大门的正前方,也是每年一度的阅兵礼的起点。但是,今年的阅兵礼明显与往年有些区别。因为听说那位自登基以来从未在人前露过面的皇帝陛下要亲自主持这次阅兵礼。

这天刚好也是丁不犹出发的日子,因为和真月约定的时间在晚上,所以白天也就自由活动了。至于他难得可见的出来参与这种集体活动,更大的原因还是他想着或许能在阅兵礼上见到上次一别后再无音讯的爷爷。距离典礼开始还有段时间,广场上群众围观区域早已水泄不通。大多数人除了想目睹皇帝陛下的真容外,也怀着想亲眼见证帝国大一统时代来临的起点。越是强大的国家,其国民的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往往远超弱小国家的国民。

皇宫城墙的看台上,观礼的贵族们已经陆陆续续到齐了,只有最高处皇帝的御座上还是空空如也。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帝却依然没有出现,围观的国民们有些按捺不住,每个人细琐的交谈声汇聚成一股噪声的海啸。很显然这是对皇帝陛下的大不敬,有贵族想要唤来卫兵维持秩序,却被站在王座旁的张长平摇摇头阻止了。

突然有人发现街道的尽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着全身铠甲,俨然一副中世纪骑士模样的人正像皇宫方向走来。国民瞬间停止了喧闹,全部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这个神秘人身上。等到他踏上皇宫城墙的阶梯,所有人都像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全身铠甲的皇帝站在看台上,双手放在围墙上:“我是帝国第二任皇帝李长庚。感谢各位聚集在此的国民。”说完这句话他顿了顿,围观的国民也开始收起他们的欢呼声,整个广场突然鸦雀无声。看到安静下来的人群,皇帝接着说道:“帝国从不否定自己的失败,是的没错,当年我们输给了广袤的大海,甚至连敌国的土地都未曾踏上。但是,帝国也不会放任自己的失败。现在的我们可以拍着自己的胸膛保证,我们拥有了征服大海的能力,也拥有对抗海兽的力量。所以,这颗星球迎来了刻下前所未有新历史的时刻,这个新历史,将是我们帝国的历史。而现在站在这里的我和你,都将是这一伟大时刻的见证者。”说罢,他缓缓拔出手里的剑,将它举过头顶:“帝国荣光与我同在。”人群中爆发出比之前更热闹的欢呼声。

就在此时,丁不犹所处位置不远的某座房屋突然发生了爆炸,火焰瞬间蔓延到隔壁几栋屋子上。人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惊慌失措,丁不犹就像还未成型的糯米团一样被人推搡挤压,反而被推送到距离爆炸点更近的地方。过于接近火源产生的灼痛感开始在他裸露的皮肤上蔓延。

张长平看着这样的场景眉头紧锁,叫来卫兵长下达一个又一个命令。就在这种混乱之下,正对皇宫看台的某个窗户伸出一根黑漆漆的枪管。皇帝略微一偏头,一声巨响之后,身后的的王座已经变成四散的碎块。离得太近的丞相张长平也受到波及,手臂被飞溅的金属块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皇帝虽然很冷静,还是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某个地方。但是身边的大臣们已经慌了神,大声叫喊有刺客,本人却因皇帝的镇定自若而不知所措。丢下皇帝去避难,等此间事了难免落人口舌;坚定不移地站在皇帝身边,可是刀剑无眼啊,慌乱中的大臣们各自做着两难的选择题。

就在此时,高墙后的皇城中流星般掠出多道身影。因为太过突兀和耀眼,民众们都看呆了,那些人身上好像并未携带任何肉眼可见的装备,是怎么做到在空中飞行的?

那些人统一身着黑色的作战服,戴着护目镜,从空中降落到事故发生地。从天而降的人之中有些如蜻蜓点水般轻轻着地,也有些落地的力道把地面微微砸地凹陷。丁不犹也处于一种现有认知被颠覆的呆滞之中,因为典礼而拿出的珍藏的衣服也被慌不择路的人群挤压地有些凌乱。落地的众人中有人发现了依旧站在原地的丁不犹,小跑着来到他身前,有些含糊不清地问道你没事吧?需不需要叫救护车?丁不犹有些迷茫的摇摇头。来人见他这样样子也不多说,和他站在一起,双手抱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事故现场。

同时落下的几人中,有一人站在熊熊烈火之前,举起双手的同时,整栋建筑物轰然拔地而起,悬空在离地几米的半空中。又有一人蹲在地上,打了一声响指,浮在空中的建筑就像被一个无形的盒子包裹住了,不但火焰熄灭了,整栋房子也四分五裂地填满了整个盒子空间。那人见状再打一声响指,建筑残骸瞬间脱离了束缚,四散落回地面。另外几人则在附近搜索有无犯罪者痕迹和受伤者。

民众在不远处围成一道半圆,看的有些痴迷。当只在小说电视里见过的超能力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难免要经历世界观重建的巨大震撼感。

