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一捏着她缓缓站起。
现在的他，想一个从地狱里走出的魔神。
身披烈焰。
炽热的气息让空无一人的教室燥热不堪。
“对不起……”
拾戚看着什一，无比内疚的说到。
她偷看了什一的记忆。
她的眼中的泪花闪烁着淡淡的蓝光。
她只是莫名的想更了解什一。
这是节不可多得的体育课。
操场上时不时的传来欢声笑语。
窗帘在阵阵的微风中肆意飞扬。
“对不起……对不起……”
拾戚道歉着。
因为她的好奇，勾起了什一最痛苦的回忆。
但她的声音已经微小的听不见。
她的脖子，在什一的手掌之中，像是阳光下逐渐变干的油漆般碎裂开来。
这一刻，在什一面前，她弱小的如秋风中的树叶。
随时都有可能四分五裂。
死亡。
她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经历死亡。
但这次，她不想死。
“我……”
拾戚已经痛苦的说不出话。
一行如大海面前的小溪般弱小的泪水缓缓流下。
“我相信你……”
她努力的睁开眼，剥开层层黑暗，坚定的看向什一。
眼中是濒死时的弥留，以及那如狂风中的火苗般摇摆不定脆弱不堪却拼尽全力不让自己熄灭的倔强信任。
“我相信你……”
什一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他的手缓缓松开。
他有些站不稳。
他跪在地上。
他从未如此脆弱过。
积累了几万年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在他拼命的压制下依旧迸发了出来。
他等了好久。
他等了这句话好久好久。
没有人相信他。
只有跟风的贬低。
他从云端坠落到低谷。
他从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到人人可欺受尽嘲讽。
他的一切努力都成了笑柄。
他的一切过去都成了污点。
什一死死咬着嘴唇。
他的身体在不断的颤抖。
他依旧在压抑着自己。
“这就是你想毁掉魔法部的理由吗……”
拾戚想起了她们的第一次见面。
什一为她敞开了魔法部的大门。
看着里面的欣欣向荣，什一满眼的冷漠与仇恨。
“哭吧……”
时间静止了下来，空间凝固了起来。
拾戚将蜷缩如失去翅膀的蜻蜓般颤抖的什一温柔的抱在怀里。
什一的泪水很烫。
但他的身体很冷。
拾戚的眼睛也有些微微的湿润。
刚刚，她感同身受的经历了什一所经历的一切。
“没有人能听见。”
她轻声的对什一说。
像是压抑了无数年的火山骤然爆发般，什一终于没有再抑制自己。
无处宣泄的委屈，终于一股脑的宣泄了出来。
“我相信你。”
他的脑中浮现出这句话。
当年那个在流言的寒风中涩涩发抖的男孩站了起来。
什一大口喘息着。
不再压抑。
不再控制。
他好想回到从前那一刻，用自己的浑身解数将那位魔导师粉身碎骨。
无数个孤独的夜晚，魔导师那戏谑中的得逞笑容总在他闹钟不断的放大，不断的扭曲，让他狠的咬牙切齿。
他知道自己被陷害了。
他知道自己太过耀眼了。
他知道魔法部的人觉得在太阳面前，是没有星星发光的机会的。
但如果这个太阳，是一个毫无背景个性鲜明心智不成熟的男孩，那就好办了。
但魔法部的人不知道那些弱小星星的光是来自哪里。
那件事的每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清楚的记得那天的试卷上有四十八道题。
他清楚的记得教室里有九十九名同学。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在答题时一共用羽毛笔沾了十四次墨汁。
为什么，一切都那样清晰……
拾戚将手放在什一的头上。
一阵氤氲柔和的蓝色光芒缓缓出现。
这是学生会的标志。
这次，什一没有逃避。
“你有什么想辩解的吗？”
魔导师坐在他的桌子上，外面聚集了大量的领导。
“大家静一静，听听他还想说什么？”
魔导师清了清嗓子，抬起手压下了周围的声音。
“我……”
他一阵阵的恍惚。
他从出生到现在建立起来的所有骄傲都轰然崩塌，将他狠狠的压倒，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宛若溺水。
周围的人都化作了黑暗中那邪恶的低语声。
他被带出了教室。
他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他只知道那个地方很热。
很热很热。
不。
他想起来了。
那是个冰窟。
热的发烫的是他自己。
他消失了。
曾经最有天赋的他，在他的年龄段无懈可击的他消失了。
没有人关注他的去向。
人们只是关注他从神坛飞速跌落的趣闻。
当人们注意到他再也没有回来的时候，他们会想哦！我要是抄袭被抓到我也没有脸再回来了。
于是他完美的消失了。
让一个天赋异凛且没有靠山的孩子毫无争议的消失，就是这么简单。
“十一号试验品送到了，这是最有天赋的。”
他的意识昏昏沉沉。
但他在努力的清醒。
可就像是被一层薄膜盖住般，他无法呼吸，却又苟延残喘。
“处理的干净吗？”
“干净的不能再干净了。”
冰冷的声音夹杂着幸灾乐祸。
“人人都知道他的消失，但人人都不会有任何怀疑。”
他很愤怒。
他的心已经冰冷。
他愤怒的是他从那人的话里感受到了快乐。
这种快乐是建立在他人刻苦铭心永生难忘的痛苦之上的极致病态快乐。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我买通了魔导师。”
“在他书写的墨水里有让他思维迟缓的药剂。”
“让一个万众瞩目的天才凭空消失就是这么简单。”
“我让他万劫不复为我所用……”
“我就是天才……”
之后的话他当年什么都没有听到。
但在拾戚的帮助下，什一听的一清二楚。
“够了……”
什一脸上的泪水像是霜气感受到开水般消散。
他拿起拾戚的手，面无表情。
仿佛刚刚的脆弱，只是幻影。
但拾戚能从他的身体中感受到一股愤怒。
一股可以隐藏但却无法忘怀的愤怒。
一股可以压抑但却无法消化的愤怒。
一股找准时机必然爆发的极致愤怒。
“快下课了。”
什一坐在椅子上。
微风依旧清凉。
时钟依旧走动。
草纸上凌乱的数字罗列起来依旧莫名规整。
阳光依旧。
无事发生。
“你不打算去报仇吗？”
拾戚看着平淡的什一，震惊的问道。
“打算。”
他看向拾戚。
“那去呀！”
拾戚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跃跃欲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