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着眼，即使不说他也可以感受到地面上那如响雷般的沉闷振动。
据说如果人类真的能抵御兽潮到最后一波，就会有一些奇怪的物种从森林的最深处苏醒为死去的凶兽们报仇。
也有人说正是因为那些奇怪强大又神秘的物种从森林最深处醒来，才会造成凶兽们的躁动，引发兽潮。
还有的说法是那些神秘强大且富有智慧的物种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趋势着凶兽形成兽潮。
但无论哪个版本，总会有那样一只他从来没见过的神秘凶兽。
这就是他来的目的。
找点乐子。
“就这？”
乌云遮月。
他又是随手一挥。
这波虽然比第一波丰满了一些，但却依旧不够看。
周围传来了阵阵窃窃私语，他知道这是什么含义，他也早已不受那些如蚊虫叮咬般的流言蜚语的影响。
在他漫长的生命之中……
他曾喜欢过战斗，直到他已经天下无敌。
他曾喜欢过摧毁，直到他有些略感疲惫。
他曾喜欢过创造，直到他肝到灵感枯竭。
他曾喜欢过遨游四界，直到他早已足迹遍地。
他曾喜欢过宅在家里，直到他意识到自己缺了一张好的沙发。
于是他找到了巨龙。
用自己最尊敬的方式结束了巨龙同他一样漫长的生命。
换取了一张让他十分满意的沙发。
而现在，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他的计划失败了。
他开始了寻找新的乐趣。
比如……
寻找那些远古生物。
杀掉它们。
剥夺它们。
尊敬它们。
而未来，他又会喜欢上什么呢？
谁知道呢？
“第三波要来了……”
“就这？”
看着密密麻麻如会动的鱼鳞般在地面摩肩接踵前进的凶兽，他依旧只是挥了挥手。
灰飞烟灭。
摧枯拉朽。
“第四波……”
“就这？”
“第五……”
“就这？”
“第……”
“就这？”
“就这？”
“就这些东西？”
在弱小面前，他愈发的狂躁。
这次兽潮，直到现在，还没有达到他预期的百分之一。
在来之前，他还曾幻想过拿着铁剑在无数张牙舞爪的凶兽之中战斗。
可现在……
他只想要发泄。
他在期望最后那只所谓的神秘生物。
期望那只神秘的生物可以承受住他的发泄。
最后的期望。
要塞的温度逐渐变得闷热，他缓缓的漂浮到了空中。
身上显现出淡淡的金色条纹，一双如正午阳光般灿烂闪耀，灼热无情的光翼骤然展开。
此刻，他就是太阳。
这世间唯一的太阳。
“就这？”
天神下凡。
万丈光芒下天崩地裂。
汹涌的兽潮在他狂躁的破坏下四分五裂，到处都是烧焦的庞大尸体。
要塞上的将士们都呆若木鸡。
这是几十年才会有一次的超大兽潮，这场要塞原本会是他们的建功场，埋骨地。
但现在？
就这？
他们面面相觑。
他们哑口无言。
他们紧张又兴奋。
或许天空中的他，才是那只神秘强大的凶兽？
或许……
“轰！”
如万道流星坠落般，无数的火球拖着自己庞大的身躯，轰然坠落到脆弱的地面上。
四分五裂。
“没有我，你就这么肆无忌惮吗？”
少女的利刃，就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刺破了空间。
“就是你吗？”
他早已不记得自己到底摧毁了几波兽潮，他只是期待着自己发泄到最后真的会有那么一只神秘的生物能让他认真对待。
而现在看来……
果然有这么一只。
神秘生物。
“对，就是我！”
少女丝毫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依旧理直气壮的昂首直视着他。
“呵呵……”
他身后刺眼的光翼化作光点消散，身上金色的光纹逐渐黯淡。
群星璀璨。
一把生了锈的铁剑出现在他手中。
这是他对猎物的尊重。
用最原始的武器。
用最古朴的手法。
用最认真的方式。
他缓缓抬起了那把生了锈的钝器。
“你这是要给我表演魔术吗？”
少女在空中点着脚，像是一片在空中随时都有可能飘散的轻盈树叶。
她看着他。
天真无邪。
他没有回答。
他没有停顿。
他没有动容。
铁剑落下。
速度不快。
力量不强。
但却像是能封锁整个空间一般。
周围的时间在缓缓凝固。
周围的空间在层层静止。
无敌。
当士兵们从要塞归来的战士们谈论起那天的兽潮，竟然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昼夜颠倒，天崩地裂。
只是知道一只神秘强大的凶兽，化作了太阳。
同样，在那天，他本以为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
直到现在。
“咱们扯平了。”
重新平静下来的班级里，拾戚沉默了一会然后悄悄说。
什一没有理会。
她真的叫拾戚吗？
什一心想。
这么一个人，她会用自己真正的名字吗？
他知道，拾戚已经不是以前的少女了。
那个天真的少女，已经死在了他的手里。
后悔吗？
他曾问过自己。
有点儿。
“你杀了我一次……”
拾戚将手拄在什一的腿上。
重心倾倒。
“而我，在复仇……”
她轻声说。
“真是丧心病狂的报复啊……”
什一知道自己有可能并没有杀死她。
什一也知道如果她回来，一定会对自己纠缠不休。
但……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在他找到了自己新的乐趣新的追求的时候。
数学。
它拥有着漫长繁杂的历史，谈之色变的现在，以及辉煌光荣的未来。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和数学没什么区别。
或许，这就是他一生的乐趣吧。
数学。
“你知道吗？”
拾戚继续说。
“我不需要知道。”
什一拿开了自己的腿。
“我知道魔法部的人在找你。”
拾戚狡猾的说。
什一也知道，她只是生命漫长，大把时间，经历充沛。
寻找乐趣而已。
这点，和他一样。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一直在寻找乐趣的他，竟然也会有一天被别人当成乐趣。
“我知道学生会的人在找你。”
“我知道小卖部的人在找你。”
“我知道生产线的人在找你。”
“我知……”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都在找我吗？”
“我不需要知道。”
“因为我有着轻而易举颠覆他们所有人的能力。”
拾戚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也有。”
她笑得很单纯。
这样的笑容，就像是刚刚得到巨龙之胃时什一的笑容。
“我还知道……”
风儿清爽。
声音轻盈。
“你从现在开始……必须把我留在你的身边……”
她的声音有些起伏。
“因为……”
拾戚开始观察着什一的表情。
“一旦你没有看住我……在我离开你的那一瞬间，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你在这里……”
她看着什一的桌子，停顿了一下。
“在这里……”
“……学数学。”
什一沉默了。
他有些慌了。
他知道这是少女的复仇。
他花了好久好久才从各个组织中脱离出来。
他花了好久好久才逃脱无数的眼线。
他花了好久好久才重新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所以……
一旦自己行踪暴露……
一切都会付诸一炬，灰飞烟灭。
“我知道没有人能威胁你……”
拾戚在享受着这一刻。
“但这次……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她微微眨着眼。
“因为……我对你无所不知……”
她说的很慢，很细。
“而你对我……”
下课的铃声响起。
熙熙攘攘。
“一无所知……”
