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题，都很难。”
什一从客厅搬了一个凳子，坐在了拾戚身边。
“嗯。”
拾戚有些紧张的扣着笔尖。
无从下手。
“但是这些题真的包涵得很全面。”
什一用笔指向第一题。
“这是道极坐标与参数方程的题，选做题，但也可以用圆锥曲线的方法去解。”
他拿出一张纸，一支笔。
“往常我们做的那些参数方程，只要走程序列出式子联立就好。”
什一画了一个平面直角坐标系。
“但是这道题，你需要仔细的读一下题。”
什一看了一眼认真的拾戚，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
他读的不慢，但所有重点条件都在他刻意的重音下被凸显了出来。
如抽丝剥茧般。
“好难呀……”
拾戚深吸了一口气。
参数方程对于大多数同学来说，已经养成了思维惯性。
写出公式，联立，求解而已。
老师给的分数也很随意。
可一旦涉及到极坐标的部分，很多同学的大脑就会一片空白。
“难是因为它把极坐标与参数方程，数学意义与几何意义完美的结合了起来。”
什一嘴角上扬。
“这道题只要你每隔一周做个两三遍，以后所有的极坐标与参数方程都难不倒你了。”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
“我们一个条件一个条件的看。”
什一指着这道仅仅两行的题。
“第一部需要先画个图。”
他的动作并没有因为时间的紧迫而变慢。
他讲得很仔细。
这道极其困难的数学题，在他手里就像庖丁案板上的牛一样。
一步步的拆分。
一步步的组装。
每一步的结束都是下一步的开始。
环环相扣。
步步紧逼。
这就是数学题的魅力。
如此缜密的逻辑。
如此玄妙的算法。
有着无数细小的陷阱。
它需要你百分百的集中精神。
它需要你打破所谓的惯性思维。
它需要你在卷面上写的每一步，都有着理论依据。
没有模棱两可。
没有侥幸心理。
没有万能公式。
什一的草纸上，围绕着中间那清晰明了的图形，一圈圈的数字与公式荡漾开来。
“这里是为什么……”
“这步怎么来的？”
拾戚跟随着什一的笔，寸步不离。
她跟的很仔细。
“这样，第一种结果就出来了。”
什一在草纸上，画了一个圈。
“还有第二种结果吗？”
拾戚舔了舔嘴唇。
好累。
这真的是战场。
“第二种，你自己来。”
什一把笔交给了拾戚。
“同样的步骤，再仔细理解一遍。”
他站起身，去帮拾戚结了杯水。
“好难……”
即使是同样的步骤，拾戚也是漏洞百出。
什一的方法不但不简单，而且还很笨。
但他的每一步，都牢牢扎根于数学书定理的土壤上。
言之有理。
铁证如山。
每一步，都百分百的正确。
“做完了吗？”
什一询问着拾戚。
“嗯……”
拾戚点了点头。
“再仔细看看取值范围。”
什一提醒到。
草纸上的图形已经被无数个线条画得破破烂烂。
“哦！”
拾戚推了推眼镜。
“好了。”
她修改了一下最后的结果。
“好了。”
什一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成功了。”
他看着拾戚娟秀工整的数字。
“真的好难。”
拾戚也松了口气，仰着脖子张着嘴，倒看着身后的什一。
“现在就已经十一点半了。”
什一看了看表。
“其实，这是几道题只要你能在高考之前做完就可以。”
什一坐在床上。
“明天所谓的比赛，并不能决定我们大家的人生，不要把所有的压力都压在自己身上，只要高考碾压那个楚浩就行。”
什一语重心长的说。
“哦……”
拾戚心不在焉的答道。
“你知道黎曼吗？”
他重新回到桌子上。
“听说过。”
拾戚点了点头。
“在他短暂的生命中，有过无数重大的数学发现，他的猜想至今都吸引着无数的人为之奋斗。”
什一新的草纸上，新画了一个坐标系。
“这个理论，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理论。”
什一笑着摇了摇头。
“或许黎曼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微不足道极不起眼的发现，在几百年后会成为我的精神支柱。”
他在平面直角坐标系上，以O点为圆心，画了一个不太圆的圆。
“y轴的的左侧。”
什一将左侧的那个半圆涂上了阴影。
“是负数，而从左侧越靠近y轴就越是负无穷。”
他在涂了阴影的半圆里，画了一个负号。
“y轴的右侧，则是正无穷。”
什一在右侧的半圆里画了一个正号。
“而且从右侧越接近y轴就越是正无穷。”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看。”
什一加重了一下y轴的颜色。
“区区一个瘦弱的y轴，竟然能成为负无穷与正无穷的分界线。”
他看着拾戚。
眼神有些激动。
“反过来说就是正无穷和负无穷，这连个无穷大的东西之间，竟然只是隔了一个脆弱无比的y轴。”
“正无穷以为自己无论如何也出碰不到负无穷，而负无穷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但它们都不知道的是，它们以为的所谓双倍无穷远的距离，其实只是一条没有宽度的y轴啊。”
什一把图放在拾戚的面前。
“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笑道。
“你觉得梦想离自己有着无穷远的距离，但其实，你与梦想之间只有一条比窗户纸还薄的y轴。”
什一帮拾戚整理了一下紊乱的秀发。
十二点整。
“去睡觉吧。”
他把凳子重新搬回客厅。
“你的成绩和楚浩的成绩之间，也是如此。”
他冲拾戚露出了一个鼓励的微笑。
“谢谢。”
拾戚站起身，将什一画的图认真的收好。
有些震撼。
有些不敢相信。
“那……”
她在什一房间的门口停下。
背对着什一，没有转身。
“那我和你呢？”
“我们之间又隔了什么呢？”
“是不是……也只是一个没有宽度的瘦弱y轴？”
拾戚停顿了一会。
她轻轻关上了什一的房门。
她没有去等待什一的回答。
因为她知道，没有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