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后殿的阶梯有九十五层,意九五之尊,所用材料皆为品质极佳的茯苓石,色泽透亮,纹路流畅,极尽天仙之气。这天下因为无人敢用帝号,王便已经是人极了,所以这般奢华也不为过。男孩绕过大殿,走上去往后殿的台阶,好似每一步都有千斤重,汗水浸透了衣背,但男孩依然倔强的攀爬着。
其实就算阶梯再多再高对于王室之人也可以丝毫不费力,因为在阶梯中间修有通马车前行的通道,当然,这种待遇也仅有王室之人享用,寻常大臣,定要是爬那阶梯的。男孩早已从王室除名,自然也只能徒步,纵使可以,他也不愿,以前没有,现在和将来更不会有。
留在后方的章邯也不禁摇了摇头,心生苦涩,可怜的孩子,他叹了口气。男孩终于爬到了殿前,看着那被阳光映射着的大殿,心里略有波澜。当年爷爷陪着他在殿前玩闹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想着想着便一阵失神。
“小皇孙来了啊”一位约过五旬面露慈祥的公公朝男孩快步而来。
“林公公好”男孩作揖道。
“老了啊”男孩心里默念。
“皇孙不必客气,在外还是叫我林爷爷就行”,
“知道了,林爷爷”
男孩面露微笑,也不含糊。
当年每次来找爷爷时,遇到处理公务的时候,都是这个公公陪着自己玩,骑在他的头上,抓着他的头发。
公公笑了笑“皇孙快随我入殿吧,大皇早就等候多时了”
“爷爷在等我?”男孩一脸不相信。
“是的,大皇两个时辰前就等着了”
“那公公带路吧”男孩却摇了摇头,没有在意。
当男孩被领着步入殿中的那一刻,他一眼就看到了旒后那张熟悉的脸庞,泪水一下子奔涌而出,纵然曾经的事历历在目,但终究血浓于水,三年了,再次见到,恍如隔世。
男孩上前,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也没说话,起身站在一旁,用手擦拭着泪水,直到晌午。
可能是林公公看着心疼,便低头说道“大皇,皇孙站了多时了”,可坐在龙案前的老人好似没听到般,专心的处理着眼前的公务,好像在写一封信。林公公看了眼大皇,看了眼男孩,也很识趣,不敢多言。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左右,老人这才说话了,“马上满八岁了吧”老人头也不偏的问道。
“再过二十天便满了”。
“先去吃饭吧”老人起身走出了大殿。“起驾,大皇用膳”林公公尖锐的嗓音传出了后殿。
林公公回头,朝男孩使了个眼色,男孩才跟了上去。
“咦,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士兵站这么长时间腿也该麻了,他怎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林爷爷走啊,发什么楞呢”说完男孩牵着他走了出去。大皇为人清淡,不愿让人跟随。于是两人便结伴跟着马车走到了位于后殿中央的花园之中。园中有一亭,名曰“食古亭”,那里是历代苦阳王吃饭之地,说是一个亭,其实也就架了个梁,设了一张桌子,意为简朴清雅,有一次男孩不小心坐在了这张桌上,还被他父王罚跪了一天,还是爷爷下令才幸免于难的。
一入亭内,男孩便走至一雍容华贵,面色娇好的中年妇女面前,躬身作揖道“孙儿参见王祖母”
“这就是睿儿吧,不必多礼,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说着便拉过男孩抱入怀中,丝毫不在意男孩的穿着是否干净。
眼前这个面露慈祥,风韵犹存的女人是先王后病薨之后,苦阳大皇新立的王后,而那先王后便是男孩的奶奶。册封大殿时,男孩曾远远见过。她也是当今太子的生母。
“我家睿儿真俊,怪不得让你爷爷一直念叨,可就是这眼睛出了问题,否则一定能娶到哪家漂亮的小姐”,说完还不忘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递给男孩“,
”我第一次见你,也没啥可送的,这玉佩倒是能值几个钱,回头要是没钱了,就把它拿去当了,能值几百两银子呢,千万不要跟你爷爷说哦”说完,便拉着男孩往桌前靠去。
“谢王祖母”男孩傻笑着,可心里却阴冷的很。
“呜呜呜,王祖母,孙儿过得好苦啊”突然男孩抱住王后,这倒给她吓了一跳,这莫名其妙的一幕搞的上菜的婢女都驻足观看,不知道这个男孩要干什么。
只见男孩一把鼻涕,一把泪都蹭在王后那昂贵的琉璃宝衣上,嚎嚎大哭着。王后见状也不好推开,毕竟那么多侍卫侍女在这,恐丢了母仪之姿,只能摸着男孩的头,故做安慰着。
“好了,过来吃饭吧”一声洪亮而又威严的声音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男孩也停止了哭泣,撇开王后便入了座。
“大皇,臣妾衣物不体,恳请大皇允臣妾回宫换套干净的衣物,再来侍奉大皇”说着媚眼如丝的看着眼前的老人。
“允”大皇只是淡淡回了一声,便不再理睬。王后也很识趣,急忙告退。于是这桌上便就剩这爷孙俩,一饭无言。
不远处一座恢宏的宫殿内,一名妇人正与一青年男子不知在商量着什么。
“那小畜生居然敢把这些腌臜之物擦在我的身上,果然与她奶奶一样恶心,没有教养的东西”,语气十分愤怒。
“母后莫要恼怒,他活不了多久了”青年男子开口道,
听到此话,妇人明显愣了下,有些犹豫,“这事可行吗”
“放心吧母后”男子回答道
“那好有什么事母后给你顶着,但你千万不要惹恼了你父亲,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我不想看到他有意外”说着眼神中还流露出一丝娇羞。
“母后放心吧,那儿臣先告退了”看到母亲露出这般小女人姿态,男子的心就越不平静,
“我不会让母亲这么多年的委屈白受的”男子攥紧了双拳。
“去吧”妇人招了招手,
“儿臣告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