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忘记……”
周围是无穷的黑暗。
是泥潭。
是深渊。
什一不知什么时候已跪坐在地上。
周围是他死去友人的魂魄。
他们在什一面前一次次的重演着自己的死亡。
死亡时的声音不断的围绕在什一耳边。
那是他最熟悉的声音。
这些他最信任的声音在不断的提醒着他。
不断的勾起着他的回忆。
他最痛苦的回忆。
他恨自己的无能。
他恨自己的大意。
明明只差了一点点。
明明……
“你忘记了吗……”
什一仿佛又回到了那次考试的考场里。
他的周围是他最亲爱的同学们。
他的眼前是他最信任的魔导师。
他天赋异凛。
他正直善良。
但是没有人相信他。
同学们都期待着他的陨落。
毫不掩饰的期待着。
昼思夜想的期待着。
那时候，他的身边和现在是一样黑暗。
一样的深不见底。
绝望。
“你忘记了吗……”
他们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不知疲惫。
黑暗愈发的深邃。
周围的光源在变少。
最后只剩下了5号一个人。
她失望的看着什一。
“11，明明……你可以再鼓励一下我再让我坚持一下的……”
灵魂破碎。
声音消散。
周围逐渐陷入了死寂。
是什一灵魂深处的死寂。
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强而有力。
他可以听到自己血液在全身流动的声音。
他可以感受到炎魔法伴随着自己的血液在鼓动。
他的耳边依旧回荡着那些声音。
他知道自己背负着什么。
他的身上，背负着的是十个人的仇恨。
以及希望。
死亡孕育出来希望。
周围很冷。
但他却浑身炽热。
无法抑制。
“我相信你。”
光。
一束光照了进来。
光辉落在什一的睫毛上。
他试探性的抬起头。
他的眼眶周围是细小如岩浆般的裂纹。
他的脸上是火红色的泪痕。
这是救赎之光。
这是重生之光。
这是浑沌之中的第一束光。
什一缓缓的伸出了手。
他的手臂在颤抖。
他浑身炽热却瑟瑟发抖。
现在的他，虚弱无比。
他可以感受到这束光的脆弱。
因为他知道他周围那黑暗的外壳是多么的坚硬。
救赎。
什一眼眶周围的红色裂痕褪去。
这束光在微笑。
这束光直射进了他的心田。
他可以看到光线中肆意飞舞的灰尘。
像是慵懒的午后。
一切都如此的真实。
什一在光芒的指引下缓缓站起。
血液中沸腾涌动的炎魔法逐渐平息。
光明。
这束光的源头，是拾戚。
她背对着什一。
就像那天晚上。
但这次，它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碎。
“那……我和你呢？”
拾戚的声音依旧是那样。
但这次她的声音多了一丝颤抖。
“我们之间又隔了什么呢？”
“是不是……”
“也只是一个没有宽度的瘦弱y轴呢？”
拾戚转过身。
但在转身的刹那，幻影便烟消云散。
但什一看到了她的眼眸。
他觉得这也是拾戚被带走时的目光。
尽管那时，他没有勇气去看。
而在拾戚消失的同时，一切黑暗尽数破碎。
阳光普照。
什一的眼前，是一棵粗壮挺拔的梧桐。
生机勃勃。
绿意盎然。
梧桐树的前方是熊熊燃烧的涅槃之火。
在那冲天的火中，是凤凰的遗骨。
只剩下了一根的遗骨。
沉默。
什一清楚的知道自己刚刚都经历了什么。
是这火焰。
是这生机勃勃能让人起死回生也能让人死无葬身之地的烈焰。
什一深吸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
直视着骄阳。
目光里隐约可以看到未散的泪痕。
“我没有忘记。”
他的喉结滚动。
声音被淹没在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中。
他用什一做自己的名字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十从来不是一个数字十。
他的十是有人依靠的什。
是值得人依靠的十。
“我……”
“真的一刻也不敢忘记呀……”
蔚蓝天空中激荡着的云，倒映着往生之人的灵魂。
什一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时，他已经恢复了原样。
他无视了涅槃之火。
将自己肉身的手臂直挺挺的伸入了其中。
很烫吗？
有点儿。
什一面无表情。
痛苦吗？
一般。
什一淡漠无比。
他的手臂皮肉外翻，鲜血还未流出便被尽数蒸发。
这和他所经历过的痛苦相比算得了什么呢？
每个细胞的修复速度都大于自身的死亡速度。
不断的死亡不断的重生。
或许那次实验也没有察觉。
这就是涅槃。
这，就是重生。
什一的手握住了凤凰遗骨。
一声清脆嘹亮的鸟鸣仿佛直接穿透了什一的大脑。
那是那只年轻的凤凰临死前的悲鸣。
它太年轻了。
“唰！”
涅槃之火在什一将遗骨抽出来的瞬间如被浇上酒精般向周围中爆炸般的扩散。
但什一手中的遗骨却骤然投射出一道凤凰的虚影。
赤焰的羽毛散发着神圣的气息。
丹凤的眼眸中映射着的是猖獗的涅槃之火。
它的虚影在半空中振翅翱翔。
高傲。
即便已经死去。
赤金色的虚影发出了刺破天空的鸣叫。
百鸟之王。
万鸟朝拜。
它很年轻。
所以气盛。
那一团愈演愈烈的涅槃之火在凤凰的虚影下竟然不断的抖动闪烁着。
像是狂风中的火堆。
即使火光四射。
但也没有温暖。
“轰！”
火焰毫无征兆的四散开来。
又是一声鸣叫。
它高傲的头颅带动着自己的翅膀扇起了一阵猛烈的狂风。
梧桐树树叶沙沙。
狂风之中涅槃之火如百川归海般融入了凤凰仅剩的遗骨中。
而伴随着它一起消散的则是凤凰的虚影。
一切都重新归于平静。
什一一直保持着沉默。
他尊重这些远古生物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它们有着足够的骄傲。
它们不会逃避。
即使它们即将面对的是死亡。
什一一共听到了三次鸣叫。
第一声他感到了悲痛。
第二声是凤凰在宣布着它短暂的归来。
第三声是它坚信自己胜利的鸣叫。
至始至终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即使已经化作一缕虚影。
即使尸体只剩下了一根遗骨。
这只年轻的凤凰也会用自己的灵魂重新回到这里克服涅槃之火的灼烧。
尽管它已经神魂俱灭，但它一定不会放弃。
它在死后成功的用自己的遗骨收服了杀死自己的火焰。
越是高傲的人，就越是不会放弃。
什一手中传来的是阵阵的温暖。
但他感受到的却是灵魂的重量。
这块遗骨不会成为他的武器，它会成为他的榜样。
告诫自己不要放弃不要忘记的榜样。
什一在心中下定决心。
即使化作灰烬，也不会忘记自己经历过的痛苦。
“嗯？你怎么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