丁不犹已经开始接受这一过于荒诞的事实。他发现身边还有一个穿着和那些超能力者同样的衣服,蹲在地上的人。丁不犹有些好奇他蹲在地上干什么,定睛望去的时候发现他的手指头淌着血,而他正用淌着血的手指在地上划圈。丁不犹有些拘谨地开口说道“那个,你没事吧?你的手在流血,需不需要叫救护车?”蹲在地上的人闻言抬起头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丁不犹,然后专心致志地看着地板。过了一会他站起身,对着那边忙活的几人说“整队”。

丁不犹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是多日不见的丁异柏在朝自己这边飞奔过来,他这样子完全就不像年事已高的七旬老人嘛。丁异柏跑到丁不犹身前,把手里抓着的拐杖随手一丢,抓着他的双臂关切的问他有没有哪里受伤了。丁不犹连忙说自己没事,丁异柏才长舒一口气弯腰捡起拐杖,把身后几个气喘吁吁的警卫人员看得一愣一愣的。

从刚刚起就一直在丁不犹旁边的那个人看到来人也是小小吃惊了一番,等到丁异柏冷静下来后,他走到丁异柏侧身,立定敬礼“报告。夜鸫第十三战斗部队队长闻一鸣,见过丁参谋长。”丁异柏闻言转过身认真地打量了闻一鸣好几次,然后才开口说道“你们就是传说中的夜鸫啊,那些老家伙一直藏着掖着,一副怕自己媳妇被人抢走的样子。今日一见,作为此次战争的杀手锏应该是够格了。”

闻一鸣保持敬礼姿势回答道“首长谬赞,那我们先行告辞。”丁异柏点点头后,夜鸫的人就再次用出场时的高调方式回到皇城之下。丁异柏看到他们回去的样子嘴里啧啧称奇,然后和丁不犹说“我们也过去吧。”

丁不犹跟着丁异柏,自然是回到了在城墙上的贵族席上。等他们坐下的时候,皇帝正对着恢复秩序的民众说“就如大家亲眼所见,这正是帝国经历多年研究,开发出的超越人类认知的部队,其名为夜鸫。他们也正是帝国对于此次战争必胜的把握。所以这次,帝国必将统一全地球。接下来,阅兵礼正式开始。”

因为夜鸫惊为天人的亮相方式,原本应该光彩夺目的通常部队也显得平平无奇了。和丁不犹坐在同一区域的贵族们发现丁异柏突然带了个少年过来,也只是稍微多看了几眼。想必他们早已知晓丁不犹的存在,只是略微有些诧异丁异柏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他带在身边吧。

皇帝从城墙边走回王座上的时候面对丁不犹停顿了好几秒。丁不犹发现皇帝正看着自己这边的时候不禁四处张望,想要否定帝国的皇帝陛下正盯着自己的念头。等他终于回过头的时候,发现皇帝已经端坐在王座上看着整齐的士兵反阵。丁不犹长出一口气,不知是庆幸自己能够入皇帝陛下的法眼,还是惋惜自己不是皇帝盯着看的对象。

阅兵礼开始后不久,丁异柏对丁不犹说“等会完了以后,小徐会带你去我现在的住所,你在那里等我一会,我随后就回去。”丁不犹点点头后爷孙两人都不说话,就这样各有心事保持着微妙的沉默。

皇帝的书房里只有皇帝、丞相以及一个服饰风格完全不同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坐在沙发上举起由帝国皇帝亲手泡的茶嘬了一口“帝国的茶叶真是好东西,我们那块地方气候太炎热干燥,完全就不适合茶树种植。”皇帝摆摆手但是没接话,站在他身后的丞相意识到了皇帝的意思开口道“那么这件事就对外公布是联邦的恐怖袭击了?”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头,面色有些不悦。皇帝和丞相见此面无表情,只是等他开口。过了一会,中年男子说道“唉,收了你们那么多好处,那这个黑锅我们不背也没办法了。只是这样一来,原本就存在的走私交易会不会受到影响?”皇帝很清楚他只是假装不情愿背这口锅,借此多为联邦争取点利益而已。于是很干脆地说“沿海城市的税收降低一成,额外再开三块捕鱼区。”丞相一听有些吃惊,两国一直处于敌对状态,明面上自然不可能开放交易口岸,但是私底下民间的交易行为还是屡见不见的。走私商们将货物带上渔船,开到捕鱼区上和远渡重洋的联邦商船在海上进行交易。但是茫茫大海上,即便海上行家的联邦船队想要找到等待交易的帝国渔船也是有些难度的。多开三处捕鱼区就意味着联邦船队准确找到交易对象的成功率大大提高,对于联邦来说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相反对于帝国来说却加强了监管难度,万一发生海难,搜救的难度也提高不少。

