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一,你早自习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睡觉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儿,好得很。”
“据说上课睡觉会做噩梦哦……”
“哈……晚安。”
“喂,你不会真睡了吧……”
……
他稚嫩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瘦小孤独的身影站在这座死过人的阴森古堡前。
为了数学。
他鼓起勇气。
暗金色的夕阳悄然间便步入了迟暮。
虽然变得橘红但阳光也毫不吝惜地将它今日所剩无几的余晖全部洒向这座古老的欧式城堡上。
为了数学。
他目光坚定。
一阵阵并寒冷却让寒气窜过身体的秋风带着地下的枯叶肆意翻滚,与地面的摩擦后发货似恶魔梦呓般的沙沙声响。
他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般泯着嘴沉默着,微弱却略显急促的呼吸像是不敢去吵醒前方的黑暗。
瑟瑟,发抖。
但为了数学。
这座古堡的主人,一周前在二楼的卧室上吊自杀。
因为……
他做不出那道神秘的数学题。
他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出。
他看着面前虚掩的门。
他心想这道破旧的老门在他触碰到它腐朽身体的一瞬间一定会捏着嗓子发出吱吱呀呀断断续续的声音来控诉着年轻人的鲁莽。
他将门推开一条可以让他进去的缝隙。
果然,吱吱呀呀的声音伴着什么东西跑过后的窸窸窣窣传入他的耳朵。
门后的黑暗眯着眼踮着脚绕道他身后轻轻的趴在他的肩膀上吹着散发着恐惧的气息。
并悄然用力……
他将身体闪进古堡。
他很害怕。
他……
很害怕……
这种害怕不是交作业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忘记写而老师已经那着泛着寒光的钢尺收到前面同学时的害怕。
这种害怕是人类对未知的恐惧。
对黑暗的恐惧。
对……
前方未知黑暗那源自每个细胞每粒基因中的恐惧……
而他的大脑,在黑暗的鼓吹下无情地散发着这难以抵御的恐惧来支配如此弱小的他。
他已经完全进入了这古堡之中。
一股尸体的酸臭熏得他目眩神离质壁分离。
他的表情似哭却又像笑,五官毫无规律地纠结在了一起。
他的每一根汗毛都处于绷紧的状态。
他的身体貌似僵硬但却可以让他在一瞬间爆发出无比惊人的力量闪出古堡随着那该死的太阳一起回家。
“轰!”
这早已长上了苔癣的门竟然还能发出这么大的声响。
无限延长的嘎吱声随后才潸然出现,就像是黑暗在用孔雀的羽毛抓挠他的心底。
一层厚重的灰被激荡在本就混浊不堪的空气中并在黑暗的加持下发出细微的欢笑。
它们顺着他颤抖的呼吸更加猖狂的进入了他的体内,将随身携带的极致恐惧填满他的全身。
是谁……
是数学吗……
他不敢回头。
因为仅存的阳光正停留在通往二楼的木制楼梯上。
是黑暗吗……
他逐渐奋力的紧咬着舌头,收回了目光,颤抖着扭动着僵硬的脖子环顾着四周。
阴暗的大厅,杂乱不堪。
发霉的沙发,吞云吐雾。
凌乱的草纸,字迹潦草。
他除了自己强而有力的心跳外还可以听到啮齿动物磨牙的嗤嗤声响和老鼠窜过的破风声。
以及……
那在黑暗的墙角中一闪而逝的惨绿色目光。
他僵硬着吞了吞口水。
时间在这座死了人的古堡中仿佛是在负重前行般慢得可以看见口水在体内划过他脖子的状态和他还没完全长出的喉结的缓慢滚动。
大厅中由于那所剩无几的光,他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些凌乱的木制家具。
以及那些散落的草纸。
他想叫出来,但黑暗那细长又干枯的冰冷手指正轻轻的敲点着他脖子上的皮肤。
阴冷。
灰尘在不知不觉中布满了整个空间,在混浊的空气中肆意的畅游。
他顺着阳光最后的足迹,隐约看到前方几米处那腐烂不堪的木质楼梯正盘旋着上升……
升入黑暗。
步入数学。
他好像受到了召唤般。
楼梯第一个盘旋处的黑暗好像传了恶魔的耳语。
呼唤着他。
引诱着他。
用淡漠的恐惧死死控制着他……
他的背后早已是一身冷汗,但脚步却亦步亦趋地迈向那楼梯。
是我自己在控制吗……
嘎….
吱……
不堪重负的楼梯发出了极其不情愿的懒散叫声。
“来吧…来吧……”
似海妖塞壬的呢喃与轻吟……
他早已无法抵御。
他目光迷离,表情呆滞,身体僵硬。
一步又一步的,他踏上了那无法承受更多重量的楼梯。
“来吧…”
“上来吧……”
黑暗在他的前方带着微笑等待着他,极尽细心的迎接着这位无比胆怯的小客人。
突然,他身后的一截楼梯毫无征兆的猛然断裂。
咔嚓的声响不仅溅飞出了受潮的木屑,也猛然间如当头棒喝般惊醒了他。
冷汗瞬间从他的身体各处渗出。
他还是不敢回头。
他已经……
不敢停止。
他颤抖着迈开了细小的步伐。
“来吧…孩子…上来吧……”
下一瞬,又一声不知是哪里断开的声响让惊弓的他直接忽视掉了那黑暗的耳语。
他不顾前方黑暗中恶魔的微笑或是脚下的危险,连滚带爬地扑倒在二楼的地板上。
疼痛。
他颤抖着站起,颤抖着呼吸。
黑暗,请别吃掉我!
数学,请别抛弃我!
老人上吊的那个房间里还有唯一的一缕橘红色的阳光。
选择身后的无尽黑暗还是微弱阳光后隐藏的未知,这让本就触碰到极限的他进退两难。
终于,他还是向着阳光迈出了那不太坚定的步伐。
因为,数学就是他的阳光。
趁着,阳光还在……
阳光径直穿过古堡主人上吊的卧室。
他把身子探向前去。
他看见了一个惨白发青的,离地五厘米的脚,漆黑的指甲似乎已经结晶。
这让他心里得到了一些安慰。
一个死人。
他屏息,再次勇敢地迈出了一步。
阳光被前面的尸体挡住。
他的心跳的飞快。
老式灰色的长棉裤……
自然垂下的手现出白灰的颜色……
暗红色的保暖毛衣覆盖了它那死去主人那冰冷的身体……
一条坚韧的白布即使经过了一周的侵蚀依然敬业的拽着老人那公鸡般干瘦的脖子……
没有血色干枯的唇……
塌陷的鼻梁……
阳光开始若隐若现……
他吞了口口水。
挪动脚步,继续向上看去……
他看到了那双眼睛。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比他面前死人的身体还苍白!
老人的眼睛鼓的溜圆。
在这阴森的古堡里,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在他这副早已死去的皮囊内竟然闪烁着骇人的生命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