中年男子满意地扯了扯自己的胡子,举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他放下茶杯站起身对着皇帝行了一个半跪礼“伟大而慷慨的帝国皇帝陛下,愿上帝保佑你和你的国家。”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丁不犹在丁异柏的警卫员小徐的带领下来到了丁异柏在军部的住所。因为军部位于皇宫内部,而现在的皇宫由前朝宫室改造而来的,所以处处透露出一种古色古香的气息。丁异柏是跟随先皇征战的左膀右臂,所以他的住所是先皇御赐的在军部的一栋独立小院。

小徐带着丁不犹来到这座小院的书房,泡好一杯茶后就离开了。丁不犹喝了一口茶后就放下茶杯,虽然有些闲不住,但是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在这间书房里四处翻看的欲望。不过在他的目光扫过书桌上摆放的一张照片后,他还是忍不住走过去拿起了那张照片仔细端详。这是一张有些年代的照片了,虽然被人精心呵护,照片的表面还是已经泛黄。照片里两个男子并肩站在一起,两侧分别站着一个看起来才五、六岁的小孩,他们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

正当丁不犹看的出神的时候,丁异柏推门进来了。丁不犹赶忙放下照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丁异柏见状也并未责怪,而是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张照片,说“这张照片有些年头了,是我们当初刚刚打下前朝皇宫的时候拍的。前朝的生活太难了,税收名目多比例也高,普通人都活不下去啦,所以我们就跟着先皇反了。这一反没想到呼声还挺高,没过多久就打进了皇宫夺了皇位。其实他一开始也没想着当皇帝,只是禁不住张长平这小子劝啊,说什么‘你不当自然会有别人来当,要是别人服不了众就又要打仗啦,一打仗就又要死人啦。就算别人当了皇帝服了众,要是还像前朝一样怎么办’这些乱七八糟的,然后他才当了皇帝。当了皇帝也不省心啊,前朝的皇子皇孙跑到周边国家搬救兵去了,这样一来又要打仗了。没办法,只能打呗。可是国内也不安稳啊,整个皇宫跟个筛子似的,刺客死士来了一批又一批。这可咋整啊,想想还是把家人带在身边也好过在皇城安全,那会你爸爸还跟着我们吃了好几年灰,哈哈哈。”过了一会,丁异柏轻轻叹了口气,“老了,抓着一件事就说得停不下来了。”丁不犹赶紧摆摆手说“没那回事,我小时候可羡慕那些家里有长辈给他们讲故事的小孩了......”丁不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有些不知所措。

丁异柏脸色有些暗淡,但随即恢复正常“好了,我们不说这个。”然后他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正色道,“夜鸫已经派了两个人进去尖塔了。都这个节骨眼了,还派人进去,有些想不通27区的人在想什么。不过我也和他们打过招呼了,让他们可以多照顾你点。你放心,他们会来找你的,不用怕见不到他们。至于之后的事,爷爷希望你能以保全自身为优先,不管发生什么,爷爷还在这里等你。”丁不犹重重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的。那,爷...爷爷。我差不多该走了。”丁异柏摆摆手“去吧,一切小心。”说完就把椅子转了个向,背对着丁不犹。丁不犹见状也不多说,直接就转身要离开。丁不犹刚刚走出几步,就听见背后传来声音“对不起啊不犹,明明家里有长辈却依靠不了。这样很让你失望吧。”丁不犹停下脚步却不回头,轻声说了句“不,爷爷。当我知道我还有个爷爷的时候我就已经很幸福了。”说完见身后的爷爷没反应,丁不犹就离开了书房。等到丁不犹走后,丁异柏才用手抹了抹脸,小声说着“人老了,怎么连眼睑都管不住了。”

尖塔的四周是一片空地,除了丁不犹四下无人,也许是想进入尖塔的人都不想在众目睽睽下进入吧。距离和真月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左右,丁不犹就找了一处台阶坐着等。不远处电线杆上的广播正播报着关于战争的信息,大致是帝国出动了夜鸫全部小队和百分之九十的正规部队,正分头赶往预定好的四个港口城市,等到集结完毕就开始渡海远征联邦。剩下的就是电台播送员个人简评,无非就是联邦在我帝国铁蹄下怎么怎么不堪一击,我今天下班回家就开始准备庆功派对云云。

过了一会,不远处有几个身着宽大风衣,帽檐也压得很低的人快步走过。不过丁不犹看过一眼后也没放在心上,他摸了摸口袋里昨天王棠给他防身的一把精致的小手枪,心里也更安心了几分。

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大约一个小时,丁不犹决定不再等了。他慢慢地走到尖塔前,是一种浓到极致的黑。他慢慢伸出右手覆在尖塔黑色的外层上。突然间,手掌覆盖的地方好像变成了穿透一切的亮光,纯白的光芒从手指的间隙四射而出。丁不犹被强光晃得眯住了双眼,心想镇定镇定,今天什么都见识过了,这只是小儿科了。须臾之间,丁不犹就从尖塔外的世界消失不见,他原本站着的地方一丝痕迹也没有,仿佛他未曾来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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